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录
《江城》 作者:【美】彼得·海斯勒 2022-06-29 对中国尤其是西南地区长江沿线的社会文化和风土人情,做了深入的观察和了解,为 他们想的是尽可能地忠实于塞万提斯的原著,要把他的讽刺意味融进涪陵的生活环境,同时还想着怎样尽量地取悦观众。然而,在中国,讽刺和娱乐这两样都是具有风险的东西。 我逐渐明白,尽管政治说教依旧令我心烦,但那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标语口号不会永远持续——在中国没什么东西会永远持续——但那些受过教育的孩子们却会从中持续受益,不管这个国家会有怎样的改变。 她们说,她们并不想要什么辣椒。我当时真想告诉服务员,这两个丹麦人要吃辣椒,而且对四川的辣椒根本没放在眼里,因为她们说在伟大的丹麦王国,这样不够劲的辣椒不过是小孩子的糖果而已。 他们知道,我独自一个人在这里过节,而我又是他们的朋友。除此之外,其他的统统无关紧要。他们完全是心胸宽广的人,那是我在中国吃过的最有滋味的一顿饭。 这个节日的历史远远超过圣诞节,但它的庆祝方式已经被简化成了对着电视观看舞台表演,读着这样的作业,真是令我沮丧至极。 大多数学生来说,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十分亲近,彼此扶助,但如果其中某个成员或多或少有些与众不同的话,他们会非常残忍地对其形成孤立之势。没有一个人对简奈尔表现出丝毫的兴趣和关注,而每个班级至少有一两个学生处于类似的孤立状态,无一例外都是女生。跟美国不一样,与众不同并不是一种解放,对于具有农村背景的女性尤其如此,她们不可能坦然地面对他人的看法置之不理,甚至开辟自己的新生活领地。这样一来,她们就变成了局外人,但与其说是出于自愿,还不如说是出于无助,这自然而然地让她们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有过错的是我们自己。 在涪陵,酒精常常是男人干了坏事之后说得过去的一种借口。 中国的女人比男人更有自杀倾向。全世界一半以上的女性自杀事件发生在中国,其女性自杀比例几乎是世界平均水平的五倍。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国家,其自杀的女性多过男性。 很多是感情困惑。有人说深圳没有真爱。人们要忙于赚钱求生存啊。” ,那有时候就是个大问题——她可能被卖到很偏远很偏远的地方做老婆,丈夫的家人会对她严加看管,让她无法脱身。有些是文盲,没法给家里人写信,怎么走回来都不知道。美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不会,”我回答道,“美国很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听说哪儿有过人口买卖。” 1998年1月9日,那是一个星期五,我的朋友斯科特·克莱姆从纽约打来电话提醒我,中国股市的投机性太强了。他在华尔街上班,专门研究新兴市场,因为我的缘故,他对中国一直有所留意。 也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们现在有了比以往更多的钱财,挣钱和花钱的门道都多了起来,而且尽管新增了不少钱财,可总也没有满足的时候。在涪陵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谈钱 外国人总是说,中国很难搞懂,这样的断言一般来说是正确的,但在很多情况下,人们的思想高度同一,可以预测。你只要按下这几个按钮——希特勒、犹太人、日本人、鸦片战争、西藏、台湾,十有八九都可以精准地预测会有怎样的反应,甚至可以精准地预测人们会使用哪些具体的词汇。就中国的具体情形而言——大家基本上属于同一个种族、闭关锁国好几百年、目前的教育制度高度单一化和政治化,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中国也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由政府控制温度的国家,尽管北京的气象预报台在两年之后开始如实播报温度。当地的报纸对此大加颂扬,说这是一种进步,是在向公众报告真相方面迈出的一大步。不过,政府说得很清楚,高温放假的说法仍旧只是神话,所以新的气温预报方式并不意味着人们就可以休假了。那只是说明,大家知道到底有多热了。 2022-06-28 这跟中国作家鲁迅的话十分相似:“记性好的,大概都被厚重的苦痛压死了;只有记性坏的,适者生存,还能欣然活着。” 尽管偶尔还存在观点交锋,但表达这些观点时的坦诚显得比观点本身更加重要。 报纸同样如此。涪陵的人要想知道消息的真相,要么依靠同为宣传工具的美国之音,要么依靠“小道消息”,依靠口口相传。