《凡人之心》的原文摘录

  • 读纳博科夫的《爱达或爱欲》:有些地方很精彩,但总的来说令人困惑——它肆无忌惮地表达了一个固执的念头,让善意的读者目瞪口呆、筋疲力尽。我不得不说,纳博科夫真是个“风格推崇者”——这是个颇有内涵的名词,但实际上,最好就把它当作“有个性”的同义词——纳博科夫矫揉造作的精明和让每一个字都富含深意的写法,无论多么古怪又洪亮,在这本书里都变得越来越像是紧张的神经抽搐,而不是自然的、有个性的声音。那些精心构思的华丽辞藻、为修辞而修辞的写法让人越来越厌倦,让人只想看到一个简单、优雅又轻松的句子。这就是关键的区别所在:在好的文体中,精确性必须永远胜过修辞性。肆意的精巧标志着作家已进入堕落的状态。你不可能每天都吃鱼子酱和鹅肝酱;有时候,味蕾所渴望的不过是一盘普通的小扁豆,哪怕他们都说这扁豆是皮莱韦克本地出产的。 (查看原文)
    巨鹿村 1回复 11赞 2021-10-14 14:41:18
    —— 引自章节:法国日记
  • 我认为我该把这件事记下来。我们正要离开圣日耳曼区的罗依克餐厅时,乔伊斯和三个朋友走进来,其中一个认识本。我们停下脚步,交谈起来,本为我做了介绍。本用法语说“这是我的朋友,洛根,是个誊写员”,乔伊斯没听明白,他显然不知道这个法语词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来着?”他说。我走上前一步。“是个抄写员。”我说。“是个耍笔杆子的吧?”他一边回答,一边把半瞎的眼睛转向我。“差不多,”我说,“就说是个以笔为生的人吧。”乔伊斯朝我露出罕见的笑容。“我喜欢这个说法,”他说,“我可得警告你,我搞不好会偷偷用它哦。”笑容让他长着薄唇的苍白的脸起了变化——我突然意识到他的爱尔兰口音。“搞不好,”他说,“搞不好我会偷偷用它哦。” (查看原文)
    普照 7赞 2020-10-13 17:34:26
    —— 引自章节:牛津日记
  • 7月3日,星期一 海明威的死让我深深震惊。难过、警醒,残忍得叫人不寒而栗。赫曼(凯勒)说他用枪打爆了自己的头,真的是爆了。用了双管猎枪。整个房间里到处是飞溅的脑浆、碎骨和鲜血。这若不是一种象征,那是什么?一切麻烦来自大脑,那就崩了它。我想起一九三七年他在马德里时的样子:精力旺盛、充满激情,对我热情友善,让我坐他的车去找米罗的画。自从《丧钟为谁而鸣》后,他的小说我就读不下去了——那本书写得真差劲,他已经迷失了方向——可第一次读到他的短篇小说时,我觉得它们真是精彩极了,格外鼓舞人心。那是不是他写作生涯里唯一一次得到老天的庇佑?从那以后,便什么也没有了——他就像是美国文学界的杰克逊·波洛克。赫曼认识跟海明威家很亲近的人,说他在临死前就像一只小小的脆弱的灰色幽灵。他被休克疗法害惨了。去他妈的:我自己有过那种阴暗的经历,我很清楚他承受的折磨。感谢上帝,我从来没经受过那种疗法。当然,海明威也长期酗酒——他的酒杯从早到晚都是满的,他总是在大醉的边缘,但又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看看他最后的结局吧。才六十二岁——只比我大六岁。我突然很没有安全感,变得焦躁不安。我给赫曼打电话,约好见面。滑稽的是,在情况这么糟糕的时候,我想见的还是作家,我慢慢明白过来——因为他也是我们这个群体的一员。 (查看原文)
    普照 7赞 2020-10-14 17:32:03
    —— 引自章节:纽约日记
  • 新的留声机。给自己的礼物。整天听李斯特和肖邦。勃拉姆斯的曲子太美了,听得我想自杀。德彪西:我好想去巴黎啊。 胡安莱潘的那家酒店叫什么名字?正午酒店,中央现代酒店,还是博赛约尔酒店? 所有作家在年轻时都应该过穷日子。挣钱的冲动会成为耐力和动力的强大源泉。 我不写作,可感谢上帝,我突然发现了阅读的乐趣。 目前在读的作家:斯特恩、格哈迪、契诃夫、屠格涅夫、曼斯菲尔德。 转听蒙特威尔第,没日没夜地听。洛蒂烦躁不安,敏感易怒,她痛恨清早的音乐声。“为什么要这样,亲爱的?”“午饭前听音乐是不正常的。”请解释一下什么叫正常。 在乡下看书比在城里容易。讨论讨论。 契诃夫:“我既非自由主义者,也非保守主义者,我不是渐进主义者,也不是僧侣道士,或冷淡主义者。我只想当个自由的艺术家,仅此而已。 洛根·蒙斯图尔特,他的情绪: (1)正常——表面冷静,内心坚韧。 (2)不正常——喝酒后会多愁善感。生命中的一切甜美可爱。 (3)危险——表面沉默不语,内心疯狂地憎恨自己。 我记得伊夫林(沃)说过,牛津是成年生活最糟糕的准备阶段。他说,他在中学毕业时比在大学毕业时还要成熟得多。这不适用于我。伊夫林·沃和彼得一样,是爱牛津的;我却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它。 (查看原文)
