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与柏拉图主义》
《尼采与柏拉图主义》
吴增定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5年 2025.06.08-06.26
一、尼采哲学的基本问题及其展开
7 海德格尔 洛维特 列奥斯特劳斯主张尼采哲学有内在统一性,德里达 福柯 德勒兹反对还立场。
8 海德格尔认为,尼采哲学的基本问题是“什么是存在者”,“权力意志”表明了“什么存在”,“永恒轮回”表明了“如何存在”。尼采虽然反对柏拉图主义,但其基本问题仍是不折不扣的柏拉图主义或形而上学问题。于是尼采反柏拉图的结果,反倒是促成了柏拉图主义的最终完成。尼采以“柏拉图主义的颠倒”实现了“颠倒的柏拉图主义”。
10 洛维特认为尼采哲学的基本问题是:如何克服基督教的彼岸上帝,及其导致的现代虚无主义危机。但是,由于尼采试图通过“意志”肯定“存在”,这与基督教的核心一致;所以,他只是返回了古代晚期的自然秩序,以反对笛卡尔以来的现代性精神。
13 后现代主义虽然看到了尼采批评西方以抽象的逻各斯压抑隐喻的密索思带来的遮蔽,却没有发现尼采思想的统一性,忽视了尼采的肯定与建构。
15 列奥施特劳斯区分了柏拉图的显白说教与隐蔽说教:前者借苏格拉底之口,以诗意和神话的方式,描述了至上的理念,赞美“灵魂不朽”“德性即幸福”;后者借格劳孔和阿德曼图斯之口,指出任何人都不会发乎本性地追求正义,而是不择手段地追求自己的好处。于是,尼采所攻击的柏拉图,只是后人制造的神话,是柏拉图自己也从不相信的。与此同时,尼采鼓吹的权力意志也是显白说教,永恒轮回才是隐秘说教。换言之,尼采恰恰以创造价值的显白修辞,来掩盖其虚无主义的隐微实质。
20 柏拉图主义的四个阶段:一,柏拉图构造超感性的世界。二,基督教把柏拉图的理念世界转换为无法企及的彼岸世界,“民众的柏拉图主义”。三、近代启蒙宣布真实世界不可证明,却又制造了现代的主体性神话,道德形而上学是柏拉图主义的现代变形。四,实证主义怀疑乃至否定柏拉图所说的真实世界,却相信仍存在着一个作为感性世界的真实。
27 如果将永恒轮回视作虚无主义,恰恰是还不自觉地以柏拉图主义为参照。一旦破处了柏拉图主义的最后魔障,永恒轮回就不是虚无主义,而是对生命的最高肯定。
29 在思考生活究竟是需要真理、还是谎言的时候,早期的尼采认为需要的是谎言,因为真理恰恰危害生活;直到明白了权力意志是对生命的肯定,尼采才真正摆脱了柏拉图主义的阴影。
第二章 真理与谎言
33 日神精神使人远远地静观现实,把现实当作一个梦幻;酒神精神则使人投身并沉醉于现实之中。日神精神以酒神精神的共同作用,使得希腊悲剧创造了一个假象的世界,从而可以让人们遗忘真理,即:生命本身是不断生成、变化和消逝的过程,并不存在永恒的意义。
34 希腊悲剧是一种伟大、高贵的谎言,使得希腊人遗忘了人生无意义的真理,并基于这种遗忘创造出了伟大的文明。
35 毫无悲剧感和艺术本能的苏格拉底,凭藉自己的逻辑诡辩和科学抽象,用知识或真理否定的希腊人的信念,并宣称他们不过是毫无根据的假象、神话,成功摧毁了支撑希腊悲剧的精神。
36 早期的尼采关于真理与生命只能看到截然的对立:肯定生命,就必须否定真理;坚持真理,就必然否定生命。
37 真理最初只不过是一种信以为真的信念,一种“人性、太人性”的幻觉、谎言、隐喻、神话,使人置身于其中而浑然不知其为幻觉。绝对真理只不过是一种群体迷信和民众偏见:出于生存和安全的需要,民众把这种意愿强加到事物身上,并虚构出一个关于绝对真理的世界,以判断善恶、是非。
38 如果求知的欲望失去限制,就会超过生命的接受限度,以摧毁希腊悲剧保护层的方式损害生命。
