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Gru♪~ (Understandable?)
读过 蒙田随笔全集(全三卷)
- 章节名:Chapter 3
中世纪有一句格言———最大的僧侣并不是最贤智的。但是一颗学识那么丰富的灵魂为什么竟会变得不清醒又活跃,而一个粗鄙的心灵居然能够沾染世界上最优秀心灵的意见和言论而丝毫没有进步呢?我至今还疑惑。既然接受了许多伟大而坚强的心灵的影响,他自己的心灵就不能不收缩起来,以让位给别人。我很愿意这样说,正如灯儿因油上得太满而窒塞,草木因太潮湿疯长而郁闭:过多的钻研与智识也使心灵活动停滞,因为既受这许多繁杂的事物所羁绊和占据,它必定失掉自由行动的能力,而这些事物本身所具有的重量也必定使它弯曲。但事实并不如此:因为我们的心灵接受越多也会越加膨胀。由古代的榜样我们可以见到许多善于处置公务的人和许多伟大的宰相和将军同时也是极渊博的学问家。一些为同时代的潮流所轻视,而逃避现实及公共职务,只是靠思想影响人们的那些哲学家们,既然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意见都显得可笑。他们随时都愿意为你判断一些事情吗?他们并且还要问:有没有生命?有没有运动?人是否和牛一样,行动和受苦是什么?法律和裁判是怎样一类的事物?他们能赶得上官长或能和他平等说话吗?他们会带着一种不恭敬或无礼貌的自由?他们喜欢听人家的赞美吗?对于他们只是牧人一样地懒惰,只知道榨奶和剪毛,并且比牧人还来得粗暴。你会因为一个人拥有许多财产土地,而高看他一眼吗?他们会觉得这个想·201·蒙田随笔法好笑,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把全世界看作他们自己的产业。你会自认为有富贵的祖宗,可靠的靠山,而觉得自己很高贵吗?他们会看不起你,因为你不懂得万物一体。我们都有同样多的祖宗:贫、富、王公、侍役,希腊人和野蛮人。即使你是海格力斯的五十世孙,他们也会觉得你这样看重命运的赋与是不可理喻的。因此那些鄙俗的人轻蔑他们为不懂世俗或傲慢不恭。但是这幅柏拉图的肖像和我们的学究相差得实在太远了。前者是被人奉为圣者,超乎寻常,轻视公共活动的不可学步的特殊的生命,是被崇高理想驾驭的。后者却被蔑视为在俗流之下,不能胜任公共的职务,排在前者之下亵渎生命和习惯的。这样多讨厌,行为卑鄙之人却满口格言!———巴古微乌士那些满口格言的哲学家怎么样呢?我说,无论在学问上多么伟大,在行为上更要伟大。就像那史拉古斯的几何学家为捍卫国土必须放弃再次坐在那里思考而要发挥聪明才智,马上造出一些骇人的武器,这么大的威力要超出人类的一切想象,而他自己却丝毫看不起这些制造品,反而觉得贬抑了他的艺术的尊严,而他的行为也就是练习和游戏一下尊严没有别的什么了!同样,当他们间或被驱使去作行为上的试验时,我们看见他们崇高的翅膀飞腾起来,仿佛他们对事物的了解奇妙地扩大和润泽了他们的心与灵魂,真是不可思议!但其中有些,因看见一些庸碌之人占据着政治地位,便归隐在他们自己当中。一个人问克拉特研究哲学到多少时候,得到这样的答复:“直到我们的军队不被一些驴瞮领导时为止。”·301·-赐蒙田随笔赫拉克里特士禅位给他的兄弟时,回答责备他浪费光阴去和一些小童在庙门口游戏的埃菲西安道:“这可比与你为伍去掌握枢要事务好得多。”还有的呢?他们的思想竟然超出了一切世间的命运,觉得法官的位置甚至国王的宝座都是卑贱可鄙的!亚格里根通的人民献给他王位被奄柏多克力士拒绝,达列士也不时地痛责一般人备尝辛苦去致富。有人反驳他说这是狐狸的行径,因为他自己在这方面无所成功。于是他试图去消遣,暂时贬抑他的学问,而去为利益所驱使。他建立一个贸易,在一年内获得如此多的赢利,这些难道是最富于商业经验的人终其一生能做到的。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达列士和安那撒哥拉士和他们的侪辈被有些人称为贤智而不谨慎,因为他们不肯治理那比较有用的东西,可这并不能恕宥我的朋友学究们,与其眼见他们受困于这么一个卑微和拮据的财产,我们还不如说他们既不贤智也不谨慎。要说我放弃它的第一个理由,不只由于他们误解了学问,况且,看教授们的方法,虽然学者和教师们变得更博学,然而他们并不显得更聪明。真的,我们家长为我们的教育所花费的金钱和心血,除了用知识来武装我们的头脑外,并没有别的目的。关于判断力和德性,甚至一字都不提!试从我们的百姓中喊一个过路的,说道:“啊,多么博学的人!”又喊着另一个人:“啊,多么善良的人!”人们的视线和尊敬一定一齐转向第一个人。