    普照 4赞 2020-10-16 17:39:43
    —— 引自章节:牛津日记
  • 所有作家在年轻时都应该过穷日子。挣钱的冲动会成为和动力的强大源泉。 (查看原文)
    lee 2赞 2021-03-15 20:16:44
    —— 引自章节:第一本伦敦日记
  • 我什么都没说,我在想,她是怎么知道我最秘密的幻想、最隐私的梦境的呢。于是,我吻了她,露西·桑塞姆,我的初吻女孩。她的双唇很柔软,我的双唇很柔软,那感觉……是一种肉感的柔软,跟我在自己小臂内侧或胳膊肘上练习过的吻差不多。我很高兴——我们两个人都参与了这个过程,都给了对方某种东西(恐怕这句话写得不好,会让人误解),这种异己的意识很美妙。 突然,她把舌头伸到我嘴里,我觉得快要爆炸了。我们的舌头碰在一起,我的舌头触到她的牙齿。突然我明白大家讨论和女孩接吻的时候那些激动劲儿了。 我们在几乎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吻了大约五分钟后,露西说,我们该停下了。接着我们走回去,露西先进去,我等了一会儿,紧张狂喜又颤抖着抽了几口烟才进去。高尔夫俱乐部里的人都聚在乐队演奏台周围,离半夜十二点只差三四分钟了。我有点恍惚,到处都没看到露西。母亲招手让我过去(实话实说,母亲那天好看极了,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条红裙子很称她柔软光亮的新头发)。我走到她旁边,她牵起我的手,把我拉近,凑到我耳边悄悄说:“亲爱的,你是向表妹求爱了吗?”她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女人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现在,我上床了,享受着一九二四年的第一次愉悦——我梦到了甜美的露西。 (查看原文)
    普照 2赞 2020-10-12 15:11:21
    —— 引自章节:学校日记
  • 那天下午真是段奇妙的时光。霍顿点燃烟斗,辛西娅抽着香烟,我喝了三杯雪利酒,我们聊东又聊西。黄昏的夕阳从后方照亮苹果树的新叶,让它们变成亮晶晶的青柠色,雨燕开始在我们头顶俯冲盘旋。辛西娅·戈德伯格是音乐会上的钢琴演奏家——“还在奋斗中,所以很穷。”她说。我发现她的美很深刻,让人心绪澎湃——她很聪明,精通世故,又才华横溢。哎呀,有辛西娅·戈德伯格的世界多么美好!我越来越嫉妒霍顿——他了解她,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是情人吗?他们可能是情人吗?)她还记得我们的邂逅吗?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谁?蒙什么?哦,那个男生呀。男生。天哪,我必须尽快开始真正的生活了,在我死于无聊和沮丧之前。 (查看原文)
    普照 2赞 2020-10-12 17:49:11
    —— 引自章节:学校日记
  • 我十五岁开始写日记,虽然断断续续,但持续了一辈子,日记最初内容的缺失算不上什么重大损失。毋庸置疑,和几乎所有私人日记开头的声明一样,我的日记一开始应该也表达了要彻底地、毫不动摇地说真话的决心。我大概发了誓,要保持绝对的坦诚,绝不能因为这种坦诚所揭露的真相而感到羞愧。我们为什么要这样鞭策自己,我们这些写日记的人?我们是害怕内心总有堕落的风险,总有粉饰遮掩的冲动吗?我们生活中真的有些东西——有些所做、所感、所想——是我们不敢承认的吗?即便是对我们自己,即便是在绝对隐秘的私人日记中?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我是发了誓要说真话的,全部的真话,诸如此类的,我认为这里的文字足以佐证我的态度。我有时表现很好,有时不那么好,但我抵制了一切美化自我的企图。我不会为了掩饰判断的失误而删减什么(“日本永远不敢无端攻击美国的”);不会为了显示自己没有的智慧而添油加醋(“我不喜欢希特勒先生的小胡子”);更不会狡猾地插入一些内容,以示我的先见之明(“要是有办法安全控制原子的能量就好了”);因为那都不是写日记的目的。我们写日记,是为了记录不同自我的集合——它构成了我们每一个不同的人。 (查看原文)
