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归途中,坐在中央线电车上晃着晃着,突然有种想找人聊天的冲动。当时在听爵士吉他演奏家比尔•弗里塞尔的专辑Good Dog, Happy Man。不知为何,在听的过程中脑海里就浮现“狗的协奏曲”这样的主题。就像喜欢的CD会反复听一样,我想,能不能做一本让人想反复翻阅的书呢……这是在四年前的夏天,集英社的冈本正史先生发给我的E-mail。
我也很喜欢这张专辑,它并不是主流音乐,风格中带有艺术倾向,这种缺乏商业价值的专辑竟然能够发售,我在感到吃惊的同时,对这本书的构思也在脑海中逐渐酝酿起来。接下来,要将狗的主题与音乐联系在一起,这让我想起高一时创刊的一本摄影杂志《写乐》(小学馆)。在创刊号上刊登的魄力十足的冲浪照片下,有一段介绍音乐的文字。内容是这样写的:“在看这一页照片时请听以下这张唱片……”这个策划充满了创意与崭新的构思,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个强烈的冲击。
“想不想写一部以狗为题材的短篇小说?”之前被人问及的时候,脑子里明明一点概念都没有,在看过这封信之后的第二天,作为编辑也好作为作家也好,就开始有意识地去培养这种从未尝试过的文艺形式。
我从没想过要当小说家,在作品完成后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果然就像之前我所预料的一样——写小说的负担很重。尽管文笔拙劣我还是想尝试,是因为在小说的创作过程中可以或多或少地将内容与自己的经历挂钩,可以将以前不同寻常的感受与狗联系在一起,这就是我写这部作品的初衷。
那之后,在集英社的网页“s-woman.net”上连载了六回,虽然内容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是每次创作都超出想像的痛苦,切身体会到踏入未知领域的艰辛。一方面对创作小说感到吃力,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么温吞的内容会有人看吗?”就在我内心纠结的时候,冈本先生给我的作品写了短评。这既不是一部写“可爱的狗”的书,也不是一部写“可怜的狗”的书。真的主人公不是狗,难道说是人吗?更不像。它传达的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情感: 人们在抚摸狗的时候,手与被抚摸的狗的背部之间,相互传达着不同生命形式温柔的爱意。大家都知道这本书描写的并不是自己特有的情感,却忍不住想再翻看一遍。它不是描写人或狗有多么优秀的赞美歌,而是一部描写在陷入困境时,生命之间相互支撑,步履蹒跚地坚强生活下去的诚实之歌。这部小说给人的感觉,就像在深夜中调低音量、仔细品味的吉他旋律一般。感觉就像在写别人的后记一样(笑)。看完之后,觉得“原来这样也可以啊”,自己就不再过多纠结,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虽说是写狗的题材,但基本上都是在写人。特别是《八点钟的柴犬》《你不孤单》《我们的赞美歌》《波莱罗与左武》这四章,有相当一部分是我自己亲身的经历,或者是我遇到的真实的事、真实的人、真实的狗。
没有母亲,小时候经常跟狗睡在一起;从香烟铺要来、活到十七岁的摇滚,它曾经半夜溜出去,后来被我在矮竹丛里找到;颓废的艺大重考生时代在名曲咖啡厅三年半的打工生活;三十二岁时的警备员生活;好像什么都懂一样,在恰当的时机从妻子的娘家出走的十五岁的左武。
还有一些,是我出于对狗的感情而编写的情节,穿插在故事当中: 靠三只脚跑来跑去的约翰;寄养在亲属家却因交通事故死亡的豆丁;伯父“石黑猫犬宠物医院”里的患畜们;还有因为人与书这种不可思议的缘分相遇的众多导盲犬。
舞台、设定、故事、人和狗,将这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片段拼起来,是给心情的一个总结,是自己四十六年来的人生中,感动的、快乐的部分的写照。
连载时每次我都会将自己拍的照片贴出来,在出书的时候,只选了拉布拉多犬的“男爵”、 杰克罗素梗的“马文”,以及两年前来我们家的豆柴“前辈”三只狗登场。很遗憾其他三只狗的照片已经被我登在其他书上了。
感谢给我做模特的六只狗和他们的主人本文是作者为日本原版书所作序,此处指日本原版书。中文版因版式设计需求,以手绘图画取代了写实的照片。——编者注,还有将版面设计得跟想像中一样出色的有山达也先生。出版社方面,感谢热心策划、极力帮我推荐的集英社编辑清水智津子小姐,还有给了我很多客观宝贵的意见,并将作品推向终点的自由编辑南部麻子小姐,谢谢你们。
最后,当然是冈本正史先生。他给我创造了第一次写小说的机会,确定了内容的整体方向,不仅给了我明确的建议,还担任连载的负责人,直到出书为止一直关注着这部作品。我刚才将这四年来的E-mail又重新看了一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所做的,只不过是照着乐谱生涩地将音乐演奏出来而已。这部短篇集,完全是靠冈本先生的指挥和鞭策才能完成。
2007年10月
石黑谦吾
《你不孤单》作者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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