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汽车
为什么我们明白演奏大提琴需要劳动,却把写作归因于灵感的魔法呢?很有可能,任何一个孩子坚持摆弄一件乐器两周以上,是有某位家长在迫她练习,而任何一个孩子坚持得比这还久,那是因为她明白练习能使她演奏得更出色,而改善自己技巧的过程中,有一种深入灵魂、心满意足的愉悦。如果任何一种年龄的人,第一次拿起大提琴,就说“下个月我要到卡内基音乐厂演奏!”,你肯定会怜悯他的妄想,然而,全国初学写作的小说新手,都把自己最好的作品打磨一番,寄给《纽约客》杂志。也许这时你想,演奏乐器本身不是艺术,而是对作曲家艺术的演绎。但我坚持自己的比喻。写作的艺术并非唾手可得的事,正如演绎巴赫的艺术一样。艺术站在技巧的肩膀上,意思是为了达到艺术,你必须精通技巧。如果你想写作,那就练习写作。每天练习数小时,不是为了拿出一个可以发表的故事,而是因为你渴望学习如何很好地作,因为你有一些只有你能说出的话语。写下这个故事,从中获取教训,把它放到一边,写另一个故事。设想水槽的水管里塞满了黏稠的沉积物。得到干净水的唯一办法,是让一个小海洋强行通过水龙头。我们大多数人脑子里装满了蹩脚的故事,乏味的故事,自我放纵的故事,令人无法忍受的、耸人听闻的情节剧。我们必须把所有这些排出体外,以便发现那下面的清水里是否有些好故事。这听起来是不是像大量的劳动却没有任何成功的保证呢?好吧,是的,但这涉及我们对成功的定义。演奏大提琴时,我们更有可能意识到,愉悦来自练习,来自我们创造美妙声音的能力,不是为了演奏得像马友友一样好,而是为了触及艺术女神的裙裾。阿伦・格加纳斯教我如何爱上练习,教我大量地写作,让我自己去弄明白我其实擅长的是什么。我耗费无穷的小时,积累无数的纸页,我终于能更好地弥合指尖与头脑间的差距了。在我进行练习的岁月里,我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时间,但我达到了艺术的境界。我从未学会如何从我的想象中取出那美丽的东西,将它放在纸上,又不感觉自己正在杀死它。然而,我确实学会了如何经受住它的死亡,我还学会了如何在这件事上原谅自己。 原谅。懂得原谅自己。让我们现在暂停,喘息片刻,并想想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做艺术的关键,也许很可能还是在生活中找到任何接近于幸福的东西的关键。每次我着手将大脑边缘系统的大屏幕上、栩栩如生展示出的著作(或是故事,或是长篇随笔)落在纸上(让我们面对这一事实吧,这纸曾经是一棵参天大树,长满了枝叶,还是鸟儿的家园)的时候,我都为自己缺少天赋和智慧而悲痛。每一次。如果我更聪明,更有天赋,我就能更精确地捕捉到我所见到的奇景。我认为,时刻要克服自己的信心不足,正是这种忧虑阻碍了人们成为一名作家。因此,原谅是关键。我写不出我想要写的那本书,但我能够也愿意写我能力之内的那本书。在我生命中,一次又一次的,我原谅自己。 引自 逃跑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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