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Hippocrene
读过 等待野蛮人
我,一个老小丑——自从穿着女人罩衣被吊在树上大喊救命便已丧失了最后一丝威严;由于受伤的双臂都已派不上用处,一个星期来成了只能用嘴在石板上舔吃食物的腌臜货——已经不再被锁在小屋里。我,睡在军营大院的角落,佝偻在又臭又脏的罩衣里,别人拳头挥来我就蜷起身子,活得就像门背后一头奄奄待毙的野兽,我活着好像就是为了作一个见证——每一个对野蛮人有好感的人内心就是一头动物。我活得并不安全,时常能感觉到憎恨的目光瞥过来的分量,我不敢向上看。
“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很简单的念头,想把她送回自己家去,可怎么能让他们理解这件事呢?”我漫无边际地瞎扯一通,她听着这些半真半假的故事,点着头,像一只鹰似的盯着我看。我们都假装她现在听到的这个人的声音不是那天被挂在树上大喊救命,那个直遏云霄能让死人还魂的声音。
“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当我第一次面对那些折磨我的人,我这样对自己说,“干吗要紧闭自己的嘴巴,你有什么秘密要守的?让他们知道他们对付的是有血有肉的人!大声说出你的恐惧,痛起来就大声尖叫!他们最喜欢固执的沉默,因为沉默使他们更确信每个人都是一把锁,须得耐心去打开。所以要袒露你自己!打开你的心扉!”于是我大喊着,尖声叫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可是狡猾的理由!而现在,我听任自己的舌头随便乱翻,却是乞讨的哀鸣。“你知道昨晚我睡在哪里吗?”我听见自己在说,“你知道谷仓后面的小披屋吗?……”
帝国造成了历史时间。帝国不让人们以顺天应时的方式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偏要制造大起大落的动荡让人们记住它的存在。
帝国注定要在历史中充当一个反历史的角色。帝国的意识就是:如何确保政权的长治久安,避免分崩离析。白天,他们处心积虑地追捕宿敌,到处布下他们的鹰犬;晚上,则以对灾难的想象滋养着自己:城邦凋敝、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千里赤地。
窝棚里那股发闷的气味让人昏昏欲睡,可是刚才身体遭遇那柔软冲击的余波让我没法入睡:我的身体保留着倚靠在它上面另一个身体的记忆,就像某种伤痕。
因为我并非如我所希望的那样,是冷冰冰的乔尔的对立面——一个宽容的欢爱制造者;我是帝国的一个谎言——帝国处于宽松时期的谎言;而他却是真相——帝国在凛冽的寒风吹起时表露的真相。
也许这世界就是这样,既不是幻想,也不是一场噩梦。也许我们只好清醒地面对所发生的一切,既不能忘记,也不能视而不见。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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