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例如,我们可以运用同得到充分确证的理论以及(或者)充分确凿的实验结果相矛盾的假说。我们可以通过反归纳地行事来推进科学。
一个理论和“资料”之间的一致支持该理论(或让情势保持不变),而不一致使该理论处于危境,也许甚至使我们不得不排除它。这法则是一切确证(confirmation)和确认(corroboration)理论的重要部分。它是经验主义的本质。与之对应的“反规则”则劝导我们引入和制定与得到充分确证的理论以及(或者)充分确凿的事实不一致的假说。它劝导我们反归纳地行事。
这些问题将分两步来回答。首先,我将考察要求我们提出同公认的且又得到高度确证的理论不一致的假说的反规则。然后,我将考察要求我们提出同充分确凿的事实不一致的假说的反规则。
劝导人仅当反对意见已使正统理论丧失信任时才利用别的可取理论,那是本未倒置。(这种劝导可追溯到牛顿,而且今天仍十分流行。)此外,一个理论最重要的形式性质有些也是通过对比而不是通过分析发现的。因此,一个科学家想要使他所持观点包含最多的经验内容,想要尽可能清晰地理解它们,就必须引入其他观点;这就是说,他必须采取一种多元主义的方法论。
这样看待的知识不是由一些自我一致的、向一个理想观点会聚的理论构成的系列;它不是向真理的渐次逼近。它倒是一个日益增长的互不相容的(而且也许甚至不可比的)各种可取理论的海洋,构成这个集合的每个理论、每个童话、每个神话都逼使其他理论、童话和神话加入,形成更大的集合,而它们全都通过这个竞争过程来对我们意识的发展作出贡献。
一门科学的历史成为这门科学本身的一个不可分离的部分——它对于这门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以及对于给予这门科学在任何特定时期所包含的各个理论以内容,都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条“反规则”支持假说同观察、事实和实验结果不相一致,它无需专门加以辩护,因为没有一个有意义的理论会同其领域中的一切已知事实都相一致。因此,问题不是反归纳理论应否被接纳进科学;问题倒是对于理论和事实间现存的不一致,究竟应当增加还是减小之,或者对它们做点别的什么处理。
我们习惯于当我们用正常的感官看一个处于正常境况的桌子时说“这桌子是棕色的”,而当光照条件不好或自感观察能力不可靠时就说“这桌子似乎是棕色的”。这习惯表达了这样的信念:存在着一些常见的境况,其时我们的感官能够“按实况”看世界,也存在着其他同样常见的境况,其时我们的感官被欺骗。那种习惯也表达了这样的信念:我们的感觉印象有些是真实的,而有些则不真实。我们还想当然地以为,对象和我们间的物质媒介未产生导致失真的作用,建立这种接触的物理实体——光——传送真实的图像。这一切都是抽象且又十分可疑的假设,它们塑造了我们的世界观,但未经受直接的批判。
成见是通过对比而不是分析发现的。
我们不可能从内部发现它。我们需要种外部的批判标准,我们需要一组可供选择的假设,或者因为这些假设将非常一般,仿佛构成了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梦幻世界,以便发现我们以为我们居住在其中的真实世界的特点(而这个世界实际上也许只是又一个梦幻世界)。
我的意图不是用一组一般法则来取代另一组一般法则。我的意图倒是让读者相信,一切方法论、甚至最明白不过的方法论都有其局限性。表明这一点的最好方法是证明,有些她或他可能认为是基本的法则是有局限性的,甚至是非理性的。就归纳(包括用证伪的归纳)而言,这意味着证明,反归纳程序可能多么充分地得到论证的支持。始终应当记得,这证明和所应用的论辩术并不表达我的任何“深刻信念”。它们只是表明,用理性的方法多么容易把人牵着鼻子走。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就像一个隐蔽的代理人,他为了挖“理性”权威(“真理”、“诚实”、“正义”,如此等等)的墙脚而玩弄“理性”。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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