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与《开卷》”谈起
由《开卷》衍生出两套公开出版的书,一是“开卷文丛”,前后出了近三十种,作者多为文坛老人,其中谷林著《淡墨痕》,李君维著《人书俱老》和范用著《泥土 脚印》,洵为传世之作;一是“我的”系列,包括《我的书房》、《我的书缘》、《我的笔名》和《我的闲章》四种。我曾打算就后一套书写篇文章,因家中有事未能写出。想谈的是,文人现今已经相当边缘化了,也许日趋绝种亦未可知;这里的几个题目,却正是文人特色之所在,说得上是彼辈此时所表现的一种姿态。 引自 从“我与《开卷》”谈起 前些时有人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对《读书》不满?因为以前它是一本启蒙性的广泛的知识分子读物,现在成了小众的圈子化的同人杂志。”在我看来,此乃时势使然,归结为编辑方针有误,未免倒果为因。当“广泛的知识分子”不再有被启蒙的要求——其实是他们已经大众化了——“小众”、“同人”们只能讲给自己听了。“后知后觉”的启蒙时代过去,继之而来的是“先知先觉”自娱自乐的时代。在这个“自”——一群人,若干人,少数人或个别人——的范围之内,仍可相互交流,相互启迪。目下有“读书界”或“读书圈”一说,听来好笑,却反映了某种真实情况:读书已经成为一个“界”或一个“圈”里的事儿了,“界”或“圈”外的人对此不复关心。 当年孙伏园离开《晨报副刊》,另办《语丝》,恰恰是一份“同人杂志”。较之《晨报副刊》,《语丝》知识介绍减少,言论发布增多,而这正是启蒙色彩转趋淡化的迹象。到了三十年代,废名、冯至办的《骆驼草》就更“小众化”和“圈子化”了。鲁迅批评说:“以全体而论,也没有《语丝》开始时候那么活泼。”(一九三○年五月二十四日致章廷谦)说来还是时势使然。周作人说:“又见《中学生》上吾家予同讲演……云不佞尚保持五四前后的风度,则大误矣。一个人的生活态度时时有变动,安能保持十三四年之久乎?不佞自审近来思想益销沉耳,岂尚有五四时浮躁凌厉之气乎?”(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十三日致俞平伯)也可以理解为看出今昔时代不同,一种必要的自我调整。 有关历史上每次启蒙时代兴起,议论很多;它的消歇,人们仿佛较少留意。所以消歇,各具原由,这里无暇细论;但有一点可以提出:启蒙只是一时之事,不会无止无休。启蒙时代告一段落,并非启蒙所要解决的问题业已解决,而是这些问题不再像过去那么受关注了。就现在的情形来说,思想问题实已与“广泛的知识分子”无甚关系;知识介绍则别有更为便捷的途径,但是那种旨在丰富自我、健全人生的“无为而为”的求知已被普遍放弃,转为一种更为实用的要求,而这与启蒙实际上已经无甚关系。 话说至此,可以再来谈谈《开卷》之类民刊。我觉得它们的出现,多少适应了社会风气由启蒙向着自娱自乐的转变;而就自娱自乐而言,民刊与正规出版的刊物无甚区别,反倒可能更纯粹一些,假如编者和作者不再以启蒙为己任的话。而我所谓多点“民”的味道,也是这个意思。 引自 从“我与《开卷》”谈起
42人阅读
说明 · · · · · ·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