    普照 2赞 2020-10-12 14:42:25
    —— 引自章节:日记序言
  • 每个人的人生既平凡也不凡,是这两种类别各自的比例让人生显得有趣或无趣。 (查看原文)
    Bonbon和猫 2赞 2020-10-18 10:57:23
    —— 引自章节:日记序言
  • 我终于抽出时间看了海明威写的关于西班牙的小说(《丧钟为谁而鸣》)——简直是场愚蠢的灾难。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写得这么差劲? (查看原文)
    看不见的城市 2赞 2020-12-19 18:02:34
    —— 引自章节:第二次世界大战日记
  • 当我调头走回围着钢琴合唱的人群时,一个喝得烂醉的金发小个子男人拉住我的手臂说,“给我一个吻吧:你叫我想起一个远走高飞的朋友。”于是我吻了他,他把舌头捅进我嘴里,就像露西做过的那样,然后又用手抓了我那话儿。我用力推开他,他重重撞上镶板,看上去有点震惊和虚弱。“你得到了你的吻,”我说。“而这也是你应得的。” (查看原文)
    明日歇業 3回复 2013-10-20 14:36:50
    —— 引自第59页
  • 在聚会上,我跟弗兰克(奥哈拉)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不得不说,他最近这些日子特别爱争论,也相当容易动怒——有些人甚至都开始怕他了。当然,这次的争论跟我们所有的争论一样,都是由酒精引发的。我说,无论什么时候,每当我对一位新画家产生兴趣时,我总想看看他们最早期的作品,哪怕是少年时代的作品。为什么?弗兰克满腹狐疑地问。嗯,我说,因为早期的才华——又或者说早熟的程度,随你怎么叫吧——往往是后期才华一个很好的风向标。要是早期的作品中没有表现出什么天赋,那很有可能后期的成就也会受到影响,这是我的观点。放屁,弗兰克说,你太僵化了。看看德·库宁,我说,他的早期作品就相当令人震撼。看看毕加索还在艺术学校时画的画——让人难以置信。弗朗茨·克莱恩的早期作品也是不错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后来的作品也只是还不错。看看巴尼特·纽曼——无药可救。再看看波洛克——他连个纸板箱都不会画——这不就解释了后来发生的事,你不觉得吗?去你妈的,弗兰克对着我怒骂,现在波洛克死了,像你这样的混蛋就想把他拉低到你们的水平。你胡说,我说,波洛克还活蹦乱跳时,我就是这么说的。他是参天的红杉大树,弗兰克说,你们只不过是灌木丛和小树苗。他朝六七个围过来听我们吵架的画家打着手势。 (查看原文)
    普照 1赞 2020-10-15 17:47:59
    —— 引自章节:纽约日记
  • 第二天,我们去了莎士比亚书店,我买了本《尤利西斯》。开头还挺好看的,但必须承认,我越读越觉得难,只读了大概三分之一。 (查看原文)
    Bonbon和猫 1赞 2020-10-20 22:43:26
    —— 引自章节:牛津日记
  • 黑暗的夜里冒出个黑暗的念头:我们都以为死亡来临时是突然的,可我们也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这样。所以,我们生命的终结就将是我们最后的幸运或霉运一一是对两种类别的最后一次加量。大自然总会提供某种形式的慰藉,这是在想象自己将如何离开这个世界时,我突然明白过来的。死亡的过程越是漫长痛苦、缺少尊严,我们就越渴望死去--我们迫不及待地想让生命终结,我们急切地期盼被湮没。可这算是慰藉吗?当你相对健康幸福时,你想活得越久越好,你害怕死亡,也拒绝死亡。期盼生命终结难道更好?……现在,我已是耄耋之年--牙齿掉了,腿脚跛了,眼前时不时还出现棕色迷雾,但除此之外,我仍有期待一我请求宇宙再给我最后一点好运。请让我走得突然些。就一下把灯全关了吧。 (查看原文)
