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偶录 -- 《考工记》
《考工记》未知成于何代也,而与《周礼》若有神会焉。(《徐光启著译集·考工记解》)
江永《周礼疑义举要》断言:《考工记》,东周后齐人所作也, ...... 盖齐鲁间精物理、善工事而工文辞者为之。
儒家以为:“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然《考工记》开篇点题: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或坐而论道,或作而行之,或审曲面埶,以饬五材,以辨民器,或通四方之珍异以资之,或饬力以长地财,或治丝麻以成之。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审曲面埶,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
戴震(字东原)乃“前清学者第一人”,“随处发挥科学家求真求是之精神”,(梁启超语)治学博洽,音韵、文字、历算、地理等无不精通,所著《考工记图》,从科学角度引郑玄注之唯物解释,考释名物和技艺。
纪昀作序:戴君东原始为《考工图记》作图也,图后附以已说而无注,乾隆乙亥夏,余初识戴君,奇其书,欲付之梓。迟之半载,戴君乃为余删取先后郑《注》而自定其说,以为补注。又越半载,书成,仍名曰《考工记图》,从其始也。
○ 戴震《考工记图》序
力度辨方之文,图与传、注相表里者也。自小学道湮,好古者靡所依据,凡《六经》中制度、利益,核之传、注,既多违误,而为图者,又往往自称诘诎;异其本经,古制所以日即荒谬不闻也。
旧礼图有梁、郑、阮、张、夏侯诸家之学,失传已久,惟聂崇义《三礼图》二十卷见于世,于《考工》诸器物尤疏舛。
同学治古文词,有苦《考工记》难读者,余语以诸工之事,非精究少广旁要,固不能推其制,以尽文之奥曲。郑氏《注》善矣,兹为图,翼赞郑学,择其正论,补其未逮。图傅某工之下,俾学士显白观之。因一卷书,当知古六书、九等,儒者结发从事,今或皓首未之闻,何也?
○《考工记图》后序
《考工》诸器,高庳广狭有度,今为图敛于数寸纸幅中,或舒或促,必如其高庳广狭,然后古人制作昭然可见。不则如磬氏之磬,何以定其倨句?栗氏之量,何以测其方圜径冪?韗人之皋陶,何以辩其晋鼓、鼖鼓。
又如凫氏之钟,后郑云:“鼓六、钲六、舞四”,“其长十六”。又云:“今时钟,或无钲间。”既为图观之,直知其说误也。句股法,自铣至钲,八而去二,则自钲至舞,亦八而去二,铣为钟口,舞为钟顶。《记》曰铣,曰钲者,径也;曰铣间、曰钲间、曰鼓间者,崇也;曰修、曰广者,羡也。羡之度,举舞则钲与铣可知,而钲间因铣、钲、舞之径以得其崇。然则《记》所不言者,皆可互见。若据郑说,有难为图者矣。其他戈戟之制,后人失其形似;式崇式深,后人疏于考论;郑氏《注》固不爽也。
车舆宫室,今古殊异。钟县、剑、削之属,古器犹有存者。执吾图以考之群经暨古人遗器,其必有合焉尔。
《考工记图》凡五十九幅,世所推重,二百多年来,考古发现和研究表明,戴公制图约三分之一不合古制,某些灼见为考古发现所证实,某些推测则为考古发现所否定。然戴公之“研究精神,实近世科学所赖以成立。...... 惜乎此精神仅应用于考古,而未能应用于自然学界,则时代为之也。”(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
○《考工记》六 凫氏
凫氏为钟,两栾谓之铣,铣间谓之于,于上谓之鼓,鼓上谓之钲,钲上谓之舞,舞上谓之甬,甬上谓之衡,钟县谓之旋,旋虫谓之斡,钟带谓之篆,篆间谓之枚,枚谓之景,于上之攠谓之隧。十分其铣,去二以为钲。以其钲为之铣间,去二分以为之鼓间。以其鼓间为之舞修,去二分以为舞广。以其钲之长为之甬长,以其甬长为之围。叁分其围,去一以为衡围。叁分其甬长,二在上,一在下,以设其旋。薄厚之所震动,清浊之所由出,侈弇之所由兴,有说。钟已厚则石,已薄则播,侈则柞,弇则郁,长甬则震。是故大钟十分其鼓间,以其一为之厚;小钟十分其钲间,以其一为之厚。钟大而短,则其声疾而短闻;钟小而长,则其声舒而远闻。为遂,六分其厚,以其一为之深而圜之。
(引自《考工记》译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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