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色情文学的常规套路相似得令人吃惊。 色情文学的铁定规则是: 第一,女人是诱惑者; 第二,女人最后一定被快感支配。 这种结构手法非常好懂。 首先,“是女人先勾引我,可不是我的错”,男人的欲望由此得以免责。 然后,即便是把不情愿的女人强行推倒在地的强奸,最后还是以女人的快感结局,仿佛在说:“怎么样,你不也得到快感了吗?” 好像女人的性器是可以把所有的痛苦和暴力都转换为快感的无底黑洞。 为男性读者制作的色情文学,最后的终极点不是男人的快感而是女人的快感。 引自 第一章 喜欢女人的男人的厌女症 读了他的作品,懂得的只是男人的性幻想一关于“女人是什么、应该是什么、希望她是什么”的幻想。 引自 第一章 喜欢女人的男人的厌女症 在一个阶级和性别严格分界的舞台装置之中,对挣扎在苦海中的女人表达的同情、对她们不幸身世的共情,便成为身处绝对安全圈之内的人们自我满足的精神资源。 即便这样,有时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娼妓根据客人爱好编制各类身世故事讲给客人听,让客人当“好人”,给客人“增值”,这实为一种广为人知的商业行为。 引自 第一章 喜欢女人的男人的厌女症 被插入、被得到、成为性的客体,这就是“被女性化”(feminize)。男人最恐惧的,就是“被女性化”,即性的主体地位的失落。 男人的同性社会性欲望的纽带,就是相互认可的性的主体者之间的纽带。 “你这家伙还真行”的赞许,便是这种主体成员之间的相互认可,也就是“好,让你加入到男人世界里来”的盟约。 在这个由主体成员构成的世界里,如果出现了同性恋欲望,就可能相互沦为性的客体。 主体成员的客体化现象一旦发生,结果将会引发“阶层的混淆”。 所以,可能导致性的主体者之间相互客体化的性爱欲望是危险的,必须被禁忌、压抑和排除。 引自 第二章 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恐同·厌女症 “那家伙是个同性恋”意味着丧失男性集团成员资格成为男人之间最大的辱骂。 将没有男人价值的男人从男人集团驱逐出去,使用的表达为“同性恋”,即“像女人的男人”,这个女性化的比喻极具象征意义。 男人对潜伏在自己集团中的“同性恋”的恐惧,也就是对自己也许会被当作性的客体即丧失主体地位的恐惧。 所以,男性集团中对同性恋的搜索非常严厉,就是“恐同”。为保证男人集团的同质性,即保证每个成员皆为性的主体,这是必不可少的。 由此可知,男人的同性社会性欲望是由恐同来维系的。而确认男人的主体性的机制,是将女人客体化。通过一致将女人作为性的客体,使性的主体者之间的相互认可和团结得以成立。 “拥有(至少一个)女人”就是成为性的主体的条件。 引自 第二章 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恐同·厌女症 男人的同性社会性欲望,建立在厌女症的基础上。
男人的性的主体化认同,是以将女人作为性的客体而成立的。
性的双重标准,是指面向男人的性道德与面向女人的性道德不一样。比如,男人的好色被肯定,而女人则以对性的无知纯洁为善。 性的双重标准将女人分为两个集团,即“圣女”与“荡妇”、“妻子·母亲”与“娼妓”、“结婚对象”与“玩弄对象”、“外行女人”与“内行女人”等常见的二分法。 每一个现实存在的活生生的女人,都有身体与灵魂,有子宫与阴道。可是,“用于生殖的女人”被剥夺了快乐,异化为仅仅为了生殖的人;“用于快乐的女人”,专为快乐服务,异化为远离生殖的人。 “分而治之”(divide and rule),是支配统治的铁定法则。支配者总是将支配对象分离隔断,让他们相互对立,绝不允许他们之间产生连带感。 “圣女”和“娼妓”,是压抑女性的两种形态,无疑都是“他者化”。 “圣女”要求“别把我当娼妓”,赤裸裸地歧视娼妓;与此同时,“娼妓”又怀着自己养活自己的职业女性的骄傲,悯笑“外行女人”对男人的依赖和软弱。 引自 第三章 性的双重标准和对女性的分离支配 对男人来说,女人最重要的功能是保护他的自尊心。无论哪个女人,都有讨男人喜欢的秘决,那就是,绝不伤害男人的骄傲: 一定要不知厌倦地倾听已经听过无数遍的男人的自夸,把自己的脸倾斜45度仰望他,像唱催眠曲一般在他耳边不断地喃喃低语“你真行,你好了不起”。 