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后记
这一期刊物编得比较久,从约稿到交稿,前后竟然有两年之多,如果算上最初的选题讨论,或者还要更长一些。当今社会的变化确实太快,快过时间流水,我们对于完美深入的讨论呈现常常有极大的期待。有穿透力的思考怎么可以落在现象变化的后面呢?这让我们感到,境况的糟糕超乎意料,很焦虑。比如说吧,对于教育问题的讨论,是早在《热风学术》创刊之初定下来的几个主要问题域之一。当初触发我们思考的主要是各自在大学的讲堂上,学生基本知识的匮乏,眼看着很乖很用功的孩子,该念的书却都没有念,不仅对社会问题缺乏关心,甚至对关切自身的问题也表现得很无力,令人忧心。追根溯源,觉得都是中学教育的问题,是应试教育给闹的。认为要细加分析和批判,这局面也非改变不可。于是,我们这么一拨人,连续四五年下来,召集身边几所大学的青年学人,不计得失地办联合课程,搞读书会,欣赏、研读经典文学名著(包括电影、戏剧),研讨学习从马克思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的各种理论,分析、介入眼前发生的各种文化和社会事件,以为杯水车薪也可以是星火燎燃的。但很快,教育的危机更深刻地体现在大学教育领域,越来越远的大学城、口口声声的国际化、核心期刊、影响因子,形形色色的量化指标被引入高等教育管理和评价体系,教师职业化地“做好自己的一份工”以便“交货”,教育的本质及其意义反而被束之高阁,再加上新媒体技术在教育产业发展过程中的应用……如此种种,每次的编委碰头会都免不了要议论一番,我们身在其中,却如被浑身绑住了一样地无力。如何阅读从中学到大学教育中表象出的诸多问题,怎样从人所共谈的教育问题入手,以学术的方式关切当代文化和社会问题,这些都是真正“在地”的问题,要谈清楚是极其紧迫而又相当困难任务。我们所能努力的,正如冈本惠德先生《水平轴思想》中所说,“与其说是依赖于成体系的逻辑,不如说更多地来自于日常中的感觉的反应,或从自身内部迸发出的非合理的冲动。”我们的组稿方案、具体针对的问题一再调整。教育有病,“阅读当下”目前的样子,包括特意撰写的编案,大抵也是“借教育而行”,提出问题,促请诸位展开对当下教育病象及其背后肌理的深入思考。
如果说,教育的问题是我们今天社会积久而成的慢性病,那金融危机在2008年下半年的爆发大概类似于某重要器官的急性梗塞了吧。这世界变化太快。应对金融危机的刺激措施尚未出齐,通胀的压力就马上来了。如此向左不对向右也不行的囧境与其说凸显了当今金融问题的复杂和艰难,不如说是治标不治本的恶果。热议金融危机的时效性早就过了,但内在的、外在的问题却并未得到认识,《热风学术》仍然愿意不合时宜地“旧话重提”,追问的是危机背后的问题,并期待由此展开对于世界未来政治经济的想象。
来自非欧美主流学界的思想,换句话说,对于那些在边缘处的理论思考,一直是《热风学术》的所推重并由“理论•翻译”引介的。“现代性”及其展开是引发今日世界诸多问题的根源,如何理解现代也早为学界各陈见解。感谢坂井洋史教授,他把多得“过剩”的日本现代讨论的“遗产”和同样令人晕眩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之关于现代性的讨论都看在眼里,痛心于中日大多数知识分子不能离开“西欧/亚洲”的思维模式和价值观念,主张将自己的思维结构严厉地对象化,建立起自己独特的现代理解和亚洲理解,关于“现代”之对话才可能开始。于是,他翻译和推介了加藤周一、荒正人、佐藤忠男的思想和文章,寻觅的就是那种在断裂/分化/“负面”中的思想和魅力。选文和用意都“居心叵测”,特别值得体会。不简单普遍化地认识事物,不同质化地看问题。在这个意义上,冈本惠德那种“穿透自我”式的“水平轴思想”正是一种艰苦的“自我对象化”的典范。
现实的问题变化快而且复杂,“我们万不可为急于提出解决方案,而把复杂的多样的状况简单化,”借用屋嘉比先生的话说,“在扎根于历史经验不断发问的同时,”创建自己对于当下的认识框架。这也正是我们所主张和期待的。让我们共同努力!(雷启立)
雷启立:《热风学术》第四辑编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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