简直难以相信,在中国这个正在实现现代化的大国,很多人要了解事件的真相,竟然觉得谣言才是最可靠的渠道。 我觉得,我们中国跟美国不一样,”他说,“美国人的文化水平要高一些。中国人多数是农民,如果让他们直接选举国家领导人的话,非常危险,因为任何人都可以说谎欺骗他们。中国还不适合那种做法。不过那只是我的看法——我不知道对不对。” 我掌握了这条河的语言,就像熟悉字母表一样逐渐熟悉了岸边的每一处细节,有了真正的收获。但我也失去了一些东西。我所失去的,此生难以挽回。在这条壮丽的大河上,所有的雅致、美丽、诗意全都不复存在!” 中国这个国家早就习惯了作出困难的抉择,而这样的抉择可能美国人连想都没有想过。 一场好的宴会恰似一个好的短篇故事:要点就蕴藏其中,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明白。 这就是中国的方式。成功是预料中的,失败则要受到批评,并且立刻加以纠正。要么正确,要么不对,没有中间状态。 2022-06-27 海斯勒先生,你喜欢哈姆雷特吗?我不崇拜他,我很讨厌他。我觉得他敏感、保守而又自私。他应该将真相告诉他的爱人奥菲利亚,让她一起来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毕竟,两个相爱的人应该患难与共。再说,我不喜欢他的优柔寡断。作为男人,他应该决绝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人们阅读文学的时候,把它当成了一种社会评论,而不是一种艺术形式;书本被强迫用作这样或那样的政治理论的服务工具 对于绝大多数文学评论,我都不太明白,它们好似一团乱麻,无可救药地充塞着令人费解的字眼: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新历史主义。这一切统统无法得到简单而明了的解释——就像我在涪陵的这些学生,当被问到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什么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时候,只能张口结舌。 莎士比亚是小资一族,通过获取剧场公司的股票而发了家。 我对这样的读后感反应复杂。我的学生能够与课本进行互动,这是件好事,但对于他们生拉硬扯地把莎士比亚用来替共产主义做宣传,我没有太大的热情。我反对进行这样的诠释,尽管我做得极为小心— 这就是我们在那间狭小的教室里学习的主要内容。那是些美好的日子,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间教室。但在我们周围总有许多外在的东西:学校有规章制度、国家有政治制度。这些外力一直存在着,盘旋在教室外的某个地方,甚而到了能感觉到它们压在我们身上的地步。当某个机关被触动时,党就突然出现了。有学生偶尔写道,莎士比亚代表无产阶级,因为他批判了英国的资产阶级(由于这一观点,许多中国人对《威尼斯商人》[15]非常熟悉)。有的学生还指出,哈姆雷特[16]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因为他深切地关怀着农民。还有学生告诉我,《仲夏夜之梦》[17]里的农民们是剧中权力最大的人物,因为他们所有的权力都来自无产阶级,并因此才有了革命。 我们来说,找不到可以形容她们美丽的字眼,因为她们美得无法形容。我们只能说:她们很美。 最大的问题在于去伪存真:让学生知道诸如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是美国社会的主要问题固然重要,但同时也应该让他们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同性恋根本不是个问题(要是他们明白资本主义不会导致同性恋问题,那也不错)。不过,在学生们的头脑中,书本上的东西要么是对的,要么是错的,没有中间地带。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质疑官方出版的教材。 所有系科一年级的学生都要学习马列主义课程,上了二年级则要学习法律课程。三年级,他们要学习社会主义建设课程,而不管乌江对岸的城市里私营企业正在蓬勃发展,国有企业则纷纷倒闭。说到底,这才是最为诡异的地方,学生们学习并信奉共产主义,而自由市场却在校园里欣欣向荣。 陷入了可怕的沮丧之中——我霎时明白,我二十九了,找不到未来,找不到回中国当记者的路子。 来自京东读书 for Android 导出于 2022-06-29 22: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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