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千鹤子的午后时光》的原文摘录

  • 原来是这样啊…话虽如此,她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母亲那代人获得信息的来源,不外乎常去的基督教会创办的烹饪教室、杂志上的烹饪食谱,以及后来的烹饪节目。在相当一段时间,饮食文化的传承方式就从家庭过渡到了媒体。 男人们恋恋不舍的“母亲的味道”,原来只是一种根基浅薄的幻想。想来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如果我做了母亲呢?属于我的“母亲的味道”会是什么?如此自问自答的我也令人发笑。 小时候,我在家从不给父母打下手。彼时的社会风气是,与其让孩子打下手,不如让他们好好学习备考。我们家的饮食传承断在了我这一代,离家之后,我却在求学的京都学会了做菜,还是在京都那种摆满小菜的酒馆吧台座位上。 “阿姨,这道菜是怎么做的呀?” 一边发问,一边醉醺醺地记下烹饪步骤,这些菜就是属于我的味道。如果我有孩子,她/他会称其为“母亲的味道”吗? 我真是没资格嘲笑别人。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3 23:13:28
    —— 引自章节:母亲的味道
  • 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立志研究社会学的人必须具备的素质里,第一是好奇心,第二是灵敏,第三和第四不知道,第五才是智力。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3 23:15:52
    —— 引自章节:好奇心
  • 江户时代,越后的文人铃木牧之写过一本《北越雪谱》。正如书中所言,北陆地区的人们一到冬天,就要与雪抗争。瓦片屋顶本就沉重,北陆的湿雪也不遑多让,二者相加,若不及时铲除,房屋就难以支撑。因沉重的积雪导致家里门窗无法移动的家庭数不胜数。在这瓦片铺就的屋檐下,家家户户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母亲去世后,独住金泽的老父亲每天都会收看天气预报。一旦没有及时除雪,连出门都会变得困难。每当听见天气预报说北陆地区要下雪,我就会胸口一痛,担心举不起铲子的老父亲是否安好。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3 23:35:53
    —— 引自章节:W坂
  • 聆听歌曲,尤其是女性的声乐歌曲,对我来说既费体力又费精力。不同于器乐曲目,人声歌曲对我影响极大,所以精力不济的时候实在听不了,因为它们会直击我的灵魂 我终于能够聆听声乐歌曲的过程,跟我抗拒它的步骤正好相反。若要追溯,就像把磁带翻个面。 在那之前,我先是听不了管弦乐。因为管弦乐的音量极有冲击力,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让我难以承受。若是影像,还能闭上眼不去看,但声音无论如何都会钻进耳朵。直到现在,我也不太能欣赏全乐器管弦乐(full orchestra),它给我一种逼迫感,好像在说:“这都受不了?这都受不了?给我坐好认真听!”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3 23:38:17
    —— 引自章节:声音
  • 《古今集》①里有一首和歌,据说是在原业平②所作。 月非旧时月,春非旧时春,一成不变者,独剩我一人。 春天过去还会再来,可你已不在…这首歌表达了作者被逝者独留人间的痛恨与感叹。若把这感叹反过来理解,也是一首以漫天花雨送别逝者的佳句,很适合眼下的超高龄社会。 在黑田杏子女士笔下,连老年痴呆都很美。有一句大概会成为我的心头爱。 世人皆会,忘却世人,樱花啊。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2:35:20
    —— 引自章节:俳句
  • 试用了各种浴盐后,我眼下的最爱是青森出产的桧叶油。用喷雾器洒在热水里,就会有清香的森林气息缓缓冒出。泡在热水里,宛如在享受森林浴。闭上眼睛,塑料浴缸仿佛也变成桧木做的浴桶。即使真的泡在桧木做的浴桶里,也不会有这么浓烈的香气,这么一想,这种香精可真是厉害。 只要有认识的人去青森一带出差,我就会拜托对方帮我买这种桧叶油,因为机场的商店有售。但前段时间,我竟然在上野车站的大厅发现大量零售的桧叶油,不禁感到沮丧。此外,大厅里还有青森县的物产店,店里也陈列着同款商品。什么呀,原来随时都能买到。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2:42:49
