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中关于死亡与尸体的提问与展开
1、死亡如何成为人类抒情的核心?死亡在作为这一核心的自我构造与自我运转中会发生怎样的“间断”?(死亡作为主体)如何“描述”这一间断?经由这一死亡如何设想某种“人之死”的医学知识?福柯在《词与物》中提出语言的返回,这是通过有限性的自我运动与自我构建被言说的。有限性在此不再作为直接认识经验内容的不可能性从而表明一种缓慢发展的单调性,于是实证性预告有限性,而有限性则向实证性提供作为认识认识与方法的无限/时间,“它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自己:它被肉体的空间性、欲望的张扬和语言的时间所指明;可是,它根本上就是他者:在这里,界限并不表现为一个从外部强加在人上面的规定性(因为他具有本性或历史),而是表现为一个基本的有限性,这个有限性只奠基在自己的事实上,并在完全具体的界限之可能性上展现”(p.319),也就是《临床医学的诞生》中“观看则将最大限度的实体透明性交给经验;封闭在事物本身之内的坚实性、晦暗性和浓密型之所以拥有真实之力度,不是由于光,而是由于缓慢的凝视,[……]理性话语与其说是凭借光的几何学,不如说更多地立足于客体的那种逼人注意的、不可穿透的浓密状况,因为经验的来源、领域和边界以模糊的形式存在于任何知识之前。凝视被动地系于这种原初的被动性上,从而被迫献身于完整地吸收经验和主宰经验这一无止境的任务”(p.6)。而是说,将有限性的形象呈现在语言之中,而有限性使语言的几何学成为在语言中通过语言体验语言,“处于强烈经验中的有限性的基本形式。从被体验和经历为语言的内部,在其趋向于极点的可能性的游戏中,所显现出来的,就是人已“终结”(fini),并且在能够达到任何可能的言语的顶峰时,人所达到的并不是他自身的心脏,而是那能限制人的界限的边缘:在这个区域,死亡在游荡着,思想灭绝了,起源的允诺无限地退隐”(p.388)。由此,被动的凝视所趋向的极点应是《雷蒙·鲁塞尔》中“恐怖的事:无能为力的观看、死物的相遇和交融以及生命的某种痛苦——嘴张开却不叫喊”(p.113),其本质的残酷在于死亡与起源的闪烁,“大约在语言同时是死者和凶手、自我复活与自我取消的模糊时刻,押韵产生回响;此时,语言活在保持在生命中的死亡里,而语言的生命本身在死亡中延展。在这点上,语言就是重复,就是死亡与生命相互反映并共同成为问题时的映像。”(p.82)如何(而不是“是否”)存在一种眼睛毫不介入而事物因其自身存在而被看到的、死亡自我重复的医学知识或某种知识型?还是说置身间断之中,而关于间断本身如果不做“评论”,而是“进行一种话语分析,假设被说出的东西没有任何遗留,没有任何过剩,只是其历史形态的事实,从而避免评论的覆辙?话语的种种事件因而就应该不被看作是多重意志的自主核心,而应被看做一些事件和功能片段,能够逐渐汇集起来构成一个体系”(《临床》p.10),那么在间断中、通过间断体验间断,间断的有限性和死亡之间有怎样的关系?
在三次空间化的作用下,死亡从
① 与生命共同属于自然的一般秩序,“静止的、无时间差异的、没有密度和秘密的图像”(p.9),或《词与物》中相似性书写的“原初文本”,而原初文本保证了某种无需理解、收集即可的博学的可能,而秘密的存在是与知识连接在一起的。
② 到经由正常和病态两极的对立被纳入关于正常人的知识中,“理想的状态应该是,人类再也不会因繁重的劳动而精疲力竭,也不会有导致死亡的医院。”(p.48)悖论在于,正常人的理想状态在此可以通向某种“不死”的凝滞,但另一方面,“意识是活生生的,因为它能够被改变、被伤害、被改变方向,乃至陷于瘫痪;社会是活生生的,因为有患病而萎缩的社会与健康而扩展的社会之分;种族是活生生的,因为人们能够看到它的衰败;文明也是活生生的,因为人们常常讨论它们的死亡”(p.40),也就是说,社会医学既需维持“死”与“不死”间的距离(宣布判决和知识意味着集权化,同时差异在此是为了维持理念的自持,但理念在此不再是疾病的图表,而更接近关于正常人的界定),又需中和它们(通过它们陈述出真理,但在此真理只是原始图景),其矛盾在于,“死”与“不死”在医学凝视之中,既由于抹除/中和“陷入无限螺旋循环”(p.9)(分类医学),又由于跨越/自持而两点间循环往复。因此,死亡不论就螺旋还是循环而言都被预设为不可“完成”,也就是无法死(就知识而言),而生命需要通过死亡被确认,这同样意味着一个新的二元对立的图式:被确认的死亡往往是他人的死亡,这一确认作为经验进入主体的意识中,通过确认经验的存在而确认意识的活生生(“活生生”同样是“确认”,或“知道”)。
