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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高清白之美

Y 2013-08-21 15:48:12

孤高清白之美

云也退


对于时岁的更嬗,我一直觉得无可大惊小怪,即如歌之咏之,也带些想不开的矫情。那日,一位足足小我半轮的广义女友看见大学音乐社的几个学生,用有些造作的肢体语言和略微走调的和声表演爵士曲,感慨说“年轻真好”,我便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你吃过了早餐,总不见得守在桌子边羡恋下一拨食客,你自然得奔着午饭去吧?再说那也一样是自助嘛。
我也承认,除了那些用“一道颈纹代表十岁”“当眼皮下的年轮日渐明晰……”这种俗不可耐的句子开头的美容用品软文,还是有太多的事物会勾唤人心里对光阴流年的感怀:大到楼宇爆破,酒店拆迁,几丈长的竹竿横陈门口,黯淡的店招还在站最后一班岗,下面贴着“告广大食客书”,让你唏嘘地想起当年开张时放掉的十吨炸药;小一点的,比如一坛越喝越少的酒,一只突然绷不上大腿的尼龙袜子,一棵由绿转黄的树。埃•奥•卜劳恩的漫画《父与子》里,父亲按儿子的身高,在树干上敲下一颗钉子,谁料树生得比人快,来年再看,儿子伸脖踮脚,竟都够不到那钉子了。这样的漫画现在或许也能博取不少人的叹惋:多么希望“越长越回去”不是一帘幽梦。
植物有不同于普通消费品的地方,植物属于第一自然,它有生命,而且很多植物的荣枯呈现出循环往复、而非靓一把就死的特征。这跟时时苦于韶华不可追、青丝不复回的人就不一样。所以人养花种草,可以调理身心,仿佛自己身居室内,能接上室外之气,与竹梅一同喘气,仰吊兰之鼻息,能够以精神上的超遁克服对自然规律的畏惧。那些爱恋植物的人,也多成为心思缜密之辈,盖因植物生长的过程肉眼不可见,它更新成熟于无形,就像钓鱼,鱼儿在水下作何动作,如何臧否鱼饵,思想斗争,你一概看不见听不着,心里却知道,事情在慢慢地起变化。
文人沈胜衣之品性,从他对植物的耽赏姿态里可见一二。这本《书房花木》聊读数页,就知一个心思缜密人可以如何将关于光阴的思量化入花木审美之中,化得清隽婉转,既博且雅。无论谈花谈树,谈水仙、紫薇、玫瑰、玉兰还是别的什么,他都怀抱一个固执的信念,那就是植物本来淡定,无求于人,就像泰戈尔诗里所说的天空无求于大树,“树不会与人计较”,反是人强其为各种譬喻,纳之为自己眼目的食粮,生活里的点缀。沈胜衣在关于玫瑰的一篇小品里引了一个法国农学家的话:“所有的玫瑰都是自然的。它们利用我们,是为了繁殖,就是这么回事。”虽有“利用我们”的字样,照我的理解,其实的真意却在于:玫瑰把人视同万物的一部分,是平等的生物,和帮着授粉的蜜蜂和沾带种籽的鸟兽并无差异。人居高临下,总想着傍一盆花以为自己脱尘的写照,正不知玫瑰不言,心地是何等的单纯。它们从未把人推拒出自己的天地。
在我看来,动物考验人的兼善,植物考验人的慎独。饲养一种宠物,要时刻念想它们的痛馁,时间久了人可望宽彻心胸,但你在自家的猫狗王八面前袒身裸体,随地便溺,则有种回归本原的意涵,另是一番趣味。然而假如你坐在一群植物里可以整日埋头思顾自己,伤春悲秋,但即便独自一人,行为也最好不要放荡。那些袅袅婷婷的花叶枝干倾注的是一种静态的、渗入环境的品格,它们无声地向人提出的要求,就是克己与内省。在沈胜衣的笔下,植物好像天然地带上了书卷气,他栽了花木的书房是高洁之所,除了“阳春三月,正宜读诗!”外,你不会想到要干什么别的。从记录了一百五十多种植物名的《诗经》开始,植物就无法分离于中国传统中最美好的情感——思乡、思国、恋慕佳人、乐山乐水,《诗经》给后世的文人们指出的方向,就是寓情于景物,审含蓄、孤高、清白之美,也就是这本《书房花木》里蕴含的那些品质。
耽赏植物,走向内心深处,“借草木记述个人幽微心事”,这心事最多的情感依然是关于岁月的。这是一个多么传统的路数,但不知为何,人们还是爱看吟风弄月、叹人生短暂的文字,它牵涉着每个人不得不思考、不得不遭遇的哲学命题。象征着“同学一场”的栀子花,过些年想起来,折一些来栽就养不活了,这让沈胜衣喟然长叹:“这是上天的寓示了:告别就是告别,旧日美好不会延续,我能带走的,只是记忆”。朝发暮谢的牵牛花,让他想起已故的散文家鹤西,想着想着:“阳台上的牵牛花渐收,明天的就不是今天的花了……”他其实很少写那些常青的、长寿的植物,相比于树,花更让他频繁心折,心境低回,不诉诸笔端殊为难耐。
而我,一个辨不出十个以上花种的植物盲,暂时还可以不可救药地乐呵一阵子,时而还觉得花木生活过于平淡而偏感伤主义。不过,这不妨碍我同沈胜衣大兄久远的神交:在他清澈的小品文里,我依然能认出曾经的热血男儿的质地,那种本色并没有被丢弃在用完早餐的盘子里,也不会在定了型的安稳日子里归于寂灭。在写向日葵的那一篇里,沈胜衣录入了他当年的诗作《关于向日葵或者梵高或者死亡》,它“写于一九八九年十月,我灵魂飞旋的黑暗深渊时期。而那年夏天在大西北,火车掠过的广阔土地上,常常见到一大片向日葵地,朵朵鲜黄的花儿怒放,阳光下如歌如涛,炫目荡魄。”



(节选后易题《花木之思》发表于《瞭望东方周刊》2010年第4期,另载《江海晚报》、《地铁时代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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