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十五年：从革命走向革命

本文通过对冀东某村庄数十年间(尤其土改前后)在经济活动、社会关系、政治参与、组织意识、自我认同等方面的变化，考察农民由村内谋生转向持续参与村外制度的过程，考察世界历史、意识形态、现代国家等观念渗入农民心中的过程和演变。与此同时，农村社会和政治组织本身发生了巨大变革。精英构成类型、组织方式乃至活动方式;农民对政治社区的认识和政治行为的性质也都发生了质的变化。本文着重考察了激发这些原来外在于历史的农民参与全新的政治关系的特殊原因和动机。革命者通过宣传、组织或符号操纵，不仅在外在的政治、经济、法律、军事和社会制度上，在乡村基层社会建立了新型统治，而且还细致地努力建立起足以治理常规行为模式和日常心理认同的权力技术和组织机制。在这些特定的权力技术和组织机制下，大量原本不关心政治的农民日益主动地成为新制度的一员。农民不再是突发性地参与，而是持久参与有组织的社会运动。党充分培植和利用农民不断增强和自觉化的组织能力和被组织能力，把农民并入比村庄更大的社会，奠定强大的系统性体制。

但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村庄向外开放的过程:村庄新精英会反过来利用国家为了更好地控制基层所发动的新的组织机制，为自己在村庄中建立更加稳固、更具合法性的地位，以国家共同体为背景的新式的村庄共同体还将延续下去，精英的活动逻辑仍将带有部分传统活动的性质。

本文直接采用了大量口述资料，在书面文献的采纳面上也有所拓展。写法上虽然大致以时间为顺序，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村史，而是随时穿插日后的回忆，对比其中的差异，突出历史的不同层面、写法和记忆积淀，以及这些差异的归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