    —— 引自章节:浴缸
  • 明明连明天如何都无法预测,我却奇妙地设想了自己三十多岁的模样。到了三十多岁…我要成为新兴宗教的教主,如果不行,就当个小酒馆的老板娘。但我很快发现自己没有宗教方面的特质,于是放弃了前一个愿望。至于小酒馆,我脑中所有的印象只有当时常去的那家酒馆,老板会默默地把二级酒①倒入玻璃杯递给客人。我想象着一群风采不再的中年客人、郁郁不得志的落榜学生来光顾我的酒馆,我却挑剔地看他们的长相收钱。或许将来,下雪的香林坊(故乡金泽的繁华街)背后会出现一家只有吧台的简易酒馆,柜台上那个疲惫又古怪的老板娘就是我。如今想来,这完全不像二十多岁女生对未来的想象。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2:51:29
    —— 引自章节:青春
  • 最后,我既没有成为新兴宗教的教主,也没有当上酒馆的老板娘。但从结果上看,社会学家这种职业也带有上述二者的特点。跟教主一样,明明没人拜托,却要对社会的发展进行预测;也跟服务业一样,要回应每个人的不安与需求。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2:51:29
    —— 引自章节:青春
  • 进入四十岁,会经历曲折。到了五十岁,就再也掩饰不住衰老和疲惫。世上虽然有人“最喜欢当下的我”,觉得“当下的年龄段最好”,但我没那么轻率。无论哪个年龄段,都有好也有坏。到了花甲之年,谈论自己的人生就只能用过去时,一切经历都已无法挽回。过去无法重来,我也不愿再重来。这一生过得还算不坏,但下辈子也不想再做人了。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2:51:29
    —— 引自章节:青春
  • 演歌就像啜泣与抽噎,我讨厌这种日本特有的煽情,也无法与之共情。不只如此,歌中所唱的女人都毫无主见,歌词也让我心生抵触。听了都春美(顺便一提,她跟我是同一个世代)《来自北方旅店》里的“含泪编织,你不会穿的毛衣”,我会禁不住大骂。更别提男歌手语带哭腔演唱的那些站在女人视角的演歌,简直恶心死了。青少年偶像唱的流行歌谣之类,则不是我感兴趣的范围。 民谣歌手的伤感让人厌烦,即使是我从前喜欢的音乐,在那时也显得太轻飘飘,让人提不起唱的兴趣。 我真的找不到什么可唱的歌曲了。 终于有一天,浅川MAKI的歌从深夜广播钻入我的耳中。她用十足轻佻又饱含灰暗情愫的声音唱着《海鸥》(寺山修司作词)。 俺喜欢的女人是港口小镇的荡妇 总是敞着门换衣服 勾引男人水性杨花 海鸥啊海鸥尽管笑我吧 演歌的歌词套路里,总是男人流浪于各个港口,女人含泪送他们走。而在浅川MAKI的歌里,女人就像海鸥一样自由。听着这首歌,我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竖着领子独自穿梭在北方某个风波怒号的海边老镇。她不在任何地方停留,不依赖任何人,虽然流转于各地,却从不随波逐流,是个孤独的女人。后来我才知道,浅川MAKI的故乡就在我的故乡金泽旁边,名叫美川,是个港口城镇(此外,我还得知她与我毕业于同一所高中)。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2:53:23
    —— 引自章节:歌曲
  • 上野研究室又被称为“保健室”,因为那些别无去处的学生最后都会聚集到这里。其中有些人虽然没法出席课堂,却会在研究室露面。常客也有几个,人员在不断轮换。 有一次,我跟大家八卦起另一个不在场的学生,问: “说起来,最近没看到小明(假名)啊。他在忙什么呢?” 一个学生回答: “谁知道呢,大概是交到朋友了吧?毕竟这间屋子里净是些没朋友的人。” 这话说得真好。我听完爆笑 没错,一旦结束了迷茫与失落,只要离开这里就好。因为“毕业”是你们的任务。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3:00:08
    —— 引自章节:谈心