要是这个男人在第三者眼中无论如何也很难说有什么了不起,那就再加一句“知道你的好处的,只有我一个”。 然后还加上“你是我唯一的男人”,就绝对完美无缺了。 引自 第四章 “无人气男”的厌女症 受害者希望,加害者至少能够意识到自己给对方带来的伤害;可加害者却总想过轻地看待受害者受到的伤害,甚至还故意认为受害者是自己情愿的。 其实,这反过来证明了,他们实际上是有罪恶意识的。 引自 第五章 儿童性侵犯者的厌女症 无须担心男人性主体地位被侵犯的危险,在性活动中控制他者,为此选择障碍最小、无力反抗的对象,并且还希望对方也很情愿——这就是儿童性侵犯者。至于受害者是女童还是男童,已经不重要了。 由此,这些儿童性侵犯者多为胆怯之辈、他们作为“男人”的自我确认十分脆弱的理由,便很好理解了。他们就是这样来实践着厌女症和恐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引自 第五章 儿童性侵犯者的厌女症 以厌女症为核心机制的社会,被称为父权制社会。在父权制社会,人们有喜好男孩的倾向。
简略地将厌女症定义为:男人为自己没生女人而庆幸,女人为自己生为女人而诅咒。
女人寻求关系,男人追求占有
男人对妻子施暴或为逼复婚而杀妻,如果视为出于男人对女人的终极支配的欲望,很容易理解。 最容易杀害女人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丈夫或恋人。男人为了不让别人得到这个女人,便杀掉她,因为杀人是占有的终有形式。 女人的嫉妒指向夺去男人的别的女人,而男人的嫉妒则指向背叛了自己的女人。 因为女人的背叛是对男人所有权的侵犯,建立在占有一个女人的基础上而得以维系的男人的自我,会因此面临崩溃的危机。 对于女人,嫉妒是以其他女人为对手围绕男人展开的竞争;而对于男人,嫉妒则是维护自尊和自我确认的争斗。 引自 第七章 春宫画的厌女症 男人拥有的资源,按原始性程度来排序,为暴力、权力和财力。权力和财力也就是地位和经济能力。 在拥有“后宫”的动物世界里,雄性以身体暴力保护雌性不受外敌侵犯。不能弄错的是,这种暴力指向的“外敌”,主要是同种动物的其他雄性。 一群动物的头目,凭体力赶跑企图窃取后宫的其他雄性,又用暴力威胁偷偷接近其他雄性的雌性,凭借体力爬到顶端。雌性动物就这样进人雄性的权力支配之下。 可是,靠暴力获取并维持的权力,随着雄性动物的身体能力的下降,终有一天会被夺走。人类社会亦不例外。 不过,人类社会的权力机制比动物世界更高等洗练,不仅凭身体能力,还靠智力和精神的能力来维持。 即便如此,权力依然是附随于地位的,而不是个人属性。 离开了那个位置的人,变为“原首相”“原总经理”,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仅如此,如果与原先地位落差很大,或许反会沦为被哀怜的对象。 与此相比,经济能力为更上位的资源。因为经济能力不但比暴力和权力更为安定,还具有更广泛的通用性。 只要有钱,暴力和权力都能买到。 身体衰弱的老人,可以用钱雇保镖;无能之辈,可以用钱获得地位,至少在从前,钱权交易更公然无忌。 所以,女人屈从男人的暴力,服从男人的地位,“跟着(男人的)钱来” 引自 第七章 春宫画的厌女症 男人集团围绕社会性资源而展开霸权争斗,女人则是按男人集团中的序列分配给男人的财产和报酬。 将男人社会的价值观内化为自己的价值观的女人,会主动去适应男人的序列,期待通过男人得到财富的分配。 女人“发情”的对象,是男人在男人集团中的位置,而不是个体的男人本身。“发情”的脚本,极具文化性和社会性。 无论在社会上处于多么弱势的位置,只要能在性方面支配女人,便可以扭转其他一切负面因素一男人的这种信念十分顾固。在色情制品中,这一点表现得非常充分。 引自 第七章 春宫画的厌女症 色情制品的基本设定是:女人任何时候都处于性交的准备状态,无须花费时间口舌,随召随应;同时,女方还是诱惑者,男人无须对结果负责。即女人寻求快乐,在对男人的服从中,她得到了回报。没有比这种设定对男人更便利的了。 引自 第七章 春宫画的厌女症 男人愿意相信,男性性器既是男人的快乐之源,也是女人不可缺少的快乐之源。把对男性性器的强迫观念上升到心理学理论高度的,应该是弗洛伊德吧。 