41 早期尼采认为苏格拉底最大的错误不是迎合了民众偏见,而恰恰是摧毁了民众偏见。尼采把苏格拉底与现代科学等量齐观,他们共同的错误就是不加限制的知识欲。这种对苏格拉底的理解是以康德为中介的,特别是康德的人为自然立法。
42 苏格拉底同样也是神话的制造者,且是一种低贱的谎言,不同于古希腊悲剧是高贵的谎言;前者是对生命的损害和毁灭,后者是对生命的肯定。与此同时,历史进步论的神话同样也是低贱的。
44 尼采歌颂的是前苏格拉底的悲剧哲学家,他们既不同于悲剧作家,因为他们没有沉浸于遗忘,而是走出了神话的世界,以清醒的目光洞察这个世界的真理;他们也不同于苏格拉底,因为他们懂得节制自己过分的知识欲,从而可以肯定生命的真实过程。
45 在早期阶段尼采与柏拉图主义同样认识到:真理对个人及共同体的生活是致命的,因此需要用谎言掩盖起来。在完成《悲剧的诞生》后,尼采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柏拉图主义倾向,开始对自己的艺术形而上学产生不满。
48 在《人性、太人性的》中,理睬更清楚地揭示了柏拉图主义的命运:神话之所以注定要成为过去,是因为作为他的前提的自然秩序,已被现代科学所摧毁;如果还坚持相信这种神话,只能堕入卑劣的自我欺骗。但坚持真理,又应如何避免冷漠的虚无主义和自我厌倦。
第三章、查拉图斯特拉的教育和自我教育
51 查拉图斯特拉第一次把道德作为宇宙万物的本源,把人类历史是做善恶斗争的过程。一方面他发明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以及德性就是幸福的道德说教,对柏拉图主义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另一方面,他宣讲的末日审判和千年王国之类的宗教信条,希伯来先知以此为依据创造了一神论的启示宗教。因此查拉图斯特拉,虽然是古代东方的先知,却对西方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他带来了一个否定生成和尘世生活的谎言。
53 查拉图斯特拉在两千多年后重返人世,是为了清算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错误,彻底否定支配西方的柏拉图主义,并馈赠给西方一个新的礼物:永恒轮回,这个新的教诲是对成生世界、尘世生活的绝对肯定。
54《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对《理想国》《新约》的文本戏拟,前者的上山与下山模仿了理想国中的洞穴隐喻,也模仿了福音书中耶稣的传道、登山以及被钉十字架。这种形式上的模仿是为了思想上的反讽。
56 查拉图斯特拉三次下山宣讲的内容分别是超人学说、权力意志与永恒轮回,但其面向的对象却从最初的所有人、到后来的少数人、再到最后只有自己。
58 查拉图斯特拉之所以下山,正是因为对众人的爱,这种爱是出于流溢的馈赠。不同于柏拉图主义中哲人对众人的爱,完全是政治责任,而非发乎日自然本性;耶稣对世人的爱,则是来自上帝的启示与律令。两者都是对一个不断生成、变化和消逝的生命世界的仇恨。
61 查拉图斯特拉教育民众的失败,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民众永远只是需要谎言,而非真理。除非能够像柏拉图主义者那样放弃理智的诚实,否则他注定不能成为民众的教导者。
63 查拉图斯特拉挑选弟子的标准是,必须完成精神的三种变形:首先成为骆驼,再从骆驼变成狮子,最后从狮子变为孩子。骆驼象征着我应该,即对于外在命令的服从,乘载着沉重的传统价值;狮子象征着我想要,因而要彻底摧毁传统价值;作为传统价值摧毁者的狮子无法创造新的价值,只有孩子才是真正的创造者。
