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齐政权研究

金军在靖康时南下攻破北宋京师,俘获宋二帝后,在不准备直接统治中原的情况下,却违背历史惯例,罢废了赵宋政权,先后册立既无称帝实力又无继统名分的张邦昌、刘豫为傀儡皇帝,实为整个历史所罕见。 其时,金人内部多主张维持宋钦宗的帝位,迫其割让疆土及交纳岁币等,以便稳定地获取长久利益,因其明白另立异姓傀儡政权难以控驭中原局势。但在金内部权力斗争的左右下,金朝最终做出废宋立楚的决定。伪楚消亡后,又因派系斗争而放弃了与南宋和议,再度建立以宋降臣刘豫为傀儡皇帝的“大齐”政权。 从金人两度建立伪政权这一过程中,明显看出金朝内部存在三大鼎足而立的派系集团——宗翰系、太宗系、太祖系,他们为了在权力竞争中胜出,不惜牺牲金朝整体利益。之所以形成这种局面,是因完颜阿骨打在灭辽进程中称号建国,未及建立皇权专制制度而过早病逝,致令继任的金太宗无法驾驭两大军功贵族集团——宗翰系、太祖系,导致金初的主要决策多是三大派系互相博弈的结果。 伪齐建立后,疆域由最初的河南、山东,扩大至陕西,人口渐达一千五百余万。伪齐对内采用重武轻文的治国方略,延揽人才不问出身,治理百姓诉诸严法峻刑。在继承北宋制度的基础上,为适应新的形势,进行了诸多变革。如将中枢三省制演变为以尚书省为核心的实质上的一省制；以王安石保甲法为基础,发展出以乡军作为主要军事力量的武装体系。 伪齐一方面因其政权的僭伪性以及其轻忽礼制、施政罔顾基本道德准则等因素而不为中原士庶所认同,但同时又因其结束了金军侵凌、流寇横行的动荡局面,有效地恢复了境内粮食生产等因素,渐为百姓所接纳。至于中原士人纷纷归附伪齐,又与北宋中叶以来出现的新思想严重冲击传统政治文化秩序有关联,尤其是欧阳修“正统论”淡化了道德的力量,令众多士人转向更加实际的选择,由此也奠定了伪齐的统治基础。 伪齐一旦建立,就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政治力量卷入了金内部斗争。由于刘豫改变其所依附的派系,诱发了金内斗的激化,很大程度地改变了金朝内部的政治格局,伪齐最终也成为金派系斗争的牺牲品。另外,伪齐试图灭宋的企图暂时消除了宋内部主战派和主和派的尖锐对立,使得双方暂时达成了对齐主战、对金议和的共识,从而加强了宋朝内部的团结。而刘豫出身寒微,完全依仗金人所册立的事实,反衬了宋高宗帝位的正统性,从而增强了南宋政权的号召力。因此说,南宋终能在江南立足,是与伪齐的出现有着莫大的关系。 金人废齐后继行伪齐制度,留任伪齐官员,因而顺利地实现了对中原的统治,反过来也促进了女真上层的汉化。因为伪齐八年的统治,金以子民看待故齐百姓,以致女真人大量迁徙中原后,并未采取括地驱离汉人的措施,而是令女真移民散居于汉人村落之间,这成为普通女真人迅速汉化的重要因素。 总之,伪齐因金内斗而产生,又因之而被废。伪齐在激化金内斗的同时,却强化了南宋内部的凝聚力,不但促进了宋、金并立于淮河南北格局的形成,还对随后金人对中原的统治乃至中原地区民族融合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