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为再现的世界之外

    当梵高走近观察这是怎么画出的时，他并不是一个想了解错视画的原理以便为自己所用的技术员。他赞赏的是图像以一种看起来并不像它自己的方式被获得，一团蓝色居然就是一张嘴。并且，这不是让他惊奇的人类的技巧，而是一种秘密的契合。因为自然和它自己的效果也并不相像：嘴并不像嘴。现在就是要让绘画像自然一样作为，让其元素中没有包含的图像得以显现。未完成的美学证实了作为行动的艺术与现实之间早就存在的和谐。作品既非远处重建的图像，亦非近处观察的元素，它存在于自身的路径中，存在于目光的往返中。它并不是再现，而是图像的发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永远无法进入其中。我们在它的热烈释放面前后退，又为了让自己暴露在它的源泉中而走近。
    用康德的思路和语言，我们可以这样说：手的动作怎么可能会先作用于被眼看到的世界？答：“因为世界就是一种‘作’（faire）。”
它们两个都是某种欲望、某种思想的行动，但古典绘画瞄准的是一个有着各种再现和各种标准的世界，它们在现实中出没，要被提取出来，与之相比，现实只是一份近似或弱化了的复制品。而对现代绘画来说，要把握的是某种因果性，某种动作、工作。古典绘画用图像、涂色呈现出对一个不完美的、没有复制好的世界所作的美化，现代绘画用图像、涂色，呈现出一个世界的未完成状态，或者更准确地说，它的非混沌状态，如果相信它是完成的，那么就是错误的。古典主义与现代主义对绘画极其不同的介入即由此而来，它们一个是沉思冥想式的，停留在一个我们并不能真正深入其中的世界的门槛上，我们被动去接受它无可辩驳的再现；另一个，则让我们一起参与到对作品的工作中。在同一时刻，正在观看着的未完成的存在和正在形成的未完成的存在融合在了一起。“什么是追随现代定义的纯艺术？就是创造一种暗示的魔力，它同时包含主体和客体、艺术家之外的世界和艺术家自己。”当波德莱尔这样写的时候，在艺术家这边，他或许会放置心灵、想象、情感的波动，以及与自然相对立的人，但作为观众的我们也有权利去领会相互的渗透、紧密的关联。它是如此地强烈：事实上，这种绘画的革新就是在1863年左右显露了出来。
——在作为再现的世界之外，还有我们作为存在的世界，两个世界的界限是古典艺术据以独霸的所在：完美的复本。而现代绘画正是打破这种界限，融合画与现实（生活），使得艺术自身的范式乃至定义得到了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