③ 临床医学经由凝视到瞥视,从“死过”的尸体到“仍死”的尸体,“早先,死亡表现为凝视的条件,使凝视能够在读解事物表面时把病理事件的时间聚合在一起;它使得疾病最终得以表述成一种真理话语。现在,它表现为疾病存在的根源,生命固有的可能性,但它又强于生命,压榨生命,扭曲生命乃至最后使之消失”(p.173),在临床医学之中,死亡同时作为生命与疾病的终结并以这一终结标识真理得以完成,这一“确实”完成的额外符号似乎包含一处微小的时间裂隙,在跳跃之前是生命与疾病通过完成而同一,跳跃之后则是“在死亡之中”,凝视的透明在此也同样是死亡的透明——在凝视中凝视自身就是可感知的、在死亡中死亡自身就是可感知的。而解剖则使死亡成为复合式的、细小和局部的死亡,由于疾病就是在身体隐秘中的尸体解剖(活体解剖),死亡在此就成为了无限由完成而分离的事件系列,而这一间断的不连续点组成的直线本是疾病的几何学,在此却被死亡切割,于是死亡是本身就是解析(“细微感知”)的疾病的几何学组织起来,但也屈从于疾病的特征,也就是必须考虑死亡的明确实体,于是死亡保证了不可见的可见性。在此医学语言出现了新的转折,“问题不再是通过一种量相对应的安置来把可见实物提高为可读解事物,不再是通过符码化语言的普遍性来把可见物变成一种有含义的东西;相反,问题是要让词语经受某种定性的、更具体的、更个别化的、更模式化的推敲”(p.189)“问题不再是使一个感觉领域与一种语义因素相互对应,而是使语言完全返回到这样一个区域,在那里被感知的事物因其独特性而有可能逃避词语的形式,最终因为不能被言说而成为不可感知的事物。因此,发现将不再意味着读解无序状态背后的一种基本统一性,而是意味着将语言波浪的泡沫界限稍稍退后,使其侵入沙滩区域,后者依然向感知的明晰性开放但已不再向日常言语开放。也就是说,将语言引入凝视失语的昏暗之处”(p.190),语言被引向的凝视失语的昏暗处是死亡的不可见性,对死亡的艰辛概括意味着在仍死的尸体中捕获逃逸的死亡,而这一不可见作为一个绝对的、具有彻底整合功能的凝视能够支配和建立全部知觉经验从而保障了可见,“知识在一整套掩盖物(enveloppes)的把戏中展开(déveoppe)”,而语言的起源(展开)正是从这一不可见的虚空中展开,同时,又由于死亡就在活生生的身体中,于是个体用语言捕获自己以获得话语存在也就意味着确认自身死亡的存在/解析,在这个意义上,死亡、意义与语言构成了抒情经验的核心。
2、在《临床医学的诞生》中福柯指出比夏正是与把色情及其无法避免的终点(死亡)引进论述话语的萨德同时代,这个表述意味着什么?《词与物》中有:
127-128:所有的古典文学都存在于从名词的辞格进到名词本身的运动,并从借助于新的辞格再次命名相同的物这一任务(这是细腻的活动)过渡到借助于一些词来命名事物这一任务,这样的词最终将确切地命名以前从未被命名的东西或仍然停留在久远的词的折叠处的东西:心灵的那些秘密,在物与身体的界限处产生的那些印象,……名词就不再是语言的报偿;名词反而成了语言的高深莫测的材料。名词既是语言的实现,又是语言的实体,既是语言的许诺,又是语言的原材料——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时刻,一个无法忍受的并且长期以来湮没无闻的时刻,就是萨德那里欲望穿越了名词的整个领域时(名词即刻成了欲望的显现地点、满足和无止境的重复)。因而就产生了事实,即萨德的作品在我们的文化中起着一种不停的首要的低语作用。凭着名词最终为自身的缘故而被宣读所产生的这一暴力,语言在自己的物一般的粗暴性中浮现出来了;其他“部分的言词”依次取得了自律,逃脱了名词的统治,并且不再在名词的四周形成一个辅助的装饰圈。并且,由于在名词的四周和边缘“抑制住”语言,由于让名词表明它所没有说出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特殊的美感,所以将存在一种非话语的(non discursif)话语,这种话语的作用是表达语言的原始存在。语言的这一特有的存在就是19世纪所说的言词(le Verbe),以与古典主义者的“动词”相对立,这种动词的作用是谨慎而又连续地把语言固定在表象的存在之上。占有这一存在并且为自身之故而释放这一存在的那个话语,就是文学。
而凝视的无限空间由可分离出来的事件系列组成(认识的无限任务,随可见而完成/分离),如果凝视要成为“色情”的,是否需要穿越整个凝视领域,使得把客体的无限浓密性悬置起来的凝视崩溃并成为欲望的无限的格,而这一欲望仅仅是衰竭与从未达到目标。另一方面,能否存在一种“色情”的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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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床医学的诞生 话语本身也是一个语言学概念,但福柯特指一个整体说话的方式和背后的意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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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床》中关于死亡与尸体的提问与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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