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跨国融合的赛珍珠小说美学

尽管和典型的美国“女性小说”存在差别，但有三个关键点使《大地》具备了美国“女性小说”的感染力。
    首先，王龙的成功所体现的是典型的美国个人主义价值观。赛珍珠和美国的“女性小说”作者一样，都强调个人的心智和情感力量决定自身的命运，以及坚定信仰的重要性。“女性小说”的女主角取得成功的关键是对基督教信仰的坚持，对“纯正女性风范”的策略性运用；而王龙则是依赖对土地价值的忠诚信仰，并在和土地的依存关系中维系农业时代的伦理与行为规范。他的土地观已具有宗教的意义。此外，赛珍珠书写的王龙显然不是一个泯灭了自我的个体。中国的传统家族小说受儒家和佛教思想双重影响，个人的境遇要么命中注定，要么从属于庞大的家族，无法体现个人价值，不管个人如何努力，其命运就是家族命运的一部分。显然，王龙是一个能通过个体的努力超越家族和宿命力量之上的人。
    其次，两者都以家庭生活为平台展开叙事。赛珍珠对中国现代性进程的思考，在《大地》中是通过对王龙家庭生活的描绘进行展示的。《大地》不是将家庭定位为公共场域的退隐地，而是体现政治和历史斗争的场所，利用居家生活作为组织故事的线索。公共事件被翻译成家常语言，使中国历史的、社会的或者文化的独特性能为美国读者所理解。通过王家所遭遇的各种事件，《大地》向读者解释了中国在现代性进程中发生的社会变化和意识形态问题。不管是占中国主体的农业经济，还是作为现代性一部分发展起来的商品经济，都通过家庭结构的变化表现出来。
    最后，由于“女性小说”的重点是以家庭为平台展现社会问题，所以性别关系在叙事进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王龙和阿兰以及其他女性的关系，随着他的阶级地位的变化而变化，阶级和性别的相互依存关系越发清晰。刚结婚时，王龙只是个贫穷的农民，他对自己勤劳的妻子很知足，因为她不仅在田中劳作，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然而当他发财后，他不许阿兰在地里干活，因为他不再是穷人了，而是雇人干活的地主。随着财富增长，在家庭生活的变化过程中，他开始效法其生存环境中的上流阶级，这一切仍然通过王龙的性心理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