得要有个第三者喊道:“啊,这个蠢材!”我们或许问:“他懂希腊文或拉丁文吗?他写诗或散文吗?”但他是否贤慧,却并没有人问及。难道我们不应该问,谁知得最好,还是谁知得最多?·401·蒙田随笔正如有些鸟间或出外寻觅谷物,未经尝过便用嘴带回去喂哺小鸟一样,我们只孜孜不倦地去充塞我们的记性,却任我们的悟性和良心空虚。同样,我们的学究们之所以到书里去拾取知识,把它带在唇端,只为要吐出来使散布于空中。我自己就是这愚行的一个多么奇妙和合适的例证。在这著述的大部分,我可不是正做着这样的蠢事么?我又跑到书里去,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寻觅一些合我心意的句子,并非要把它们藏起来,只是为把它们移植到我这本书里来,因为我没有贮藏室。在这里面,它们并不比从前更相信我自己。我相信我们只能够知道现在,至于那过去的,我们并不熟悉。最糟的是,就是他们的学生和小子也并不由这知识哺养,而只是转手交易,唯一的目的就是给大家卖弄,在人前高谈阔论,和把它编成故事。象在商业上毫无价值一个赝币,只能用来计算和投掷一样。他们只想和别人议论,并不是要和自己谈心。楤———西塞罗问题并不在说,而在于怎样做。桛———洗尼卡慈爱的大自然,她为要表示行事没有丝毫粗野,常常在那些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产生一些疤痕,可以与那些最艺术的东西相媲美。这句出自一支笛歌的卡士公地方的格言和这个问题是多么巧合:“我们尽可以自我吹嘘,但当我们要运用手指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501·-赐蒙田随笔有人说:“西塞罗曾经这样说,这如果是柏拉图的伦理学,就是亚里士多德的话。”但我们自己说什么呢?该想些什么呢?做了什么?一个鹦鹉也可以这样夸耀。每当面对于知识,令我想起那罗马的富翁,每种学问的专家都被他聘任,要他们常尾随他左右,为的是当他的朋友中谈及这事或那事,这些学者可以替他抛头露面,或随时按其所长提供给他一篇文章,或一句荷马的诗,等等。为他自己的“学问”以装饰,因为他所雇用的人的头脑中就藏着这些。那些把他们的智力藏在他们的辉煌的书室里的人正是一样。我曾相识过一个人,当我问他知道什么的时候,他拿一本给我看。如果他不马上从字典里找着什么是“发痒”,什么是“臀部”,就不敢对我说他的臀部发痒。将别人的学问和见解保存下来,就算了结了吗?我们首先得把它们变成自己的。换句话说,我们象一个需要火到邻家取火的人,但在那里看见一堆熊熊的火焰,便留下来取暖,忘记自己要干什么。即使我们腹部充满了肥肉,如果我们不能把它消化,如果我们不能把它变成我们的,如果它不能增长我们的发育和力量。于我们有什么益处呢?难道我们以为那没有经验,完全由读书而变成一个伟大军人的鲁古路士会和我们取同样的态度吗?我们那么依赖地靠在别人手臂上,以致我们自己的力量完全消失了。我要鼓起勇气去抵抗畏惧吗?那是取自洗尼卡的。我要为别人或自己安慰心灵的养料吗?那是我从西塞罗假借得来。如果我从前被这样训练过,我也许可以在自己内心深处觉得,我真不喜欢这倚赖性的和乞丐式的才能。纵使我们的博学是依赖别人的学问,但我们最低限度也要·601·蒙田随笔靠自己的智慧才终能成为明哲。我厌恶如此的哲人;他为自己计,从不见高明。———欧里披特士所以埃尼乌士说:“哲人的智慧是毫无用处的,如果他自己不能利用。”如果他又狂妄又贪婪,柔懦得如欧干纳平原的绵羊一样。———郁文纳尔因为智慧并不是单纯为你去求取,还得要你去实践。———西塞罗狄安尼梭士嘲笑那些文法学家们只知道研究郁里色士的痛苦,却根本不知道他们自己的痛苦的思想家;只知道一味地调协他们的箫,却不知调协他们品德的音乐家;研究正义的目的不是为实践而是为空谈的演说家。如果我们灵魂的步履并不安稳,如果我们的判断力并不健全,我宁愿我的学生把工夫用在打网球上,那样至少对他的身体会有益处。试看他“研究”了十五、六年学问回来,却再没有什么事情适合他做了。你发觉他唯一的长进,就是他的拉丁文和希腊文使他变得比离家时更傲慢更骄矜了。他应该带一颗特别丰富灵魂回来,却只带回一颗膨胀的灵魂———他并非把它真实地扩大,而只是把它吹大了。这些教师,正如柏拉图关于他们的堂兄弟诡辩家所说的,是人群中自认为对人类最有益的人。而在所有人中,只有他们不独不把人家交托给他们的学生予以提高、改善,如瓦匠和木匠做艺那样,反而把人给带坏了,并且还要人针对他们所谓的·701·-赐蒙田随笔付出给以酬报。如果我们要真实履行普罗达哥拉士对他的学生提出的这条规律:“他们如果不是依他所要求的纳费,便要到庙里去发誓他们从他的教授获得了多少的长进,根据这来酬谢他的辛苦付出,”———那么我的教师们就要糟糕透顶了,如果他们受我的经验发誓的处分。