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倒霉的人类学家》
[英] 奈吉尔·巴利
49个笔记
前言
◆ 这些著作往往有点枯燥和无聊,在作者的想象里,自己无所不知,像神一般威严,不仅拥有胜过“本地人”的敏锐的文化洞察力,而且从不犯错,不自欺也不会被他人欺骗。
第一章 新的旅程
◆ (做学术研究最可悲的是,当你年轻的时候,你有很多时间,但没有人会给你钱做研究。当你在学术系统里跃升到更高层级时,你通常可以说服某人为你提供资金,但你再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做重要的研究。)
◆ 新加坡频道只有好消息,糟糕的事件都属于外国。
第二章 双城记
◆ 然而,如果我要求见任何具体的人,那他要么是没到,要么已经离开,要么正在开会。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但不确定。
◆ 在英格兰,你会等待一个间隙,然后简单地穿过。在雅加达,没有这样的间隙。你与疾驰而来的司机互相妥协,他们减速到足以让你冲过去,然后司机会立即加速。你知道哪些车会让你通过,哪些不会——至少当地人知道怎样判断。
◆ 评估一个人民族志的质量,可以通过他设法克服价值判断的程度,这种价值判断又被称为“文化偏见”。迄今为止,印尼呈现出一张张如此美丽、如此热情友好的面孔,以至于很难看清这些表象背后存在的瑕疵。
◆ 有一些令人尴尬的事件,即便多年以后,当你乘坐电梯时,走在大街上或者试图入睡时,它仍会突然出现在脑海中,让你畏缩甚至大声呻吟。
◆ 在街上,可以看到人们讲话时总喜欢靠着路灯杆、砖墙的角、汽车挡泥板。他们肯定是需要拥抱的。
◆ 公共汽车一开动,乘客们就开始相互倚靠睡做一团,像一帮表兄弟,或者一篮小狗一样,他们把腿绕在一起,把头靠在彼此的胸膛上。一群陌生人为了能睡好,像是在协商能否拥抱在一起。法国人和我冷漠地分开坐着,小心翼翼,生怕我们的膝盖相碰。
◆ 中士的嘴角出现短暂的闪烁,那张纸币以鱼儿入水的速度和优雅的姿态消失了。
◆ “我会在朝圣的途中死去。我认识苏加诺。我的房子价值七千五百万卢比。你为那件纱笼付了多少钱?什么?你被宰了。”
第三章 水手之道
◆ 印尼人敏捷地帮助各种各样的白人,给他们茶,不断地钻研地图,提供的建议极不准确,还无休止地询问关于西方的问题。船员们穿着救生衣,围着船打乒乓球和赛跑,咯咯地笑着。乘客们也被要求加入进来。
◆ 人类学家的动机和其他人一样,经不起严格的审视。田野调查给民族志学者带来了许多满足感。其中之一是他不再属于人口中赤贫的那部分,而是相对而言成了一个富有的人——用利他主义姿态挥霍一点小钱。能给别人带来微笑,对自己是一种极大的乐趣,这种快乐是通过花别人的钱来获取的,而且代价并不高,所有新教的美德同时得到发扬。能像当地绅士一样行事并施以恩惠——左派人类学家特别容易被这些诱惑,它会令人当场生出一种错觉,即你已经亲近了当地人。
◆ 游客展现出人们丑陋的一面。是最糟糕的人都是游客,还是游客的身份带来了一个人最糟糕的一面?旅游业将其他人转化为可以拍照和收藏的舞台道具。
第四章 民族志前沿
◆ 一个人蹲在海边,无疑是在从事某种古老的海上狩猎活动。我走近了,用唇形打了个招呼。他猛然察觉到外人的存在,一脸惊恐地转过身来,提起裤子,然后飞奔而去,一路上溅起温热的水花。他在做什么已经很清楚了。我现在知道这里的厕所是怎么安排的了。
◆ “完全正确,”他说,“满月时没有螃蟹。它们都来月经了。”“瞎说,”一名厨师笑着说,“螃蟹都是雄性的,它们不会来月经。”“是因为光线,”其中一名服务员说,“螃蟹不喜欢光。它们藏在深水里,所以你没法抓到它们。”“不是这样,”另一名厨师坐下说道,“像这样,月亮引发潮汐,掀起波澜。螃蟹不喜欢湍急的水,所以它们会躲在岩石下。”整个餐厅现在都静了下来。与我在非洲遇到的最后一个民族相比,这是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变化。非洲的那个民族非常保守,抵制对祖先智慧的猜测。渔夫疑惑地摇摇头。“哇!”他说,“我不知道受过教育、读过书是怎样的。你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夫。我们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能在满月的时候去钓鱼,因为我们所有的妻子都在来月经。”讨论又回到了我刚加入的时候。
◆ 但在这里,我们突然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向内看而不是向外看的世界,在这里,物质上的舒适不能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有一种令人兴奋的可能性,可以让我们瞥见另一种真实。对于任何痴迷于民族志探索的人来说,这是最大的兴奋点。
