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页 曼加利亚珍珠
要知道,营业面积只有八十平方米的“巴尔干珍珠”要想从区委会那里获得经营许可,必须修建八十平方米的防空洞,以便居民们能在战争中躲避空袭。尤莉卡跟科长说:“只要您去过那个地下室,看过那部介绍地对地导弹的科教片,您就会明白为什么这栋楼里的人宁愿钻进垃圾箱,也不愿躲进防空洞了。”可她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科长无动于衷地回答,即便半个区的人今天搬进垃圾箱他也不在乎,想来那里本来就是装垃圾的地方,规定就是规定,必须执行。“当时我真想抄起一个纸口袋,像夜壶一样扣到他的脑袋上。我真想把他的脸按到满地乱扔的救济申请、住房申请和三明治残渣之间,但我突然意识到,现在我只差这一个签字。我假装幽默地笑了笑说,对不起,科长同志,我并不想给您上文化课,只希望能再增添至少十平方米到十五平方米的面积用来摆酒桶。等到一年半后我重又搞到了所有的许可,我已经忘了想贴什么样的墙纸、铺什么样的桌布、买什么样的酒杯了。我一辈子也没遇到过那么多的坏蛋。给这个送一小条复活节腊肉,给那个送一小瓶南斯拉夫浴液,总之,你只有给他们擦干净屁股,他们才会给你盖一个公章。很多时候,还得给门房塞东西,否则你根本就进不了办公室。说了你肯定不会相信,在那一年半里,我只遇到过一个值得尊重的人。申请店名的时候,我必须填写为什么要叫‘曼加利亚珍珠',而不叫‘尤莉酒窖’或‘尤莉酒馆'。因为我最初想起的店名并不是‘巴尔干’。当时我也非常蠢,居然在表栏里这样写道,因为我有过一位罗马尼亚情人,叫拉杜·佩尔拉,佩尔拉就是珍珠的意思。 他叫我出来,央求我晚上一定出来,他想让我看一样漂亮的东西。在曼加利亚的海滩上,他用夹杂一半俄语的罗马尼亚语跟我解释。我告诉他,最好别老缠着我,因为那个在称东西的男人是我爸爸。当然,我说的不是实话,我爸爸从早到晚都待在旅馆里,因为他忍受不了罗马尼亚人和外面的暑热。我妈妈很想去看海,而伊布斯旅行社的业务员说,罗马尼亚的海滨要比保加利亚的好。一个人闻闻肉味儿洗洗青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之,我用夹杂了一半俄语的匈牙利语跟那个男孩解释,我并不是刚从壁毯上爬下来的幼稚鬼,我很清楚他想让我看什么,不过我还是措辞谨慎,并不想一下把他吓走,因为他长得那么英俊,就连电影海报上都没有见过。半夜,我从旅馆里溜出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一动不动地坐在沙滩上,出神地看着大海变幻的色彩。就着浪涛的光线,可以读书。水面漂满了海草或海藻,每年七月,它们都随潮汐卷到岸边,泡沫闪烁,跟萤火虫一样。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人们只会由于疼痛或悲伤哭泣。连那个男孩也泪水盈眶,按理说这样的景色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后来,他站了起来,径直走进海水中,仿佛大海是属于他的。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背上闪着绿色的光。他的脊柱和肩胛粼光熠熠。如果有人三生有幸,他可以在上帝身上看到这样的情形。随后我也站了起来,跟着他走去。他用不着叫我,通过我脚下淌水的声音,他就能准确地知道我跟着他。我甚至忘掉了心里的恐惧,尽管我还从来没有跟男孩亲密过。当时我只有一个感觉,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披着谈绿色光芒的女人。 引自第78页 闪光的大海是她的面纱。当我们抱在一起的时候,海水变成了嫣红色。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佩尔拉。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你等我一下。’他说着从我的怀里脱开,潜入水中,我当时差一点哭出来,不过不再由于景色美丽,而是因为惊恐无措,我感觉他被大海吞噬了长达几个小时。他终于游了回来,虽然挨了我一个大嘴巴,但他还是咯咯傻笑。他用牙咬开一只海贝,告诉我说:‘这就是佩尔拉。’他跟我接吻,我感到他嘴里含着一颗珍珠。你看,就是我项链上的这一颗。 引自第79页 “如果您想写的话,可以把这个写下来,这个故事非常美。 “这就是巴尔干珍珠的来历。不过,就在那天清晨,我也挨了一个大嘴巴,半年后又挨了一个,原因是在一场友谊赛上,我当着父亲的面为罗马尼亚队加油。然而,正是那个嘴含珍珠吻我的人,让我相信即使天塌下来也不可怕。比方说,我丈夫比七位部落首领1更像匈牙利人,即使我怀着四个月身孕,他照样把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我不仅流掉了孩子,还被摘除了子宫,我丈夫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缓期执行。他二话不说,将我赶出家门,我随身只带了两只皮箱和一把咖啡壶…好了,言归正传,我在申请表上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有过一位名叫佩尔拉的情人,在办公室里接待我的那个男人连连摇头,说这样不妥。我问,为什么不妥?难道我用那个把我的子宫扔进亚诺什医院垃圾桶里的丈夫命名就妥了吗?他回答说,那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怎么讲那段关系是合法的,如果按照我写的理由,申请肯定会被拒绝。他说,他本人完全理解我,想来他也曾经去过海边。再者说,为什么不能用‘曼加利亚珍珠’这样颇有情调的名字命名酒馆呢?不过,他还是向我建议说:‘我们最好另编个原因,当然咱们一起来想,得想出一个即使离谱,也让人可信的理由。比方说,咱们能不能这样写,就说想通过这个店名增进匈罗两国的友好关系?这家酒馆起名的意图,就跟葛洛扎·彼特河滨大道、布加勒斯特饭店一样。您看这样行不行,亲爱的尤莉?’他问我。我点了点头,说他是专家。‘那我就这么写了?’他问,同时将一张白纸夹在打字机上。所以我说,在我遇到的五十来个公务员里,只有他没有给我脸色看。不过这也没顶太大的用,‘曼加利亚’最终被换成了‘巴尔干’,因为后者听起来更大众化些。” 引自第80页 这个爱情故事确实太美太动人了。
也是为数不多有点人情味的政府人员。各种层层加码真是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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