我的披里哥丁的方言很诙谐地称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为“lettreferits”,你们的说法是“lettreférus,”意思是,“这是些被文字斧头劈了一下的人。”事实上,他们大多连常识都不懂得。连农夫和鞋匠都懂得简单而自然地只一心赶路,只谈他们所知道的东西。而这些人呢?为了那些浮在他们脑海里华浮不实的知识而高视阔步,于是不断地颠踬和绊倒他们自己。他们充其量会脱口即是些高深的哲言,但那不过是别人配置好了的。他们的确认识迦里安,但对医治病人一窍不通;他们只会用条条框框的法律填涨你的头脑,而他们自己连案情的关键所在还理不清楚;他们知道一切事物的原理,但要找一个人来把它加诸实施。我的一个朋友在我家里和这样的一个人“辩论”,他戏造出一些毫无意义的术语,东补西缀,除了塞进一些贴了他们所谓的辩论的边儿的字眼儿,就是和那蠢汉胡扯了一整天,自己还洋洋得意地认为是在驳斥人家对他的抗议,而他却是一个有名望的文人,还穿着一件漂亮的长袍。伟大的贵人,您不愿看那发生在您身后面的事,但记得那掷在你背上的嘲讽!———柏尔斯·801·蒙田随笔无论谁逼近这些散布在远处的人去观察,都会同意我的说法:他们既不了解他人,也不了解自己。即他们的记性颇充实,他们的判断力却完全空虚,除非生来就被赋予异于常人的异禀。譬如我在亚狄安奴士·屠尔纳布士身上所见到的情况,他以笔墨为生,不兼任其它工作,除了他的长袍和一些对于朝臣不能算文雅的外貌,他丝毫没有冬烘的气味,但这是无足轻重的。因为住在他身体内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灵魂。我常常有意引他谈论那些离他的职业最远的事物,他看得那么清楚,体会得那么深刻,判断得那么准确,简直让你以为他的职业就是主持军务和政事,而不是什么别的。这是些优美而强健的天性,由上帝温柔的手,用优质的泥土塑就。———郁文纳尔不会被坏教育所沾染。然而教育的目的并不是教坏我们,而是要把我们教好。我们有些高级法院,在他们选择新官吏的时候,只检验他们的学识;另外一些则还要检验他们的判断力,指使他们去判决一些案子。我以为后者的方法较为适当,而且,虽然技能都是必备的,两者缺一不可,但不管怎么说判断力都要比学文知识要重要。前者可以不包括后者,后者却不能不包含前者。因为,就象这句希腊格言里的话一般:心灵无法去支使,知识又有何用途?但愿上帝能够包括我们的法律,让这些裁判官都具备不亚于理解力和良心的学识。现如今我们不能只将文化知识附于外·901·-赐蒙田随笔表,更应该的是渗透进心灵里;不仅仅是要洒在上面,还要把它濡染;要是这样还是不能够改变我们本身那不完满的境况,还不如顺其自然好得多。一把拥有危险和伤害性的利剑,交于一个不清楚如何运用它的人:“还不如根本不会使剑的好。”(西塞罗)我们和神学都不要求妇女有学问的原因大概就在这儿。不列颠的公爵法兰夏,约翰第的儿子,正当人家对他为苏格兰的公主伊莎伯尔议亲,宣称她所接受的家庭教育非常的单一,并且缺乏文艺教育的时候,他的答案是宁愿这样,原因是在他看来任何女人仅仅需要知道分辨丈夫的衬衣和紧身衣就足以称之为———博学。所以,我们的祖先不重视文艺,这并不算什么,决不象现在人们所大声疾呼的。而且就是今天,它们只不过是偶然存在于我们国王的主要评议中而已。如果一个人要靠法律、物理、教育、甚至神学来积累财富,你便毫无疑问地会看见他在一个和旧时相似的卑贱境况中了。会有任何的损失吗?如果它既不教我们善思,又不教我们善行?“自从博学的人一天多过一天,相对的善人却变得一天少于一天了。”对于一些缺乏道德知识的人,任何知识都是有害的。但是我目前一直要找的原因,没准也可以在这上面找到:就是学问在法国的唯一目的是牟利,如果我们抛开部分生来就是为荣耀的职务多于为牟利的职务的人,他们放在研究学问上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于是那专门研究学问的,一般就只剩下那家庭环境清贫不堪,要靠学问谋生的人了。而他们的灵魂,由天生的性情,由家庭教育,由榜样,既然都是极卑下的混合物,便产生出部分知识谬误之果来。原因是知识并不能把光赐·011·蒙田随笔给一个原来没有光的人的灵魂,或者可以让盲人看见。它的职务决不是仅供给他看到一切的能力,而是指导他、调节他的脚步,仅仅是要求他本身拥有脚和健全敏捷的腿。知识是良药,但没有任何一种药能够不因为那贮藏它的器皿污秽而受到影响最终变质的。