◆ 电停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在我们周围缩成一片舒适的昏暗。在厨房里,有人像皮影戏一般做出了热咖啡。
◆ “但是……”突然我恍然大悟!他们把道路两端的名字,即波利瓦利(Polewali)和马马萨(Mamasa),合并在一起,用于整个地区。因此,我当前身处波尔马斯(Polmas),去的地方还是波尔马斯。
第五章 马匹交易
◆ 基督教是一个多面的宗教。它可能意味着烦琐的仪式、令人尴尬的情感、冷冰冰的禁欲主义。每种文化都从当地传播的宗教中获取它喜欢的东西。在西方传播古老宗教的过程中,有一个因素让托拉查人对基督教印象深刻——组建唱诗班的可能性。托拉查人的传统宗教在各种场合大量使用合唱,并有丰富的曲目。教堂唱诗和吉他让老树得以绽放新花。到了晚上,弹拨乐器和轻快的歌声在托拉查的镇上回荡。每个星期天,整个镇子都会因收紧的声带而颤抖。
◆ 人类学有一个传统,即研究者身体的痛苦程度,是衡量其收集资料价值的一个标准。
第六章 这个小镇对我们俩来说不够大
◆ 他大约十岁,带着傲慢的姿态纵身跃上马鞍,解释说必须用膝盖夹紧马鞍,双手抓住木柴马鞍的前端。在比较紧张的时候,比如渡河(我要过河吗?)时最好把手指伸进马的鬃毛里。这些马能听懂印尼语的“左”和“右”。
◆ 他同样哼了一声。我在森林里,没有食物,只有一个无法和我对话的人,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但他至少沉迷于一种目标感,有一种持续前进的冲动。他显然对我们取得的进展不满意,敦促我继续前进。他采取了一种新的策略,从后面跟着我——当我们骑马时——突然从后面打一下“哇噢”。马儿会疯狂地向前冲刺,威胁着要么把我掀下去,要么让我的脸陷入锋利的树叶中。我大喊大叫,最后设法戳了一下他的马,让它突然站立起来,令人满意。此后,他用邪恶、充满威胁的语气对着我的马窃窃私语,这招对于马一样有效。
◆ 听声音是那个农民。他在笑,实际上是在嘲笑我的痛苦。那一刻,我知道他给我下了毒。愤怒和自怜在心中交战,自怜的情绪占了上风。他伸手拿走了我的斗篷。他连我的死都等不及,就开始剥光尸体
◆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他指了指马匹,“你为什么要带着两匹公马和一匹发情的母马旅行——这不会让出行变得困难吗?”
第七章 关于大米和人
◆ 我们永远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偶然的机遇会进入我们的生活,而事后我们会将其重新注释,包装成自己本来的打算和计划。
◆ 我于是听到了关于多种棕榈酒的即兴介绍。我们尝试了很多种,浓烈的和清淡的,一种加入红树皮酿造的,新鲜的或一天前的。这是一种极好的泡沫酒。用刀刺一棵棕榈树,从汁液中提取一种有益健康且令人陶醉的棕榈酒,也许是迄今为止关于仁慈神灵存在的最有力的论据。树液中的糖分由天然酵母发酵而成。酿造时间越长,糖越少,酒精越多。除非被做了手脚,否则它非常纯净——它已经被整个树干过滤了一遍,唯一的缺点是有很强的泻药作用。
◆ 不需要太多人类学或弗洛伊德式的天赋,就可以看出公鸡的雄性气质与其主人的男子气之间存在关联。
◆ “他们想拿回自己的钱。”约翰尼斯解释说。“为什么?”“那个人把一个辣椒碾碎塞进了他的公鸡的屁股。”“哦,我明白了。”那个警察从人群中走出来,开始了一段温和的哑剧,颤抖着举起手指祈求,仿佛要扑灭火焰。“现在他想要钱,”约翰尼斯高兴地说,“你能想象有人会把钱放心托付给警察吗?”胜利者从绳子上拿起衣服,开始夸张地用桌布做手势。“他想要死鸡的腿。这是他的权利。”战败鸡的主人抓着鸡腿提起死鸡,往对手脸上挥舞。“现在他想为他的鸡要钱。”一个女人出现并开始对他们所有人大声喊叫。“她想干什么?她也参加赌局了吗?”“不。那是她的桌布。”
◆ 我唯一拥有的一件黑色衬衫是从泰国计划生育运动中得来的,上面展示了“三个智猴”[插图]拿着的避孕套。约翰尼斯向我保证穿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政府正在推动计划生育政策。人们会认为我是某个部门的大领导。
◆ 一个年轻人走进来,伸手够到尸体后面,探着身子,几乎要趴在上面,去拿存放在那里的磁带。他把磁带放在尸体上,又四处摸索找出一个大的黑色播放机。他插入磁带,开始跳舞,臀部随着萨克斯管响亮的声音而扭动,是迈克尔·杰克逊的歌。磁带像五颜六色的祭品一样散落在尸体上。在死亡面前,人们明显缺乏敬畏和虔诚。