64 尼采虽然放弃了教育民众,号召门徒选择孤独的自我创造之路,但他却并不鼓吹伊壁鸠鲁式的隐士生活、或是诺斯替式的超脱生活,他的超人学说始终贯穿着一种强烈的政治哲学诉求。
66 基督教的罪恶是以普遍的上帝取代了各个民族的神,导致了诸神的死亡。并且在基督教与现代科学的合谋下,诸民族的古代神话已被彻底摧毁。返回古代已经不可能,只能依靠自己的德性去创造新的价值。
68 如果仅限于超人学说,海德格尔所说的尼采是颠倒的柏拉图主义就恐怕是正确的:超人的两个规定之间存在着矛盾,一方面是对尘世生命的肯定,另一方面是生命的自我肯定;前者表明超人是一种被创造物,后者显示超人就是创造本身——为了否定柏拉图主义,超人学说反对一切谎言和自欺;但作为被创造物,超人本身恰恰又是一个生命所创造出来的谎言。
70 在领悟到权力意志之后,尼采发现超人学说只是一个权力意志创造出来的谎言,一个与柏拉图主义相似的谎言。因此,查拉图斯特拉担心门徒将超人学说误解成“颠倒的柏拉图主义”的担忧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71 超人的德性是出于“爱人”的馈赠,且迥异于基督教的同情。前者保持了高者与低者的等级秩序,后者将高者拉平于低者。
73 之所以以论证等级秩序的柏拉图主义会变形为现代的平等主义,是因为哲人们为避免民众的迫害,放弃了“理智的诚实”,开始为民众及其迷信服务。
76 之所以追求智慧、追求真理,归根到底就是因为爱生命。
81 然而如果说柏拉图主义是一种迎合民众偏见的谎言,那么作为其替代者的超人学生能否避免这一结论呢?查拉图斯特拉对门徒的三次失望:门徒们不满于老师诗人的比喻、却敢怒不敢言,说明他们并没有摆脱柏拉图主义的束缚人,把老师视作智者爱你加以崇拜;门徒们并不把他视作探求真理的哲人,还是看成耶稣式的“行奇迹者”;悲观预言家断言,超人教育注定失败。
85 查拉图斯特拉认为教育是一种解救,把生命从对时间和过去的复仇中解放出来,获得最高程度的自我肯定。与之相反,认为生命没有永恒的意志、所以需要追求超时间的上帝王国,就是对生命根深蒂固的复仇。
87 一旦生命能够接受自己三是不断创造和毁灭的过程,就能清醒地拒绝一切永恒,真理式的谎言,拒绝用这种谎言来对自己的过去进行复仇。从而生命也赢得了最高程度的自我肯定。
94 永恒轮回不是虚无主义,反而是对生命最大的肯定,因为它把生命从超验的囚笼中解放出来,肯定的生命自身的正当性。查拉图斯特拉从生命的复仇者变成祝福者,把万物从目标的枷锁中解放出来,把偶然性(世界最古老的贵族)归还于万物。
98 查拉图,斯特拉是馈赠者、祝福者,而动物们是被馈赠者、被祝福者。前者是奠立者,后者是被奠立者。
99 西方古典文化中真理与智慧是有德性的男人,生命是无德性的女人。柏拉图基于对生命女人反复无常的仇恨,将德性强加于彼。查拉图斯特拉则把真理变成了为生命舞蹈助兴的皮鞭。
第四章 未来的哲学与政治
110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肯定的部分,通过权力意志肯定生命的永恒轮回。《超善恶》的使命是否定,重估迄今为止的所有价值,并寻找自己的同类。其着眼于批判现代性,提出与现代科学、现代艺术、现代政治相对立的类型。现代性的虚无主义特征就是鼓吹畜群道德的现代“末人”,他们把普遍同质的现代社会视作历史的终结。
113 柏拉图主义无法理解和把握无常的生命女人,转而迎合民众,将灵魂不朽、善恶报应的偏见,抬高为至上的理念。柏拉图主义的危险是颠倒了真理与谎言的关系,为基督教的出现铺平了道路,基督教更好地安慰了下层民众,并同时败坏了上层统治者,彻底摧毁了柏拉图苦心经营的等级制。文艺复兴与启蒙运动的批评,本来已经让柏拉图主义和基督教濒临崩溃;但是卢梭、康德以及德国哲学家发明的道德形而上学,却再次把西方带入睡眠。