部分人的视觉清晰,但也不能够直接看,所以见到善行不能跟从,见知识也不能用。柏拉图在他的《共和国》中认为一个主要法则便是“公民的责任得视他们的天性所定”。大自然做了它能做的一切一切。正如残废的灵魂不适于心灵的运动一样,跛者不宜于做肉体的运动,虚伪和粗俗的灵魂是无权研究哲学的,我们总以为一个鞋匠穿破鞋也没什么可稀罕的。同样,经验似乎常常贡献给我们一个比旁人更不道德的神学家,更不会讲究卫生的医生,更不通文字的学者。亚利士多·齐乌士从前说过非常在理的一段:哲学家有害于听众,因为大多数的灵魂都不适合受益于这样的教训。若这教训无益,就必有害:“浪荡子多出自亚里士梯皮的学校;暴徒多出自禅农的学校。”在一所名叫洗诺风归诸柏尔斯的良好的学校里,我们发现正如其它国家教授文学一样,他们教儿童以道德。柏拉图认为那承继王位的长子就是这样受到教育的。他出世后,并未被人们交给女人,而被交到国王身边那权威最高的太监们手里,为了他们的德行。他们负责使他的身体美好和强健地发育,而且刚满七岁便教他骑猎,到十四岁时长子被交托给国内四个最公正、最贤明、最有节度,又最果敢坚毅的人。第一个教他真诚,第二个教他宗教,第三个教他节欲,第四个教他大无畏。这是值得深入思考的事:在里古尔孤斯的优越的政府组织·111·-赐蒙田随笔大纲里(这大纲已经尽善尽美到一个近乎反常的程度,仅管它把儿童教育看作首要的责任),很少提及文学。既算是关于艺术女神的那一部分,既然这些高贵的少年看轻道德以外的一切束缚,不需要有博学的教师,而只需要勇敢、严谨和正义的教师。柏拉图对这一榜样的效仿便在《法律》一书中有所体现。他们教授的方法便是在关于人类的判断力及行为的方面提出疑问。如果他们对这些人与事作出评价,他们得说出其论断的理由。这样,他们不仅磨锐了他们的机智、同时又学会了辨别孰是孰非、善恶美丑。洗诺风所著的《史路的教育》一书里,亚士提亚格士要史路叙述他的最后一课。他说:“在我们学校里,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把他那嫌小的外衣交给一个比他小的同伴,又把这后者的大衣拿走。我们的老师要我裁判这一纠纷时,我判断这事不应再有所变动,因为这样有利于双方。谁知他责备我裁判得不对,因为我只考虑到是否合身,而我首先应该体察的是这件事的法律,那就是任何人不应该勉强处置别人的所有物。”他接着说因此他被鞭打,正如我们在上村学时挨了打只是因为忘记某一个词的“不定过去式”。我的学究要先做“IngenereDemonstrativo”的演说词,然后说他的学校可以和这相比,以此来说服我。他们想要走捷径,而且,任何一种科学,即使我们直接研究它,也只能教我们智慧、诚实、和决断力,他们一开头就想使他们的儿童获致此一效果,别人不用提示、传授,而用行动来教导他们;用言语和训条,用榜样和工作来活活泼泼地陶铸他们,这样他们的学问知识既是心领神会得来的,也是通过事物的本质和习惯获取的;不是外界获取的,而是天生的。有人问亚支史鲁士儿童应该学什么,他说:“他们长大后应该做的事。”那就可想而知这·211·蒙田随笔样的教育可以达到怎样惊人的效果了。常常听他们说去希腊别的城邦聘请修词学家、画家、音乐家,然后到斯巴达去找立法委员、司法官、和将军。他们在雅典学习流利的语言,在这里学习良好的行为。在那儿,学习如何使狡辩理论的羁绊得以解脱,如何揭露巧言的欺骗。在这儿,学如何使逸乐的网拆除,如何使命运和恐惧得以摧毁。前者崇尚空洞的言论,不断地操练他的口舌,后者实在的东西,不断地操练他们的灵魂。可以想像当安提巴特要五十个儿童作为人质时,他们和我们正相反,回答说拿100个成人来代替好了。他们认为国家轻视教育是很严重的!亚支史鲁要洗诺风将他的儿子送到斯巴达去受教育,不是学修词学和辩证法,“而是,”“学那服从和命令的科学。”让人觉得有趣的事是,看苏格拉底按照他们特有的方式来开门人希比亚士的玩笑。后者对苏格拉底说他在史雷利小城教书赚了大钱,在斯巴达却一分钱没赚到,又说那些人实在很笨,不知量度和计算,文法和音节,却在那些继承王位、立国、败亡等无用的事上花费大量时间。苏格拉底等他说完后,循序渐进的论证该政府优良组织,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具备良好的道德,使他认识到他们得出的艺术是怎样无用。在尚武的政府和这类似的国家里的,事实都教训我们,学术的研习使它柔弱和女性化更甚于使我们变得坚强和勇武,毋宁说。现在全世界最强的国家是土耳其了:他们被训练去轻文,正不亚于重武。我认为罗马人在学术没有较好发展前比较勇敢。今天最能打胜仗的那些最粗钝、最愚昧的国家。西特,巴尔特和但麦兰便是最好的例证。