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朝颜谱(千利休的独放之花)
源
读过 重森三玲:作庭·观庭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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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休居士以一朵牵牛花举办茶会招待秀吉的故事十分有名;但换了别人,仅插一花就举办茶会,绝不会被传为佳话。
故事是这样的。秀吉到利休的屋中游赏,见到美丽的牵牛花开满庭园,大加称赞,于是命利休准备一场茶会。次日清晨,前来参加茶会的秀吉发现,昨天还在庭中盛开的牵牛花竟被剪得一朵不剩。秀吉原本想边赏花边喝茶,见到此景自然又惊讶又生气,但既是利休所为,必有原因,所以他忍住怒气,拉开躙户。一入室内,只见床之间处,一朵牵牛花正等待着秀吉的入席。那时的秀吉对茶道已有深刻理解,见此场景,不禁为利休营造的拔群意趣和美的意象拍案叫绝。
因牵牛花举办茶会招待秀吉,不必说,当然要准备床之间的插花。然而,若是不除尽庭前的牵牛花,床之间的那一朵花就显不出生气。此番意趣,对于秀吉、花朵本身乃至茶道中的禅理,都是巨大的挑战。然而最终,利休以其高超的手法,实现了茶会的主题,满足了秀吉赏花饮茶的愿望,不可谓不杰出。茶席之花,本质上应当如利休在《南方录》中所说:如花在野。
虽言简,然意深。花,似是自然,又非自然。如果仅仅讲究自然,那么在牵牛花的故事里,利休居士就应将庭前之花全部原样保留。然而,他却清理了几乎所有的牵牛花,独留一朵放入床之间,全然不是追求自然之花的态度。
利休这里所说的花,是在茶席床之间的插花,是以技巧塑形的茶室花,而非开在原野、深山的未折之花。被摘下放入床之间的花,在某种意义上加入了作者的意图和技术,但同时,作者又希望它保持在原野中的自然状态。人们往往误以为,将从野外折来的花不施技巧、漫不经心地插入瓶中,便呈现出了自然之貌。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必须先扼杀花的自然性——就像烹调鱼和蔬菜,先“扼杀”,再调出食材自身的风味。而要“料理”茶室之花,其秘诀,就在于充分协调各个要素,包括床之间的布局、挂物、香盒,以及花器的形状、材质和颜色等;有时还要根据季节、意趣,扼杀花原本的自然状态,再插出如花在野的姿态。
因此,正是通过剪掉庭中所有的花,才让床之间的一朵牵牛花,生出了野花之姿。这是插花由外而内的美,它的生命存在于在对主旨的呈现之中。
庭园同样如此。桃山时代以前的庭园,因主题鲜明而富有生气。江户时代中期以后,主题被彻底忘记,丝毫没有了言之有物的设计,庭园的魅力大大减少。我希望自己在作庭时,能够拥有这种为了展现一朵花、将大部分花剪掉的勇气。(一九六三年,六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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