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

        雪继续没日没夜地下个不停，在无垠的雪原上再添加新雪，悄无声息，但天气并不太冷，也就是零下十至十五度，人还没有寒彻骨髓的感觉，甚至可能感觉才零下五度乃至两度，因为没有一丝风，空气又干燥，寒冷失去了锋芒。早上很黑，只好打开枝形吊灯——它从嵌线呆板可笑的穹顶上垂下来，让客人们在非自然光线下进餐。厅外一片混沌迷茫，世界一直到窗前全裹在灰白色的棉絮里，裹在纷飞的大雪和厚重的雾霭中。群山隐去了，近旁的针叶林也只偶尔微露端倪，负荷是那么多，针叶林很快就失去了本来面目，不时有一棵松树实在受不了，才抖落身上的白沫，使其掉进灰色的空漠中。上午十点，太阳终于爬上山顶，但不过是一团惨白的光晕，一个缺少生气的幽灵，能带给苍茫大地的只是虚幻。万物仍融在幽暝柔曼的苍白中，没有任何可以让眼晴大胆追寻的线条。山峰的轮廓模糊了，雾化了，消失了。白皑皑的雪野层层叠叠，将人的目光引向空蒙。最后，也许才飘来一片亮云，炊烟似的，久久挂在岩壁前，不改原来的形态。
        正午，太阳勉强冲破云层，努力将雾障消解到蓝空中。然而它的企图远未能实现，只不过在很短的时间里，蓝色的天光还是闪现了出来，使雪盖冰封下变了形的大地又像金刚石一般熠烟生辉。这时候，通常雪也停了，仿佛是要对已取得的成绩做个总结，是的，那穿插箱的少数几个出太阳的日子好像也有同样的作用。风雪停了，直射下来的日光则努力将新铺上的积雪洁白无瑕的表面融掉。 世界的模样像在童话里一般，天真纯朴而又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