在哥狄人践踏希腊的时候,那些图书馆所以能够逃脱被火焚毁的命运,全部归因于其中一·311·-赐蒙田随笔个哥狄人提出这意见:“应该把这些用具留给我们的敌人,这样就能引诱他们不务军事,而以一些次要的闲业为戏。”当我们的夏尔勒王第八不费吹灰之力而侵入纳波里及意大利大部分国土的时候,扈从他的诸侯们都认为这意外的胜利是因为意大利王王侯们终日沉迷于研究学术,以求精博的不正之业中,而整日不尚勇武,不习兵事。论凭人们的见解来说评真假之狂妄轻信和容易被人说服常被等同于愚昧和头脑简单,这是有根据的。因为我从前听说过这样的话,轻信这种东西,就是一种铭刻在我们灵魂上的标记,越软弱,越少抵抗力的灵魂越容易接受外来的印象。这正如西塞罗说的“就像天秤的底盘承受了重量必定下坠一样,我们的心灵也容易让步给明显的证据。”越空虚的灵魂越缺乏平衡力,越不容易承受第一次劝导的重量。这就是小孩、民众、妇女和病人的耳朵最软,最易被人播弄的原因。但是,在另一方面,随便把那些我们还不太肯定的事物断定为虚假,这种傲慢的做法也是很愚蠢的。这是那些自以为比常人高明的人容易犯的普通毛病。我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当听到人家谈起回魂、预兆、魔术、巫觋,或一些无法让我信服的故事时,符咒、梦幻、魔法、奇迹,·411·蒙田随笔夜游的鬼和铁沙腊的恫吓。———贺拉司便为那些为妖言所迷惑的人感到悲悯。现在呢?我感到自己就和他们一样,也是令人悲悯的。并不是经验后来曾经教会我超越我最初的信念,而且也并不是没有好奇心,但理性告诉我,这样随便地把一件事认为是虚假的或不可能,无异于想象我们有权去了解我们大自然母亲力量的界限和上帝的意志,而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要用见识和能力的法则来衡量这些事物更狂妄、更昭彰的事了。如果“怪诞”和“奇迹”一类的名词被我们加在那些超越我们理性的东西上,那么,在我们眼前就会有许多这样的事物不断呈现。我们试想智者们经过了多少的云雾和怎样的摸索,才把我们引导到我们现存的事物的知识阶梯上来。我们还会发现那去掉它们的怪异的不为人知的面目,与其说是知识,不如说是多见、熟悉:我们不再依赖眼睛,切莫惊羡天上殿宇的光明。———鲁克烈斯这些事物如果再次在我们面前呈现,我们会觉得别的陌生的事物和它们一样,甚至更加不可思议,它们如果在今天不会停止,它们的存在如果不是未然它们就会在世人眼前显现,世上最神奇的末过于此,又或没有什么比它更不规则。———鲁克烈斯有一个从未看见过河流的人,有一天他第一次遇到一条·511·-赐蒙田随笔河,甚至以为是海。海是我们知道的最大的东西,我们便断定大自然所能做到的极端:一条无论怎样小的河,对于那那些未见过大河的人便觉得大;甚至人和树都是这样对于每件壮大优秀的事物,他们都以为那便是浩荡无比。———鲁克烈斯“眼睛所看到的,心灵也如是。我们赞羡那些不常见的东西,因此那些不常见的东西更不会有人去追求他们的究竟”(西塞罗)应该鼓励我们寻求事物的内在因素,说它们是伟大,还不如说它们是奇迹。我们对于大自然的无边法力必须带着更大虔敬和更深切的自惭来评判我们的愚昧和弱点。世上有许多没有可能性的事物,一些循规导矩的人证实了他们,如果我们仍不相信,那就只能把他们先当作结论了。断定他们不可能是因为带着卤莽的臆断去自命知道一切可能。如果我们认清所谓有可能与不可能的,那逆向思维方式和反常人的思维方式之间的区别,不冒然地相信更不轻易相信,我们应想到支罗的一句格言:“世上没有足够多的东西。”在法华沙尔的《纪年》里我们可以读到佛华伯爵在比安,他在第二天就已知道约翰·特·卡士提在郁伯洛特的失败,以及他得到这消息的方法,我们嘲笑他是可以;又或另一件事:《纪年》还告诉我们向拉里乌士教皇在菲力·奥古士图士王在曼特士去世的当天,举行他的公开殡礼,并命令整个意大利都举·611·蒙田随笔行。因为这些证人的势力或许不足以使我们怀疑。但为什么?蒲鲁达尔克,在忽略他所引用的几个古代的榜样以外,他告诉我们他很确凿知道在多米西安时代,安东尼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传来德国战败的消息,当天便在罗马向全世界公布,如果史撒坚持这种报告是常先于现实的,难道我们会说他这种人像俗人一般受了骗,说他们不像我们那么明智?还有比普里纳的判断力(他的判断力在他运用的时候,经常是敏锐,明察秋毫的)距离虚荣心更远的么?就不要说过人的知识了,我并不看重这个,在上述的两方面,我们有什么比他强的呢?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能指出他的荒诞。