  • 也有人说过,我“擅长应对逆风”。 我好像总是会激怒别人,做些惹人讨厌的事,招来猛烈的斥责打击,然后又早有准备地迎上前去。整个人神经紧张,像个敏锐的猎人,更准确地说,是进入了足球守门员那种全神贯注的待机模式,把注意力分散到四面八方,无论球从哪个方向飞来都能扑到。情绪高涨,脑内分泌多巴胺,想品尝这种快感不需要任何药物。亡命徒们大概都体验过某种共通的感觉。无论是追求速度的骑行者,还是攀岩的狂热爱好者,只要体会过一次那种紧张感,就再也忘不了。 后来,我意识到那些被称为“AC”(AdultChildren,成年孩子)的人,经历就与此类似。成年孩子,并不是指那些长不大的孩子气的大人,而是指幼年时期在家庭矛盾里成长起来的大人。这个词来源于“Adult Children of Alchoholics”,用来称呼那些在酒精依赖症的父母身边长大的人。因为幼年遭受过父母的暴力或虐待,有过创伤性经历,他们长 大后也容易陷入人际关系的矛盾,所以有了这样一个称呼。 如果生活在一个矛盾频发的家庭,在孩子眼里,家庭就不是安宁的归所,而是让人紧张、不安的地方。孩子一紧张就会进入戒备状态,正如人在面对强风时牢牢踩住地面,用尽全力不被撼动。当这种戒备成了习惯,即使在无风地带也难以放松。一旦风停就会向前栽倒,为了保持早已习惯的姿势,他们会自发地促成需要高度紧张的状态,或是过度干涉他人。因为习惯了强烈的风压,很难适应其他环境,他们只能不断地搞砸事情,再追悔不已。 人在情绪高涨时会浑身发抖,这种感觉来源于幼年时期的家庭。这话听来有些老生常谈,但不仅仅是我,几乎所有人的家庭,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问题吧。因此这种说法能涵盖每一个人。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3:09:10
    —— 引自章节:逆风
  • ……我连自己的毕业典礼都没参加过。大学毕业,我在学校的事务窗口拿到了本该在毕业典礼上领取的毕业证书。当我出示身份证,领到毕业证书时,立刻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将其对折再对折,弄得对方目瞪口呆。我觉得这张纸对父母比对我更有意义,所以打算寄给他们,但因为尺寸太大塞不进信封,只好唰唰地折了两下。也因此,我的毕业证书到现在还有折痕。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3:23:19
    —— 引自章节:仪式
  • 有时会想,难道我没有“做梦的能力”吗? 我是个老于世故的现实主义者。 可以说这种性格适合研究社会学,也可以反过来说,正是因为选择了社会学,我的职业才造就了我的性格。因为不闪不躲,直面赤裸裸的现实,就是社会学学者的工作。 一直以来,我的想法都比较悲观。很早就认识到社会的真面目,不会对他人有过多期待。每当发生什么事,我会立刻在脑中模拟各种可能性,推测最糟糕的结果。想着即使最后变成这样也没关系,但事态发展往往会比我推测的最坏情况好一些,也就比较容易解决。 因为我很务实,一眼就能明白一件事是否可行,如果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会早早放弃。所以我很少失望,也没有太深的执念。 虽然三番两次陷入危机,但也能很快想出替代方案。无论采取什么措施都胜过最坏的情况,所以大都能平安无事地解决。只要不追求完美,就能获得适当的满足。我很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不仅是对自己,我对别人也比较宽容。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3:32:30
    —— 引自章节:梦想
  • 外界对我的攻击都在我的预想范围之内,所以也有人说我承受能力强。若要问我是否因此沾沾自喜,那倒没有。 如果有人对我说: “上野女士,你承受能力好强啊!”我会回答: “要知道,没人生下来就这样吧?”乘 我并不是出于喜欢才练就了强大的承受力。人的性格是由学习和经验塑造的。我只是在打击与被打击的环境里待久了才会如此。有人把学问的世界称为“竞技场”,常年置身于这个充满批判与反驳的竞技场里,性格确实会越来越差。 我并非毫不在意别人的恶意与讽刺,也没有乐观到对失败毫无感觉。很多人嘴上说的不是心里想的,这很正常,我也知道别人的话不可全信,表里如一的未必就是好人。比起无知的迟钝,故意的恶意更好应对。 自青春期以来,我在京都度过了四分之一个世纪,这些想法或许也跟生活环境有关。某个晚上,我跟出身西阵的狂妄京都人、人类学学者梅棹忠夫先生一起聚餐。他不紧不慢地说: “你呀,表里如一就不会被打倒。”不过,正因我对他人、对世界没有过多期待,所以也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恩赐。每当有人对我表示出预料之外的善意,我都喜悦不已;每当世界慷慨地对我展示期待之外的美丽,我都充满感激。 世人似乎都以为我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厌男”人士,其实恰恰相反。我对大多数男性都很宽容,也很少生气。当然,这是因为在我心里,男人不过如此,我对他们的期待值很低,所以反而会在不同的男性身上发现意想不到的美好品质。每到这时,我就会觉得世界比我想象的有趣,活在这种环境里也不那么难熬了。 拥有梦想的人似乎都倾向于拒绝现实;而相信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的现实主义者,对现实的接纳程度更广也说不定。 (查看原文)
