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搜集笺纸,始于十余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
有一次到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办事,和总编辑戴剑虹女士聊天,她告诉我说,出版社积累了不少图书资料,非常珍贵。说完,她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两部线装书,打开一看,一部是《北京笺谱》(原为《北平笺谱》,一九五八年重印时更名),一部是《十竹斋笺谱》。我顿时眼前一亮,因为这两部书以前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我提出能不能借回去看几天,她犹豫了一下,说:“可以,但一定要按时归还。”我给她打了借条,如同宝贝一样拿回了家中。好几个晚上,我都是把桌子擦干净,铺上一块毛毡,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这两部笺谱,一页一页地翻看,欣赏那些以木版水印技术表现出来的花卉、蔬果、鸟雀、人物、山水、青铜器皿等,逐字逐句辨认画面上的题跋,觉得真是人生中难得的享受。
有一天晚上,我被《十竹斋笺谱》中那些古色古香、精美绝伦的饾版拱花的图案吸引住了,尤其是其中的“无华”一卷,竟是在素纸上砑印了细腻、清晰的花纹,乍一看,什么也没有,真是“无华”,但侧过身子或是轻轻触摸纸面,就会感到那种凹凸感。面对前人的高超技艺和一丝不苟的“工匠精神”,不由得不对这些刻工和印工肃然起敬。
我实在是太喜欢这两部书了,于是决定到北京荣宝斋去寻找,希望自己也备上一部。
乘天津到北京的早班动车到了北京荣宝斋,发现橱柜中赫然放着《十竹斋笺谱》,是一九九六年的第三次木版水印本,旁边还有一部二零零三年版的《北京笺谱》。一问价钱,我有些心虚,因为,两部笺谱加在一起超过我两个月的全部收入,我虽然有过不少买书的“壮举”,但还从来没有花过这样大的价钱买书。可是如果不买,恐怕将来更加昂贵。我反复权衡,终于托一位朋友帮忙,请荣宝斋打了一个折扣,把两部笺谱买了下来,留下返程的车票钱,所剩已不足五十元。
这两部书,至今仍是我家的宝贝。
后来,我还从出版社借到了一部《成都诗婢家诗笺谱》,一函两册,包括一百幅花笺。这部书是在一九四五年印行的,只有五百部,近乎善本,早已无处可买。为了能够把这部笺谱存在自己的记忆里,我决定临摹一部。
我买了几个宣纸的本子,先是将原书复印,把复印件垫在宣纸本子上,将轮廓勾勒下来,然后抽去复印件,再对照原书着色。每天中午,我都雷打不动地临摹这部笺谱。四个月后,我终于将这部笺谱临摹完了,有些色调和原作几无二致,很令朋友们称道。至今我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当时为什么能有如此的毅力和耐心做完这件事。
在这几部笺谱的熏染下,我对笺纸笺谱的兴趣日益浓厚,我开始留心有关笺纸笺谱的资料。同时,在天津的杨柳青,在北京的荣宝斋,在上海的朵云轩,我都搜集了不少的笺纸。有一次在天津古籍书店,见到柜子里有一个旧纸包,店员说是一些老信纸,打开之后,竟发现有故宫博物院一九三一年印制的《西清砚谱兰亭砚笺》,真让人喜出望外。
渐渐地,我对笺纸笺谱有了一些心得,在戴剑虹女士的鼓励下,我利用搜集到的资料,试着写了一本《文房清玩——笺纸》的小册子,于二零零六年由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这本书虽然篇幅不大,资料不多,但销路却不错。可见,与我一样喜欢笺纸的人还不少。有一次在荣宝斋,遇到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朋友,他是特意从山西来北京搜集笺纸笺谱的,他说,在山西有一个专门研究鉴赏笺纸笺谱的团队,大家经常在一起交流。
凡是美好的东西,一定有许多爱好者,而且这种爱好是超越功利和世俗的。
正因为如此,我把自己十多年来搜集到的笺纸按照作者、类别略分次第,集为一帙,名之曰《花笺集珍》,意在公诸同好并希望能结识更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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