当我们在布谢著作里读到那关于圣希拉尔圣骨的,我们会说随它去吧:因为作者的名望足以让我们相信。但是当我们把那些相似的故事全盘否认,我觉得也未免太莽撞了。圣奥古士丁证实他亲眼看见一个瞎了的小孩在米兰的圣则尔维和普鲁太士的圣骨上重见光明;在迦太基,一个新受洗礼的女人把一个患绝症的女人患处画了一个十字使她痊愈;圣奥古斯丁的好朋友赫士伯里乌士用了耶稣墓上一撮土把骚扰他家的鬼赶跑,然后这撮土被移到礼拜堂去,一个疯瘫的人就给治好了;在进香队里的一个女人,用花球触着圣史提芬的神龛,然后擦她的眼睛,恢复她那失去已久的光明;以及许多他亲眼目睹的奇迹。我们将用什么控告他和那两个请来作证的主教呢?难道是因为愚昧、头脑简单或欺诈么?我们今天没有人会这样认为:无论是在虔敬和德性上还是在学问、判断和见识上有能力和他们相比?“这些人,即使他们不讲述自己理由,单是他们的威信便足以把全部人说服了。”(西塞罗)对想象不到的事物采取轻视的态度,实在是一种极危险、·711·-赐蒙田随笔偏见的,就不用说它可笑的冒昧,因为当你用完美的理解力来划定真假的分别的时候,你不得不相信那些比你所否认的事物更奇怪的东西,你已经不得以去打破这些区别了。现在,在这宗教矛盾激化的时代,把许多不宁带给我们良心的,就是那些天主教徒们对于他们原有信仰的一种放弃。当他们把争执的一部分条目让步给他们的敌人的时候,他们认为自己是和平和开明的。但是,除了他们不知道当你开始放弃的时候,这于进攻的人有什么利益关系呢?他将怎样受到鼓励而进一步进逼呢?他们所放弃的被视为最无关大体的条目有时竟极端重要。我们是否完全抛弃它,也并不是由我们主观能够决定。除去我们,根据我的经验我还可以说。从前我尝试过滥用同样的自由来为自己进行挑选,忽略了我们宗教仪式里那些过于奇怪或无意义的某些部分。有些时候,当我和一些学者谈及的时候,我发觉这些事物实在存在着一个牢固和确定的基础,只因为愚昧和孤陋的我们把它们看得没有别的那么重要罢了。为什么说我们在我们的判断力方面也有不少矛盾呢?有多少今天的无稽之谈,正是我们昨天信仰的核心呢?虚荣心和好奇心是我们灵魂中的鞭子。前者禁止我们犯游移不决的毛病,后者驱赶我们把鼻子放在一切东西上面。我们为何于同一事物动情安提干奴士对他儿子生气,原因是他儿子把皮鲁士王的头献给他,那是刚和他作战因而被杀死的,他一看见这头便大哭·811·蒙田随笔起来。刚才被打败的布尔公纳的查尔斯公爵之死也使洛林的公爵勒奈哀呜不已,并且为他的殡仪披麻带孝来。在奥莱之战,蒙弗尔伯爵击溃了那和他争夺不列颠公国的查尔斯·特·不莱亚之后,瞧见他敌人的尸首时竟禁不住悲伤起来,哪有马上大喊的必要呢?确凿无疑,灵魂用种种不同的帷幕蒙住我们的内在的冲动:悲时乐,乐时悲。传说史撒把头回过去,当人把敌人的头呈现在他面前时,仿佛看见了一件丑鄙不堪的东西一样。他们两人既然在行政上有过很长时间的谅解与共事,又有那么多的患难与共,那么多的唇齿相依,我们千万不要以为这表情全是虚情假意,正如另一位诗人所说的:他的眼泪尽情畅流,当他自知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在那注满了愉快的心房里,迸出呻吟与呜咽。梛———鲁建因为,尽管我们很多的行为都非常虚荣与伪善,并且财产继承人在眼泪里隐藏着欢笑。———史路士这句话有时是正确的,我们对这些情节作出评价时总被内心所受的感觉所左右。据说我们的身体里面藏着许多对立的气质,其中最主要的当然是对我们的禀赋来说最擅长的。同样,我们的灵魂尽管被许多冲动所震撼,其中肯定有一个往往掌握这一切的。但是由于我们心灵的柔顺善变,这统治并非绝对稳固到·911·-赐蒙田随笔这样一种程度:那种种不坚强的情感不时来一下猛攻,而暂时处于优势都不可能了。因此我们不独看见那些无邪天真顺其自然的儿童常常为了同一件事又哭又笑。就是我们这些大人当中,也无人能自诩,无论他想出游的心情怎样殷切,在与家人和友人告别时不感到他的勇气多少有点摇动,即使他并不真正哭出来,他上马的时候仍会带一脸沮丧与忧郁的表情。不管那豪门小姐的热情是多么高涨,人们不得不硬把她母亲的颈脖拉开去,以把她交到丈夫那儿,任凭这位爱人怎么说:难道维娜斯遭到新婚妇人的讨厌?还是她们想骗得父母的欢心,在出嫁的一刻装做泪流满面?不,对于一切神明,我敢对着他们起誓,这眼泪,这绝望,一切都是虚伪娇情!———卡都勒士所以一个人人憎恨的人死了大家却哀哭也毫不奇怪。当仆人有错惹我发怒我便用力去骂他。我的咒骂是真实而非矫饰的;但当愤怒消退之后,若他有困难,我便乐意地给他帮助;我马上就翻开另一页了。当我们称他为笨蛋、傻瓜的时候,我没有把这些标签永远贴在他身上的意思;在我一会儿以后又夸他老实的时候,并不认为也互相矛盾。