117 哲学之所以陷入两个世界的划分,是因为主宰哲学家的并不是真正的求真意志,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生命本能:出于自我保存的需要,生命顽固地把自己所设定的价值尺度当成真理。
120 全部的古代哲学都不是对自然的发现,而是对自然的僭越,因为真正的自然不是和谐的宇宙秩序,自然是没有目的、没有怜悯、沉闷而捉摸不定的。
121 现代哲学虽然不相信柏拉图的理念,论不再信仰基督教的上帝和永恒救赎,却崇拜启新的偶像——确定性,隐秘地继承了柏拉图主义的遗产。由于是现代人失去了自然和上帝这两大依靠,所以想要拼命地抓住最后一根确定性的稻草。
124 尼采驳斥哲学家的求真意志,却热情赞美作为“基本意志”的“民众偏见”。
126 民众和哲人虽然生活在同一世界,但看待世界的视角却恰好相反:民众自下而上地看待世界,既无法理解哲人的求真意志,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求假意志,只能把哲人的生活方式理解为“显白”。哲人则自上而下地看待世界,他们不仅能够理解自己,还能理解民众的生活方式,是一种隐微的视角。
127 基于这种视角的区分,尼采批判了哲学史上对待民众偏见的三种错误态度。一,布鲁诺和斯宾诺莎等启蒙哲人,为了捍卫求真意志,公开批判民众偏见,遭到民众的怀疑和迫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尼采并不赞同这种殉道精神,因为民众注定理解不了、也无法接受彻底的求真意志。二,以伊壁鸠鲁为代表的犬儒主义者,根本不关心民众的生活方式。三,柏拉图主义者一边公开宣扬道德教条,一边隐微地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130 柏拉图最大的错误,就是将作为民众偏见的灵魂不朽、善恶报应,美化为“至善”,以至于最终无法捍卫生命的自然等级秩序。
131 尼采认为未来哲学应该坚持隐微与显白的视角区分,哲人的隐微视角不仅高于、而且包容并肯定的民众的显白视角。摧毁文本与解释之间的间隙。
141 永恒轮回是斯多亚学派的宇宙秩序的本体论,却是尼采肯认生命之美好的神话,相信不断的创造与毁灭是美好的,并且想要再来一次。于是,与其说永恒轮回是对生命真相的断定,不如说是生命期待自身的永恒轮回;因此,海德格尔将永恒轮回看作尼采对“存在者之存在”的本体论回答,是彻头彻尾的误解。
142 权力意志是尼采的隐微教诲,永恒轮回则是显白教诲。尼采试图用后者为人类提供新的理想,让人们继续沉浸在简化、美好的有限生命之中。
143 尼采认为柏拉图主义的错误之一就是颠倒了哲学与宗教的关系,使前者屈从于后者。然而这一现象并非出于偶然,因为在民众们简化和伪造的世界当中,哲学家被迫隐藏自己的求真意志,才能维护自己的统治秩序。但是,一旦宗教不是由哲学统治,那么宗教就不知道什么是生命的真正价值,甚至颠倒生命的最高等级最低等级。
147 尼采同样希望确立生命的等级秩序,并且捍卫哲学作为“最富精神性的权力意志”的地位。柏拉图主义的错误在于把等级秩序的大厦建立在错误的根基上,导致基督教和现代启蒙利用了这个错误,摧毁了等级秩序,发展出了畜群道德和末人理想,最终导致了现代虚无主义的危机。
结语
157 上帝死了并不单纯只是19世纪的现象,而是两千多年西方文明的总体危机。当苏格拉底把哲学从天上拉回人间,当柏拉图发明了一套柏拉图主义的神话,西方文明的危机就已经开始了。此后漫长的2000多年的历史,不过是西方文明不断地自我颠覆和自我毁灭的错误历史。与之相反,尼采认为西方文明在有史可载的开端就已经达到了巅峰,希腊文明的伟大成就,一个是前苏格拉底的自然哲学,一个是希腊悲剧。前者让人走出了原始的神话世界,以已觉醒的眼光观察整个宇宙,洞察万物流转的真理;在面对生命无常的深刻体悟时,希腊人没有否定生命的意义,而是创造出了一个悲剧的世界。