    布卤 1赞 2020-11-11 21:26:48
    —— 引自章节:法国日记
  • 那些一直拥有健康的幸运儿会忘记属于病人的这个庞大的平行宇宙,忘记他们每天遭受的痛苦和严峻的考验。只有当你越过那条界线,进入病人的世界后,你才会意识到它沉默而庞然的存在,以及它令人忧惧的永恒。 (查看原文)
    无花果 1赞 2021-03-01 21:51:20
    —— 引自章节:第二本伦敦日记
  • 我温和地批评了她,提醒她人是不能与生活达成这种单边协议的。你不能说:够了,我已安全封锁了自己的情绪,现在我是坚不可摧的了,这个世界的残忍和失望再也不能伤害到我了。你只能接受它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说,你会发现自己内心的力量的。 (查看原文)
    无花果 2021-03-02 15:04:35
    —— 引自章节:法国日记
  • 彼得出去买香烟时,她告诉我,她不知道人生还是否有可能快乐过现在了。除了眼前拥有的一切——她在托儿所的工作、她的小屋和彼得——她对生活别无所求。这多叫人羨慕啊!也许这就是答案——也许这就是找到真正满足感的办法——在有限的范围内,过好自己的生活。设定合理的目标,树立可以达成的志向。但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能做到,唉。 (查看原文)
    晃膀子主义者w 1赞 2022-01-24 22:43:58
    —— 引自章节:学校日记
  • 我大概发了誓,要保持绝对的坦诚,绝不能因为这种坦诚所揭露的真相而感到羞愧。我们为什么要这样鞭策自己,我们这些写日记的人?我们是害怕内心总有堕落的风险,总有粉饰遮掩的冲动吗?我们生活中真的有些东西一一有些所做、所感、所想一一是我们不敢承认的吗?即便是对我们自己,即便是在绝对隐秘的私人日记中? (查看原文)
    布卤 2020-11-10 14:38:05
    —— 引自章节:日记序言
  • “我身体不太好,”他说,“好像…我好像活不久了。”我真没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我含糊地嘀咕着否定的话:肯定不会的;怎么可能;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让我更震惊的是,我竟然并没有震惊:就好像他说的只不过是该找人来打理花园了。现在想起来,我仍不敢相信:对未来事实赤裸裸的宣告在当下的影响力却很微弱;它潜在的真相让人难以理解。就像是有人同样严肃地对我说,在三十岁之前,你的头发会掉光,或是,你永远不可能一年挣到超过一千英镑。无论这些预言有多么令人恐慌,当你站在那儿听到它们时,它们对你不会有真正的影响,它们远都会是难以言喻的假设。这就是父亲在宣布他即将死去后我当时的感受,也是我现在的感受:它没有意义。 (查看原文)
    布卤 2020-11-10 15:07:03
    —— 引自章节:学校日记
  • 从我窗口望出去的湖水仿佛有各种情绪,这有限的景色成了我美学世界的焦点。一切的美、一切的超验思绪、一切的灵感激发与评价都来自这有限范围内的琉森湖风景。我想,要是他们把这扇窗户用砖砌上,那我撑不了几个钟头就会发疯。今天,阳光的角度让湖面显得如同光滑的银镜。高空薄薄的云层如迷雾般轻轻遮住蓝的天空。我看到一半玉米田正从浅绿色转为第一抹成熟的砂黄色。我真希望这里有条路,有些来往的人和车。我可以看几个钟头的,有一次,就只有那一次,我看见一艘有着细长红色烟图蒸汽小船开进我的视野,可它掉转头,又驶出窗户边缘。 (查看原文)
    布卤 2020-11-11 14:24:13
    —— 引自章节:第二次世界大战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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