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男人的“希望如此”的安想:男根将女人引入极乐世界的装置,女人必须从男根得到快乐,女人的快乐不应该从男根之外去获取。 如果男根中心主义是色情制品的常规模式,那么,春宫画的表象,就是象征性(非实物意义)的男根支配的定型化。 画中所表达的,不是作为一个身体部位的男性性器,而是占据男人性幻想核心的作为符号的男根。 这与其说是对现实的解剖学意义上的男性性器的执着,不如说是几乎达到恋物癖程度的、对象征性男根的崇拜。 只有从这个角度,才理解不解之“谜”:男人对勃起障碍(ED)的恐惧、“伟哥”得到进口批准的前所未有的快速(比女性用口服避孕药的解禁迅速得多)等。 引自 第七章 春宫画的厌女症 对于厌女症的男人,只有一个女人不能归人他侮辱的对象节之中,即“母亲”。 生我养我、不惜辛劳地抚育我、作为人生最初的强者伫立面前却又侍奉更强的丈夫、为了我忍受来自丈夫的一切苦楚、主动承受一切牺牲、接纳我的一切…这样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侮辱呢? 我以前曾对“父权制”下过一个简洁的定义:所谓父权制,就是让自己大腿之间生出来的儿子侮辱自己的体制。可是,对于男人来说,即使能够侮辱女性,侮辱母亲却很难,因为那是玷污自己“出身”的行为。 引自 第八章 近代的厌女症 女人的厌女症从母亲处学来。 母亲通过厌恶女儿的“女人味”而在女儿心中根植自我厌恶的意识,女儿则通过目睹母亲的不满足与不如意而轻蔑母亲。 当少女迎来初潮,告诉母亲时,如果母亲用一种仿佛看到秽物的语气回答“你也终于成了女人了”,这会让很多少女受伤吧;要是女儿被母亲告诫“好好收拾卫生用品,千万别让爸爸哥哥弟弟们看见”,这会让少女不但不能为自已身体的变化而喜悦,反倒怀有一种必须对他人隐藏的羞耻感吧。 同时,孩子们也看到,在他们的人生中作为最初的绝对权力者登场的母亲,却伺候并被控制于更为强有力的权力者。母亲的不如意,与自己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混为一体。母亲一边诅咒自己的人生,一边又将同样的人生强加给女儿,引来女儿的憎恶。 女儿一边视母亲为反面教师——“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同时也知道要摆脱母亲的束缚就必须借助他人(男人)之力,对这种只能委身于他人的人生深感无力。 她还预感到,自己委身的那个男人,或许与不合理地支配母亲的父亲一模一样,为此而恐惧不安。 引自 第九章 母亲与女儿的厌女症 没做母亲的女人不被这个社会当作“成人”对待;成为母亲之后,女人虽然会被道喜,但对她们所承受的重负,社会却一点儿也不来分担。女人也许为当上母亲而喜悦,但要意识到为之付出的代价之大,是在孩子出生之后。 对于自己付出的代价,母亲想让孩子来补偿。如果是儿子,补偿方式简单明快,即出人头地,将母亲从蛮横粗暴的父亲手中拯救出来,终身恭顺孝养。 在父权制度之下,母亲的最终胜利和最大报酬,就是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有恋母情结的孩子,在儿子继承家业以后,自己登上“家业继承人之母”即皇太后的地位。 女儿呢?女儿早晚要出嫁成为“别人家的人”,对女儿的投资不过是白白扔进阴水沟,不能期待投资的回报。 引自 第九章 母亲与女儿的厌女症 女人有两种价值。自己获取的价值和他人(男人)给予的价值。在女人的世界里,后一种价值似乎高于前一种。 在前一种价值不能期待的时代,女人们可能还活得轻松一点儿。但当今的女儿,两种价值都必须实现,母亲也变得这样期待女儿。 引自 第九章 母亲与女儿的厌女症 无论是回应母亲的期待,还是背叛母亲的期待,只要母亲还活着,女儿就不可能逃离母亲的束缚。 无论女儿是顺从还是叛逆,母亲都想一直支配着女儿的人生,哪怕在自己死后。 女儿对母亲的怨恨,为自责和自我厌恶。 女儿无法喜欢不能爱上母亲的自己,因为母亲和女儿互为分身。 对于女儿来说,厌女症常是对带有母亲影子的自己的厌恶。 引自 第九章 母亲与女儿的厌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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