158 尼采认为,古希腊文明之所以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就是因为他很好的维持了哲学与悲剧/宗教之间的平衡。一方面,自然哲学家们虽然走出了神话的世界,却很好的节制了自己的知识冲动,为悲剧的创造留下了广阔的空间;另一方面,自然哲学家们还保持着清醒的求证意志,不为作为民众偏见的希腊悲剧所左右。然而,苏格拉底以冷酷的辩证法摧毁了希腊悲剧,并用一套理性主义的说教加以取代。
163 海德格尔认为尼采虽然一直都在批判柏拉图主义和形而上学,但却导致了形而上学历史的最终实现。因为尼采将存在变成价值、把真理当作权力意志,从而将形而上学推到了有史以来最高的程度——价值形而上学。这种价值形而上学一边无限地抬高人的主体性,一边把技术对自然或世界的征服发展到了极致。尼采克服虚无主义的努力,恰恰最终把西方推向虚无主义最黑暗的深渊。
164 海德格尔在哲学家的德性与历史的命运之间选择了后者。他认为现代虚无主义的命运意味着西方文明已经彻底耗尽的第一次开端的全部可能性与生命力,只能耐心的等待第二次开端。并且,第二次开端不仅与哲学无关,甚至与西方无关,只能从非哲学的东方寻找自己的生机。
165 德里达将西方哲学斥责为“逻各斯中心主义”,将无法用理性的语言描述、因而只能以太阳隐喻者来统一、整合、消除诸种差异。德里达认为海德格尔虽然放弃了“在场的形上学”,却仍追求存在隐退后的痕迹,所以海的颠覆性不如尼采:后者没有建立“价值形上学”,只有反逻各斯的语言游戏,其所有文字都是能指符号的延异。
166 德勒兹认为马克思和弗洛伊德代表着现代文化的开端,尼采则代表着反文化的开端,因而比前两者更为激进。尼采没有被“解码-再编码”的游戏诱惑,他听任力无限地漂流和迁徙,拒绝成为再编码的定居者。
167 经过后现代思想家的诠释,尼采思想中肯定、建构的因素消失殆尽,只剩解构与重估,不再是等级秩序的捍卫者,成为了肯定边缘、差异的左翼思想家。斯特劳斯想要把尼采从海德格尔的阴影中解放出来,恢复他作为“柏拉图式的政治哲学家”的真面目。斯同意尼采与海德格尔对传统哲学批判,但认为此皆无关于柏拉图,只是中世纪的新柏拉图主义者和基督教神学。
168 柏拉图与尼采都不是形上学家,而是“哲学家-立法者”。斯特劳斯认为西方文明的危机就是现代性的危机,当现代性的先驱宣告与古代决裂,西方文明才开始踏上自我毁灭的不归路,在一次次激烈的反传统革命中,西方人一步步放弃了对德性和美好生活的理论探究和实践追求,最终完全丧失了判断善恶是非的标准,克服现代性危机的唯一途径就是返回古代,其发掘了从法拉比-迈蒙尼德-阿韦罗伊-柏拉图的回溯之路,主张柏拉图并未迎合民众偏见。
169 西方文明城市在哲学与礼法、理性与启示、哲学与诗的紧张冲突之中,焕发出源源不断的生机,一旦这一冲突完全消解,西方文明将陷入根本危机。基督教调和理性与启示,为西方文明买下了祸根,现代性只不过是这一危机的总爆发。启蒙思想家在用哲学来启蒙民众、消除他们偏见的同时,把哲学降低为维持设政治社会长治久安的公民宗教。这导致了哲学和政治的两败俱伤:西方人不仅在政治实践中丧失了判断善恶是非的能力,而且无法对于这一问题进行哲学追问。因此,施特劳斯拒绝了尼采和海德格尔对西方文明及其危机的诊断,并且否定了他们的治疗方案。
170 更有甚者,尼采与海德格尔同样在消解雅典与耶路撒冷之间的张力,他们仍停留在基督教的视野之中,并没有真正的理解古代哲学的精神,他们的努力导致现代性的第三次浪潮,一定程度上需要为法西斯主义的政治灾难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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