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机
闻夕felicity (此时正是修行时)
读过 她的空难和她
我突然看到右侧机翼上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我不知道那里是一道闪电劈过,还是有东西爆炸了。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判断不出是过去了几分钟还是只有一瞬间。我被闪光晃到了眼睛,然后听见母亲很平静地说:“现在全都完了。” 现在我明白了,她那时候就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到,整个人处在被震惊的状态中。我的耳朵、我的大脑、我整个人都被飞机低沉的咆哮填满。飞机的头部几乎是垂直向下掉落。我们在下坠,但这坠落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下一瞬间,人们的尖叫声和涡轮机的轰鸣声突然消失了,原本在我身边的母亲也不见了,我从飞机里掉了出来。尽管安全带依然紧紧地把我系在座椅上,但我身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我自己。独自在三千米的高空中。下坠着。 和刚才还环绕在我耳边的巨响相比,我自由落体时的声音显得非常轻。沙沙的风声灌满了我的耳朵,我不太确定自己那时候是不是一直保持着清醒,很可能不是。飞机坠落的过程应该持续了很久,根据计算甚至有十分钟。我过了好几周才能回忆起坠落的事情,一开始我只是在噩梦中经历这个过程,后来才恢复了记忆。我至今也不明白,我是怎么一下子就掉出飞机的。 纳·赫尔佐格在《地狱之旅》里的《希望的翅膀》中这样说道:“不是她离开了飞机,而是飞机离开了她。”事实确实如此。安全带把我系在座椅上,而我周围什么都不剩了。关于当时的情况人们有很多推测。那架飞机很有可能被闪电击中后就碎成了很多块,我们就坐在其中一块碎片上,接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把我连着座椅起甩了出去,甩进了一片汹涌的乱流里。但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母亲又经历了什么,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了。 但我记得自己在坠落。我坠落的时候安全带紧紧地勒在我的肚子上,勒得我很痛,让我无法呼吸。有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我正穿过空气向下掉落,风在我耳边呼啸。在我感到害怕之前,我又失去了意识。接下来,我能记得的就是我头朝下吊着,而雨林旋转着接近我。不对,不是雨林接近我,而是我接近雨林。草绿色的茂密的树冠让我想起西蓝花的花球。我的视线很模糊,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像是隔了一层雾。然后我又被黑夜包围了。 我在做梦。 我做的总是同一个梦,或者说是两个交织在一起的梦。我在睡梦中像转万花筒一样从一个切换到另一个。在第一个梦里,我发疯一样地在低空中飞快地穿过一个黑暗的空间,耳边一直有一种隆隆的轰鸣声,像是我身上装了台发动机。在第二个梦里,我急切地想洗澡,因为我觉得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我感觉自己全身黏糊糊的,沾满了泥,必须得洗一洗。我在梦里想着:“这没什么难的,你只要起来就好了。起床,去浴缸里,没多远。”我在梦里决定要起床的一瞬间,现实中就醒了过来。我发现自己在座椅下面,安全带是解开的,说明我中间已经醒来过一回,我又往三连座的座椅下面爬得更深一些,想得到座椅靠背更好的保护。我像一个胎儿一样在那里又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泥浆和尘土。我想一定是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 引自 坠机 我睁开眼睛,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我从飞机中坠落了下来,正身处雨林之中。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睁开双眼时看到的画面:金色的光芒从高大树木的枝叶中洒下,把周围的一切照亮,染成深浅不一的绿色。这个场景像一幅画一样,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中。这种样貌的雨林和我从潘瓜纳了解到的一模一样,所以我一点儿也没感到害怕,但我感到了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我清楚地知道,雨林里只有我自己。刚才还坐在我身边的母亲消失了,她的座位是空着的。还有那位大腹便便、一上飞机就睡着了的男士,也没留下任何踪迹。 我试着站起来,但做不到。我的眼前很快又变得一片漆黑。我很可能遭受了脑震荡,感觉孤单无助。 我本能地看向我金色的手表,它还在走,我还能听见它轻微的嘀嗒声,但我读不出表盘上的数字。我看不清东西。过了一会儿,我知道原来是我的左眼肿了,眼睛看东西就像前面隔了一条很窄的缝。我的眼镜不见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它,但我从十四岁就戴着。不过我还是知道了大概时间。我根据太阳高度判断是早上九点。我又开始头晕,精疲力竭地躺回了雨林的土地上。 引自 坠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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