没有一种性格品德一个人绝对地拥有。如果不因为自言自语令别人以为我们是疯子的话,我就承认可能每天我听见自己呼喝自己道:“可恶的傻子!”但这绝不是我对自己的评价。谁感到我对老婆时好时坏,想象其中一个态度必定是假的,他就是个笨家伙。奈罗打发他母亲去跳河自尽,但当他和·021·蒙田随笔母亲告别的时候,依然受这母性的辞别而感动,激起一种恐怖悲悯的情结。在他们看来太阳的光并非是成片的,但它不停地放射出浓厚的一束一束光线在我们身上,以致我们不能将它们的光束分辨出来:滔滔不竭的光明的源泉,太阳用自身新生的光华时刻地泛照着万里长天,时时刻刻在交换着明媚的光线。———鲁克烈斯同样,我们的灵魂也如此纷岐地悄悄地吐射着它的光辉。亚尔塔班奴士突然抓住他的侄子薛谢士,大骂他变色之快。他正沉思着自己浩大的军队,当它渡过希腊士达去讨伐希腊之时。他最先看见这几千万人马都受他指挥时不由得引起了一阵快乐的颤眎,并且在他的眼里透露出来充满喜悦和得意,但他同时忽然想起在半个百年内相继死去的众多生命,又皱起眉头,感动到潸然泪下。我们为了去雪耻,曾经用坚决的意志发下誓言,并且在胜利的时候感到一种特殊的满足,可是我们也会不禁哭起来。我们并非为雪耻胜利而哭,情势并没有丝毫改变;改变的是我们心灵用另一只眼观察这事,并且想象它是在另一种面目之下而已,因为每事每物都有几个瞯角和放射出几道光来。旧交、血统和友谊抓住我们的想象,依照它们的景况当时很热烈地影响它,但我们又无从捉摸它,因为它转变得如此之快:当我们的心灵运筹施行,为何能够比它更神速?·121·-赐蒙田随笔所以它的转易、移动、和变更也远胜一切肉眼所视的事物。———鲁克烈斯正因为如此,我们想把这种种相承续的感情联为一体,实在是大忌。当提莫里安哀哭他那经过掂量再三、深思熟虑才下手的暗杀,他并非哭他的国家重新获得的自由,也并非哭那专制魔王,而是哭他的兄弟。他已经尽了他拯民于水火的义务部分,我们且让他也尽其为人弟者的一部分义务吧。论友谊一个画家在我家里如何工作的情况被我得知后,我便立心要模仿他。他挑选最美丽的地方和每面墙的中心点,在那上面安置一幅精心结撰的画。又在它四周的空白处填满了许许多多奇怪荒诞的意象,就是说,这是一幅充满幻想的画,它们唯一的美处就是离奇和变幻。其实,这又是些什么样的论文呢?如其不是一些怪诞离奇的躯体,无秩序、无定形、无联贯和分寸,除了相当偶然的?象一个梦一般美的女人,却有一条让人讨厌的鱼尾。———贺拉司在第二点上我诚然可以和我的画家相提并论,但在那较好的另一点上,我却远远地赶不上画家:因为我有限的才能不允·221·蒙田随笔许我画一幅完整、丰富、完全符合艺术标准的画。我很想借用一幅爱天·特·拉·波乙斯的画,它将使这作品的其余部分格外光辉灿烂。那是一篇他题为《自愿的奴役》的论文,但有些人对这一层并不了解,后来曾经很确切地把它改称为《反独夫论》。他把它当作习作去写它的,在他很年青的时候,他强烈反对暴君而高唱自由的颂歌。这篇文章久在那些有识之士人中间广为流传,获得很大的却是应得的赞许,因为文笔特别优美,并且丰盈到极点。可是,说这已经把他的文笔发挥得淋漓尽致却差得很远。如果在他比较成熟的年龄,当我与他相识之际,他如果将我的建议接受,把他的思想写下来,我们就会见到许多几乎可以和古代的杰作媲美的上等佳作,因为特别是天赋,我说不出还有谁可以和他相提并论。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来,除了这篇论文和几篇关于那因为我们的内战而出名的正月的谕令的备忘录,它们在其他地方也许找着了它们应有的地位。这些就是我在他的遗物中所能够找到的,除了我已经印刷的他那一小本作品。我对这篇文章充满感情,因为它是我们最初认识的媒介。在我与他还是陌生人以前很久,已经有人把它拿给我看,他的名字便铭刻在我心中,就这样铺好那条通往友谊之路,———这友谊,上帝赐给我们多么久,我们便珍爱多么久,是这样的尽善尽美。我们在别的书上一定很少见过,而在当今的人们中简直是踪影皆无。这需要那么多的机缘把它树立起来,如果在三百年内有一次这样幸运就已经很奢侈了。大自然诱导我们去做的,似乎再没有什么更甚于社交了。亚里士多德曾说那好的法官看待正义远远没有友谊重。现在,它的美的最高点就是这个。因为,概括地说,那一切由利益或娱乐、由公共或私人的需要所滋养和结合的,他们愈把其他原·321·-赐蒙田随笔因、效果、目的混在友谊之内,愈不见其那么高贵和美丽,也就愈谈不上什么友谊了。就是古代所认识的这四种:社交、天然、慈善以及性交,无论是单个而言还是加在一起统说,都够不上理想的友谊。儿童对父亲的其实只是尊敬。