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避机制
常态(即健康)这个词可用两种方式来定义。首先,从功能社会的观点看,如果一个人圆满完成了他在既定社会中所要扮演的角色,便可称为常人或健康人。再具体点说,也就是他能够按照那个特定社会的时尚要求去工作,不仅如此,他还能够参与社会的再生产,即能够组建供养一个家庭。其次,从个人角度看,我们认为健康或常态就是有一个最适合个人成长的、幸福的环境。 如果一个既定社会的结构能够为个人幸福提供可能的环境,这两种角度便相吻合了。但是,包括我们的社会在内的绝大多数社会都不是这样的。虽然它们在不同程度上都以促进个人成长为目的,但在社会确保顺畅的功能与个人充分发展的目的之间仍存在着矛盾冲突。正因如此,我们才有必要严格区分这两种健康概念,前者从社会必要性角度出发,后者则从事关个人存在的价值及规范角度出发。 不幸的是,人们常常忽视了这种区分。大多数心理学家想当然地认可他们自己所在社会的结构,认为那些与社会不合拍的人就是没有价值的不健康者。另一方面,与社会合拍者则被认为更有价值、更合乎人类的价值尺度。如果我们区分常态与神经症两个概念,就会得出如下结论:一个所谓能适应社会的正常人远不如一个所谓人类价值角度上的神经症患者健康。前者很好地适应社会,其代价是放弃自我,以便成为别人期望的样子。所有真正的个体性与自发性可能都丧失了。相反,神经症患者则可以被视为在争夺自我的战斗中不准备彻底投降的人。可以肯定,他挽救个人自我的企图并未成功,他并未良好有效地表达自我,相反,却借神经症症状和幻想生活寻求拯救。不过,从人类的价值角度来看,他要比那些完全丧失了个体性的常人更健全些。毋庸置疑,在适应社会的过程中有人既没变成神经症患者也未丧失个体性。但是,对我们而言,神经症患者的污名似乎并无根据,只有从社会功能角度出发它才能成立。就整个社会而言,神经症一词并不适于这后一种意义,因为如果社会成员不履行社会职责,那么社会就不能存在。然而,从人类价值角度来看,从社会成员在其人格发展过程中被弄得不健全的意义上讲,可以称社会为病态社会。由于神经症一词通常指代缺少社会功能,所以我们尽量避免用神经症一词来评述一个社会,而说它忽视人的幸福与自我实现。 本章要讨论的机制就是逃避机制,它源于孤立个人的不安全感。 一旦赋予个人以安全的始发纽带被切断,一旦个人面对着与自己完全分离、自成一体的外在世界,他就面临两种抉择,因为他必须克服难以忍受的无能为力和孤独状态。道路之一是沿“积极自由”前进;他能够自发地在爱与劳动中与世界相连,能够在真正表达自己的情感、感觉与思想中与世界相连;他又能成为一个与人、自然、自己相连的人,且用不着放弃个人自我的独立与完整。另一条道路是退缩,放弃自由,试图通过消弭个人自我与社会之间的鸿沟的方式来克服孤独。这个第二条道路永远不会再把他与世界融为一体,永远也达不到他作为“个人”出现之前的那种状态,事实是,一旦分离,便不能再返回。这是一种摆脱难以忍受之境地的逃避,如果这种境地继续下去,生活将是不可能的。因此,像逃避任何一种恐惧一样,这种逃避便具有强迫特征。它多少还带有完全放弃个体性及自我完整的特征。所以,它并非一个解决办法,不能带来幸福与积极自由。原则上讲,它是一种见诸所有神经症现象中的一种解决方式。它缓解了无法忍受的焦虑,避免了恐惧,使生活成为可能。但它并未解决根本问题,所谓的生活常常只是些机械的强迫活动。有些逃避机制的社会意义相对较小,它们只有在个人患有严重的精神和情感障碍时才体现出来。本章则只讨论那些有文化意义以及那些对社会现象的心理分析来说是必要前提的机制。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中涉及这些社会现象,一是法西斯制度,一是现代民主。(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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