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的摩西》下划线
……知道今天为什么教你这个《出埃及记》吗?她说,那我以后就见不着小树了吗?我说,教你这一篇,是让你知道,只要你心里的念是真的,只要你心里的念是诚的,高山大海都会给你让路,那些驱赶你的人,那些容不下你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以后你大了,老了,也要记住这个。
我爸常说我叛逆,也常说我和他们俩一点都不像。其实,我是这个家庭里最典型的另一个,执拗、认真、苦行,不易忘却。越是长大越是如此,只是他们不了解我而已。
这棵树陪伴了我很久,每次来这里治腿,完了,我都坐在这儿,看着这棵树,看着它一点点长大变粗,看着它长满叶子,盛装摇摆,看着它掉光叶子,赤身裸体。树,树,无法走动的树,孤立无援的树。
谁也不能永在,但是可以永远同在。
在很长时间里,我们谁也不能说服谁,可我们也没有因为对时代的看法南辕北辙而疏远。我们还是经常在一起踢球,然后找一个饭馆,喝上几瓶啤酒,他讲他的信念,我讲我的生活,好像在面对另一个自己自言自语,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后来干脆变成一种光有诉说而没有倾听的谈话。
你不知道,朝鲜太重要了,他是我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的未来。
其实,人是不会死的,因为,人在死去那一秒已经不是人了。
不过老萧曾经跟我说过,经他的研究发现,病和死是两码事。病是理性的,或者换句话说,是写实的,而死亡,是哲学的,换句话说,是诗性的。
她说:“我不冷。我一直以为黑暗是从天而降,今天才知道,黑暗是从地上升起来的。”我说:“可能黑暗一直在,只不过光跑掉了。”
我说;“亲人是什么样的?”她说:“和你很熟,但是和你不相干。”我说:“老师呢?”她说:“朋友是索取。但是你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索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被算作了一个朋友。
她说:“你会杀死我吗?”我说:“当然不会,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说:“我求你呢?”我说:“也不会。”她说:“我睡觉的时候常常会把被子踢开。”我说:“我不会杀死你。”她说:“然后我就在寒冷中醒来,身上什么也没有,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你以为世界在包裹着你,其实你什么也没有。”我说:“那不是你自己踢开的吗?”她说:“也许吧,被子里面太闷了,对不对?”我说:“我得走了,不会再来了。”她说:“就算你不杀死我,我也会想办法死掉的,现在是我最美的时候。”我说:“也许你以后会更美。”她说:“不会了,时光不会流逝,流逝的是我们。”
她说:“那你就找个地方铺路。至少要活到三十岁。然后告诉我,到底值不值得一活。”我说:“我怎么能找到你?”她说:“你不用找我,我会来找你的。”我忽然说:“你真的会找到我吗?我是说说话算话。”她说:“我说话算话,但是那天你要穿着这件格子衬衫,我才能找到你,这是你的标记。”我说:“我会的。”她说:“走吧,别再回到这条路上。”
我看完了书包里的十七本书,用每个月剩下的薪水我又买了一些书看,数学,化学,语文,历史,我按照那些教材的科目,分门别类看下去,看不懂的地方就记下,等到下个月剩下薪水,我再买其他的书,把上个月留下的疑问解释掉。我对此并无极大的热情,可是每天如果不做,就好像死掉了一天一样,只好一天天地坚持下去。我几乎忘掉了我曾经的样子,知道的越来越多,虽然从未让别人知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是知道我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我所相信的已经不再是果敢的行动,而是安静的思考,我渐渐抵达了某种东西的深处,那个地方于现在的世界毫无意义,可其本身,十分美好。我曾经把刀子和玩具熊丢在了垃圾箱里,我似乎逐渐把玩具熊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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