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马蒂的幽灵 103

十月十六日，卡斯特罗的所有战友都被正式起诉之后，他被带到一个奇特的地方：一家平民医院所设的护士学校里的一个小小的房间。三名法官在此地展开了一场极度保密的审判，被告正是他这位蒙卡达攻击行动的领导人。这场审判虽然只进行了四小时，却成为古巴历史上意义最重大的政治事件之一。
    当时卡斯特罗已经被单独监禁七十六天，但他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全心研读世界历史与政治论著。站上法庭时，卡斯特罗已经吸收了汗牛充栋的政治哲学，并与他剑及履及的行动热忱结合，成果就是更上一层楼的政治理念与激进思想。卡斯特罗担任自己的辩护人，以两个小时的演说做开场白，将过去两个月的监狱苦读学以致用，对古巴政治与社会的不平等做出了鞭辟人里的分析。这场演说很快就以《历史将宣判我无罪》（La historia me absolverd）之名传诵于世，至今仍是古巴革命的思想方针和反抗运动的经典之作。
    卡斯特罗侃侃而谈，穿着一件由朋友送来的深蓝色厚羊毛外套，监狱生活令他形销骨立，手表不断滑下瘦削的手腕。这场演说一开始细水长流，卡斯特罗先列举审判过程中种种的“非法性”，然后很快将矛头指向巴蒂斯塔，用拉丁文形容他是“可怕的怪物”。这位年轻的激进分子朗声宣称道：“但丁将地狱分为九层，第七层是罪犯，第八层是盗贼，第九层是叛国贼。如果要但丁决定巴蒂斯塔的灵魂关在哪一层，他一定很难抉择。”
从圣托马斯·阿奎那、卢梭、巴尔扎克到托马斯·潘恩，当然还有马蒂，卡斯特罗纵横哲学史，引经据典为革命提供理论论证，指出“古巴人民正陷人无尽的厄运，遭到有史以来最残酷、最违反人道的压迫”。他历数古巴社会最严重的弊端：土地和房屋分配不公、失业、公务员贪污、政治压迫、外国势力的经济掠夺。
卡斯特罗倒是没有对哈瓦那黑手党指名道姓，当时古巴民众对于这个组织还不熟悉。不过卡斯特罗下面这段话指的可能就是巴蒂斯塔及其黑道盟友：“新政权不但带来了改朝换代，也重新分配了战利品。分赃者是大独裁者的政治追随者，包括他新近出现的盟友、亲戚、共犯与寄生虫。民众被迫忍气吞声，坐视一小振完全忽视国家需要、自私自利的人不费吹灰之力窃据公职，真是可耻极了。”
对于自身的处境，卡斯特罗说：“我知道我将被迫沉寂许多年，我知道他们会想尽办法掩饰真相，我知道他们会以阴谋仗俩迫使我隐姓埋名；但是我的声音永远不会被淹没，因为每当我最孤独的时候，它就会在我的胸膛中蓄积力量……我知道我在监狱中的境遇将远比其他囚犯严酷，充满了威胁、卑劣与懂弱的残酷；但是我并不害怕监狱，就如同我并不害怕那位可悲暴君的愤怒，尽管他屠杀了我的七十位战友。判我有罪吧，我不在乎，因为历史将宣判我无罪。”卡斯特罗以这几句话结束自我辩护。检察官与三名法官窃窃私语，几分钟之后，主审法官要被告站起来，说：“应检察官要求，本庭判你十五年有期徒刑…审判结束。”卡斯特罗举起双手，让法警锁上手钙，将他带出法庭。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卡斯特罗偷偷将这场著名的法庭演说逐字逐句抄写在—张小纸片上，设法送出监狱，再由他的革命追随者誉录整理，印成一本小册《历史将宣判我无罪》，卡斯特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