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科学是一种本质上属于无政府主义的事业。理论上的无政府主义比起它的反面,即比起讲究理论上的法则和秩序来,更符合人本主义,也更能鼓励进步。
我抱着这样的信念来写作本书:无政府主义虽然或许不是最吸引人的政治哲学,却无疑是认识论的、科学哲学的灵丹妙药。
哪怕同最优秀的历史学家和最优秀的方法论家所能想象的相比,“一般历史、特别是革命的历史,总是更富有内容,更多种多样,更生动活泼,更巧妙”。历史充满“偶发变故、机缘和奇特杂陈的事件”,它给我们演示了“人类变化的复杂性以及人的任何给定行为或决策的终极结果的不可预言性”。
列宁接着刚才引的那段话写道:“由此[历史过程的这个特征]可以得出两个很重要的实际结论:第一,革命阶级[即想变革社会的一部分(如科学)或者整个社会的那些人的阶级]为了实现自己的任务,必须善于毫无例外地掌握社会活动的一切形式或方面[必须善于理解和运用不止一种特定的方法论,而是任何方法论及其可以想象到的任何变种]……第二,革命阶级必须准备最迅速和突然地用一种形式来代替另一种形式。”
然而,科学史毕竟并非仅仅由事实和从事实引出的结论构成。它还包含思想、对事实的解释、各种解释相冲突而造成的问题、错误,如此等等。更细致地加以分析,我们甚至发现,科学根本不晓得“赤裸裸的事实”,而只知道进入我们知识的“事实”已被按某种方式看待,因此这些“事实”本质上是思想的东西。既然如此,科学史就将像它所包含的思想那样复杂、浑沌、充满错误和引人入胜。而这些思想又将像发明它们的人的精神那样复杂、浑沌、充满错误和引人入胜。相反,只要稍事灌输思想,就将产生很大力量,致使科学史变得比较单调、比较简单、比较齐一、比较“客观”而且比较易于用严格的一成不变的法则加以处理。
.今天,如我们所知,科学教育正是抱着这个目标。它通过简化其参与因素来简化“科学”。首先规定一个研究领域……科学“事实”被当作独立于见解、信念和文化背景的东西而被经验到。
这样,就有可能创造一种传统,它由严格的法则结成一体,还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但是,维护这样一种传统而排斥其余一切,这能让人称心吗?难道我们应当给予它处理知识的专有权,以致用其他方法获得的任何结果都被一起抛诸脑后吗?这就是我打算在本文中提出的问题。我对这问题的回答将是一个坚定而又响亮的不字。
有两个理由说明,这样的回答似乎是适当的。第一个理由是,我们想探索的世界在很大程度上是个未知的实体。因此,我们必须保留自己的选择权,切不可预先就作茧自缚……第二个理由是:上述的(也是在我们学校里实行的)科学教育不可能同人本主义的态度相调和。它有悖于“培育个性,而只有个性才造就或者说才能造就充分发展的人”……因此,要增加自由,要过充实而有价值的生活,以及相应地要发现自然和人的奥秘,就必须拒斥一切普适的标准和一切僵硬的传统。(自然,它也要求拒斥大部分当代科学。)
令人惊讶的是,罕见有职业无政府主义者考察“天理”或科学实践所产生的那种愚弄人的后果。职业无政府主义者反对一切限制,要求允许个人自由发展,不受法律、职责或义务的妨碍。然而,他们毫无异议地接受科学家和逻辑学家强加给研究活动和任何创造知识与改变知识的活动的一切严格标准。
不必害怕对科学和社会中的法则和秩序的关心的减退(这是这种无政府主义的特征)将导致混乱。人类的神经系统组织得分良好,对此能应付裕如。当然,也许会有这样的时候来到,那时将必须给予理性暂时的优越地位,那时捍卫理性的法则而排除别的一切,将是明智的。不过,我不认为,今天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时代。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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