    闻夕felicity 2023-09-24 23:32:30
    —— 引自章节:梦想
  • 芭芭拉·麦当娜曾经揭发过“老年歧视”地说: 年轻女性会跑到我这种老女人身边,请求我把过去的生活经历讲给她们听,却从不问我每天有何感想、做了什么。没错,她们只在乎我的“过去”,却对我的“现在”漠不关心。我明明不是 “过去的人”,依然继续生活着,只不过是个年龄大些的女人。老年人不是过去的躯壳。非但不是,他们还正在无人走过的年龄段,积极探索日日崭新的现实。 (查看原文)
    长安 2023-10-02 21:57:46
    —— 引自章节:一个人的当下
  • 我三十多岁的时候,大家相互打气时都说:“今天觉得不合常理的事,到了明天就会成为常识!”反之亦然,“今天的常识,到了明天就会成为不合常理的事”。历史确实如此发展了,风向也随之改变了。从前的逆风变成了顺风。直到现在,我受邀参加大型活动,被安排在主宾席时,仍会感觉不自在,觉得这不是自己该坐的位置,仿佛一个在野党的政治家突然坐到了执政党的位置。因为我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坐在这里,而是时代的风把我推了上来。 这种想法背后隐含着一种观念:风向随时可能改变。有时我会觉得,不是我变了,是时代终于追上了我;换句话说,追上我的时代,早晚也会超越我。人无法选择时代,时代的风也永无止息之日。下一次它会从哪里吹过来呢?无论风从哪里吹来都能保持镇定,这大概就是我的强项。 (查看原文)
    长安 2023-10-02 21:59:06
    —— 引自章节:逆风
  • 我曾是个孤独的孩子,度过了孤独的青春岁月。不是没有朋友,但数量不多,也不需要太多。如今虽然受惠于人际关系,却并未因此爱上被人群包围的感觉。聚会之类的活动我会尽可能推辞,与人聚餐时最好少于五人。直到现在,我也不讨厌孤独,亦不以此为苦。 精神科医生斋藤学先生写过一本书,并在里面回答了读者“交不到朋友”的困惑。针对这个问题,斋藤先生是这样写的: “你拥有享受孤独的能力,这很优秀。……不要再觉得‘孤独有罪’了。”(《家庭悖论--成瘾·家庭问题 隐藏在症状里的真相》,中央法规,2007年) 他的解释如下: “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人,因为总能在浅层次上实现自我表达,所以不会对‘想表达’这件事深入思考……‘表达’必须以孤独为代价。没经受过孤独的人看似快乐,实则也只是个普通人。唯有孤独的灵魂,才能创作出作品。” 世上大概也有无法创作出作品的孤独灵魂,创作作品这件事也未必有价值。他的话很符合精神科医生的特质,可以理解为一种心理安慰。不过,要孕育出作品,确实需要先积累,才能让自己内在的经验发酵、沉淀。而这些,都是独自一人才能完成的、孤独的作品。 我虽然没生过孩子,却明白这种感觉。怀抱思绪的种子静静等待。随着时间的堆积,种子慢慢发酵、成长。或许最后会生出“鬼娃”,但那也是我孕育的作品。 回忆之所以美丽,或许也是因为,它终将腐烂。 (查看原文)
    之暾 2023-10-06 18:39:41
    —— 引自章节:W坂
  • 这对夫妻的结合大概已经超越了幸或不幸。我虽是他们的孩子,却也是第三方,无法评价他们是“幸福”或是“不幸”。所以当他们中的一个人看向远方,说他们幸福的时候,我也无法予以否定。 (查看原文)
    布卤 2023-10-07 23:02:20
    —— 引自章节:蓦然回首
  • 墓地也会搬迁。作为长子继承家族墓地的哥哥,把远在他乡的上野家墓地迁到了自家附近的墓园,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扫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将来子女们给他们扫墓。在墓地正式迁移完毕那天,哥哥们对我说:“这是我们家族的墓地,你将来怎么办,自己要好好考虑。” 这一来,我彻底失去了归属地。 (查看原文)
    布卤 2023-10-07 23:15:20
    —— 引自章节:蓦然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