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心：天之骄女

得天独厚
对于守旧之家的父亲的逆女而言……她们从叛逆的一刻起便已不再被双亲及双亲所信奉的价值观所认可，而实际上又不可能否认双亲。她们拒绝了“父的秩序”和男性世界，而这个他性主宰的秩序又是她的全部现实。

她的成长似乎不必经过与父系秩序的冲突遭遇，而只需通过母亲形成一个单性的连续体：在浑然一体的母女关系中由女儿直接变为母亲。可以说在冰心身上可看到良好的前俄狄浦斯心态特征的典型延续。   

对于庐隐和沅君，显然是弑父时代促生了女性的反叛意识，对于冰心，女性意识则发源于没有父权禁令的母女一体经验……庐隐等以爱情这样一个涉及两性关系的方式表现父权之下的女性的地狱，而冰心则通过母爱童心这一不涉及两性关系的方式表现父权之外的女
儿的伊甸园……固然，冰心和庐隐在某种程度上对她们这段女儿经验都有过深深的留恋，但后者是因为无路可走——她面前横亘着望不到边的、刚刚背叛了的父亲的秩序，前者却是出于选择，她背后屹立着看不见然而无处不在的母亲。
神圣的母子同体——极乐的一瞬
冰心乃是以她特有未毁的灵犀，将母子同体时的全部信息奇迹般地保存进文学里。
“心外的湖山”、身外的面具
如果将母子世界喻为冰心作为一名时代之女心理和思想发展史上的“前俄狄浦斯阶段”，那么***等作品中的主体则具有一种相应于“俄狄浦斯阶段”的人格，一种篡取或意欲篡取父之名的人格或人格面具。这一点，已从主人公和叙述者那种隐隐约约的以人类前途为己任的父亲感以及讲理说教式的话语中流露出来……也就是说，冰心实际上是以变性或佩戴他性面具的形式完成了女儿成长过程中由前俄狄浦斯到俄狄浦斯阶段的转换的。
长不大的女儿
在五四那一代女儿中，似乎唯有冰心是以母女、父子两重世界的方式划分女儿与逆子的性别分野的……她专注于以女儿的身份去抒写内心感情，抒写母爱、童稚的欢乐，而以逆子的身份去面对社会，探索人生的重大问题和重要哲理，在这两种身份下，冰心成功而巧妙地绕开了两性之间的关系问题。

爱情、婚姻家庭的既成事实似乎并没有触发女儿们由两性关系中重新辨认自己的愿望。因此，母亲的女儿在新的幸福之家变成妻子，但并不意味着变成女人……都行之有效地回避了两性相遇、面对秩序的一瞬间。

冰心很少以女性视点去表现男性或两性关系，倒是常常借助男性口吻去描写女人……这一男性叙述者的艺术功能乃是写出社会公认的美的女性，这种理直气壮的赞美是女性自己难以做到的，她尚需要被认可。当然，这一男性叙事人既是社会标准的化身，就永远也写不出女性眼中的自我，他笔下的女人们从来不曾是一个性别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