◆ 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巨大的肚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可选的、附加的配件,而不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第八章 山里的巡回演员
◆ 我礼貌地问:“蛋怎么样了?”其他人都高声大笑起来。我无意中说了我的第一个下流笑话。我被告知要问鸡的蛋,否则会被理解为在问男性乘客的生殖器是否完好。
◆ 每次我们陷入困境,过程都一样。起初,我们会老实待着,假装没有注意到困难。接着司机会喊:“下去推呀!”我们就爬下车漫无目的地乱转。有些人只是站在一边看,另一些人努力推车。然后,当有足够的推动力让我们离开时,其余的人会加入——此时最开始推车的那些人有一半会停下来。关于如何让卡车摆脱泥泞,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 对于一个西方人来说,在印尼生活意味着头部将遭到一系列重击。整个国家都建立在人民身高不超过五英尺六英寸的假设之上。我唯一一次真正憎恨印尼人,就是在头部受到特别严重的撞击之后。随着痛苦的泪眼模糊散去后,你睁开眼睛,会看到一群欣喜若狂的棕色面孔在嘲笑你。通常有人会解释说,你撞到头是因为你太高了。
◆ 约翰尼斯已经开始暴躁了,这是一种以父母为耻、雄心勃勃的年轻人的典型思维。
◆ 人类学家也许是你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客人。我不会邀请这样的人到家里去。他总是用愚蠢的问题困扰主人,使他们分心。起初,他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毕竟,你一开始并不知道如何去捕捉陌生的生活方式的本质,人类学家甚至连他们正在寻找什么样的猎物都没有达成一致——是在人们的头脑中,还是在外部现实的具体事实中,两者兼而有之,还是两者都不存在?另一些人会认为,大部分人类学“知识”是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间的杜撰,依赖于两者之间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因此,一开始总是下意识地继续做下去,之后再去准确分析自己做过的是什么。
◆ 我的失望一定是显而易见的。西方人有一种固有的倾向,即利用世界其他地方来思考自己的问题。
◆ 安达鲁斯并不是指出西方世界的不足之处的“高尚的野蛮人”[插图]。
◆ 就像一个头发很多的年轻人,他哪怕只是用手揉搓一下,头型看起来就不错。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头发越来越少,所以他打理头发的时间越来越长。照顾水牛也是一样的道理。
◆ 然而,我们俩的肥皂似乎有同样的问题。它顽固地拒绝起泡,水质一定很硬。等我们回到屋里,煤油灯亮了,才明白原因。他偷的不是肥皂,而是小块巧克力。我们已经把它涂满了全身。
◆ 每个人的鼻子下都有鼻涕的痕迹。看起来好像有人一直在收集证据,以反驳“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创造的”这一观点。
◆ 也许这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一种将人变成表演动物的冲动。
第九章 夫妻关系仪式
◆ 有时这不是他的错。人类学到处都是错误的线索。
第十章 让我叫你Pong
◆ 一想到当他去世时,旧宗教也会在巴鲁普消失,就令人难过。宗教首领的知识包含数千行诗句,但已经没有人愿意承担这背诵的重担。
第十一章 再度交锋
◆ 甚至内内克和卡雷也会对着镜头,像兄弟般微笑,拍完了他们立刻相互怒视。
“这就像给猫和老鼠拍合照一样。”约翰尼斯高兴地说。
◆ 所有当家长的都知道,如果房子突然一下子变得太安静了,孩子们一定在策划一些事儿——而且是淘气的事儿。
◆ 现金的问题在于,它可以被贪婪的亲戚们掌控并被分割得越来越少,而水牛则没法分割。
◆ 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好的礼物是约翰尼斯这个彻底现代化的托拉查人也开始雕刻了。他似乎是通过来到伦敦,才完全成为一名真正的托拉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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