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有只叫咪妮的猫--管舒宁

荷兰，有只叫咪妮的猫——写在《猫女咪妮》中译本问世之际
管舒宁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
央视电影频道曾播过一部少见的荷兰影片，女主角身着墨绿大衣，手拎小箱，飞檐走壁，猫样的迷惘眼神令人过目难忘。此片如惊鸿一瞥，很快便有影迷在网上“跪求”此片，还注明此“猫女”非美国那只叫板蜘蛛侠的哈利·贝瑞版的“猫女”。能叫上猫女的扮演者、荷兰女星卡里斯·范侯登大名的可谓寥寥，而知道安妮·M.G.施密特，影片原著作家名字的更是凤毛麟角。

时光回到三十多年前，一部叫《猫女咪妮》的小说获得了1971年荷兰儿童文学“银石笔奖”。而其作者，彼时正值花甲的施密特早已是荷兰家喻户晓的儿童文学作家。出生于1911年的施密特兴趣广泛，诗歌、戏剧、电视剧多有涉猎，但最为人称道的，还是她的儿童文学作品。1965年，荷兰创立了全国少年儿童文学奖——泰尤·泰森奖，第一个奖杯就颁给了她。1987年，她的所有作品获得了荷兰文学的一个重要奖项——康斯塔丁·惠更斯奖。1988年，瑞典作家林格伦亲自向施密特，这位同是祖母级的作家颁发了有“小诺贝尔”之称的国际儿童文学最高奖——汉斯·安徒生奖，施密特成为了第一位迄今为止也是唯一一位获得这一奖项的荷兰人。遗憾的是，英语和汉语世界对她却少有耳闻。

古往今来，拿猫说事的可谓多矣。时下的书皮上，也老能见着这厮到处蹲着、趴着:慵懒、粘人、神秘，跟鼠辈过不去；煽情一点的，就让它死忠、为主人流血……施密特笔下的这个咪妮，猫的毛病一个不缺，还多了点冷面滑稽。在作者安排的好戏下，这个似人又似猫的形象一跃成为荷兰儿童文学的一个象征。小说貌似一部成人喜剧，依稀还在爱情的浪漫边缘徘徊着——

　　雨夜，一位神秘女子出现在一个腼腆木讷、酷爱写猫、即将被炒鱿鱼的小报记者家里，手拎鱼骨头，惊恐万状。原本是一只猫的咪妮因误食化工废料变成了一位“女士”，为猫族所不容，偷了女主人的衣服和手提箱逃离家园。虽变成了人，她却猫性不改，爱唱喵喵夜曲，看见小鸟、闻见鱼腥就不能自已，急了还会爬树。好心的记者收留了她，对外称其为“秘书”。他不曾想到，这个到处惹祸的女子会给他甚至这个小镇带来一场奇遇。为报答他，咪妮联合镇上的猫成立了“猫通社”，天黑以后在屋顶上开通气会，弄来一条又一条新闻线索，并最终揭发了一桩大丑闻。但难题却再一次摆在咪妮面前: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变回猫，她却犹豫了；寻上门来的“族人”又给她白眼看了:难道你还想嫁给他不成？

全书人讲人话，猫讲猫语，靠着似人似猫、两边都不讨好的咪妮从中周旋、沟通，三者叠加构成了一部令人匪夷所思的喜剧。幽默、噱头俯拾皆是。比如“猫通社”里也有“拆烂污”的:那只常驻学校、爱听历史课的学校猫，总是故作神秘有最新消息要透露，张口总是“先给我条鱼”，每次讲的却都是历史课上的东西:日本人偷袭珍珠港、纳尔逊将军击败法国舰队等等，还自以为是天大的新闻能上头条。还有那只颇有吉卜赛女郎风范的不洁猫，总是拖着身孕，偏好到停车场生产，只因那里晚上会有背景音乐，有助于缓解分娩的紧张……这大约可以解释，为什么此书问世三十年后，才由华纳兄弟投资改编成电影，于2001年上映。里面固然有对经典作品再度挖掘的因素，主要的，是因为有了相应的拍摄技术。

去年，通过荷兰文学翻译及创作基金会，我们收到了原版书。封面即是范侯登那张作惊恐状的俊脸外加一根鱼骨头。无独有偶，我们的译者，男，本职记者，据称亦是“腼腆、木讷”，而且，养了一只暹罗猫！“不幸”的是，他在译后记中写道:“刚译完这本书没几天，我的猫就死了。”死因离奇。在他说古论今的译后记里，可以读到又一则离奇的猫故事。行文至此，并非装神弄鬼、添油加醋，想到应该把上面戛然而止的作者简介再续上个小尾:1995年，在她八十四岁生日后的第二天，施密特自杀身亡，原因不详。

随原版书寄来的英译本里配有荷兰插画家彼得·福斯的插图。不知为什么，这位被誉为深得十九世纪浪漫派画风精髓的画家，在这本书里却玩起了野兽派，书中正反人物，包括猫们，一律尖嘴猴腮、满脸麻子，虽然幽默，但促狭了点，讽刺劲儿有些过了头。总之，不太好看。几番考察，相中了中国美院的学生小马。别无他求，我对这位90后说，把你们的那些卡通、动漫统统丢掉，拿出你画石膏像的正经笔法来就成。小马当然没有弄出些大卫的肌肉、希腊人的脸，他最终定格在写实＋浪漫这个路子上。那些细节，小到冰淇淋的造型、打字机的样式，大到路边鱼摊的模样、轿车的款式，皆有根有据。当我们遵照约定将一部分草图传给荷兰后，权利人很快就回复，大赞其好，原先的不情不愿一扫而光，嘱咐“请继续”，后面的也不用再传去请示了。

若能看到这本书，你会发现，在林林总总的美国、德国、日本的童书中间，还深藏不露着一个荷兰、一个叫施密特的神奇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