传达是友谊的养料,而在他们之间却谈不上什么传达。为了太大的差异,而且还也许会和天然的义务发生矛盾。因为不独父亲不能把所有秘密的思想告诉给儿子听,以避免发生不合适的亲昵;并且儿子也不能对父亲加以规劝和责备,二者却都是友谊的最重要的职务。曾经有一些古老的国家,那里的风俗是子杀父,父杀子,目的是避免互相妨碍。理由却是自然的法则,一个倚靠另一个的毁灭而生存。我们知道有些哲学家对他们天然的关系格外蔑视:试看亚里士狄普士被人苦劝他应该爱他的儿童,理由是他们从他那里出来,就连吐痰这样不值一提之事,也说是从他那里出来的;而另一个人,蒲鲁达尔,想劝他和他兄弟冰释前嫌,说道:“我并不是因为他和你是同一个母亲的乳汁所滋养,而要你把他看得更重。”兄弟这个词诚然是一个充满深深爱意以及格外美丽的词。并且就是为了这缘故我们有的结拜为兄弟。但是财产的分与聚,以及一个人贫贱而另一个人富有,这些对于溶解和软化兄弟间的钎药都有极大的效力。兄弟们既然要在同一条路上用同样的速度把他们未来的事业向前推进,便不得不常常互相冲撞和倾轧。而且,那产生真正值得称道友谊的契合和关系,往往不会在天生的兄弟之间。父和子的性格可以完全不同,兄弟也一样。是我儿子,是我父亲,然而却可能是一个凶恶、乖戾、或愚蠢的人。不仅这样,这些友谊越是由义务和法律强加在我·421·蒙田随笔们头上,我们自幼的自由和选择也就越少。而我们从自由和选择中所产生的东西,再没有比挚爱和友谊更是的了。这并非因为我在这方面不曾很真实很深刻地经验过,既然我有一个最好的父亲,并且是世界上最宽容的人,直至他晚年之际都是如此,而且又出自一个从父到子,在兄弟情谊方面都是有名和可以树为模范的家庭。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以父亲的爱来待我的兄弟。———贺拉司至于用它来和我们对女人的感情相比,虽然这后者出自我们的选择,我们实在不能这样比,并且也不能把它归入这同一类感情。它的火焰,我承认,对于那把甘苦的快乐混在我们楚痛里的女神,我并非一个陌生人。———贺拉司比较更活泼、更猛烈、更炽热。但那不过是一堆匆忙急促和浮躁的火,热病的火,飘忽和变幻,容易过度和复发,而且只抓住我们的一隅。在友谊里它却是一片温暖,均匀而有节制,安详而永恒的温暖,全是温柔和平滑,没有利刺毒螯。甚至在爱情里,那只是一个被欲望疯狂的追随的逃避我们的东西。象猎人追逐狂奔的野兔,不论春夏秋冬,也不论高山平原;只要到手便看得如同敝屣,·521·-赐蒙田随笔因为追逐是由逃跑引起。———亚里阿士屠在友谊的领域,也就是,在具有统一意愿的群体里,它便松弛并被消灭了。它被享受摧毁,被餍足牵制,因为肉感是它的目的之一。反之,友谊是按照它被想念的多少来计算享受的:因为它是精神的,所以享受适足便能产生它、滋养它、增长它,使得灵魂由于实用而美丽。在这完美的友谊中,那些转瞬即逝的感情曾经在我里面找到一席之地,更不用说他了,因为在他的诗里,他已经很清楚地作了自白。这样,我带着这两种热情,二者虽然互相渗透,却永远不能比较!前者坚定地从一个骄傲、矜持的飞翔里升了起来,在高高的空中,带着蔑视的眼神看后者如何在老远的下面蠕动。至于结婚,它不单单是一种贸易,一种只有入口的自由的贸易,并且通常是一种含有其他目的的贸易,中间插入了无数需要解除的纠纷,足以截断一个活生生的情结,干扰它的进程;而友谊没有别的附带的经营或贸易,除了它自己。不仅这样,说实话,普通女人都不能感觉这些会晤和密契,二者都是这维系这神圣的乳娘。她们不够坚定的灵魂难以忍受一个这么持久和坚实的束缚。真的,如果不是如此,如果能够成立这样一个自由和自动的亲昵,在那里除了灵魂可以有完全的享受,就是肉体也能分享到这结合,在那里整个人都参加进去,友谊因此而更加丰富、美妙。但现在,女性仍然没有认识到这点,并且,依照各古典学派的见解,被紧紧锁在了门外。众所周知,另一种希腊的自由为我们的风俗所憎恶是非常正确的。固然,根据他们的习惯,恋人之间既然一个这么不同的年龄和职务需要,便不见得比其他一种爱更能充分调节我们·621·蒙田随笔要求的完全合体与和谐:“因为,这爱情的友谊归根结蒂是什么?究竟为什么我们不爱一个丑陋的少年或一个风韵翩翩的老人?”我承认哪怕是大学所描写的也不能否认我,当我这样或那样说:这由维娜斯的幼仔给情人的心最初播下的狂热,当他看见一个少年正开着娇柔的花时,(这朵花对于他们允许一切由一种无礼欲的火焰产生出来的无礼或是热烈的举动),只是一个外在的美的屹立,肉体的生殖的幻影在所难免。既然精神的表征还未显露出来,或者它断不能建立在精神上,而正在初生,懵懵懂懂之际。如果这狂热抓住一颗卑鄙的心,从金钱、馈赠、荣升等恩宠的,它的手段便是作为其他类似的为人们所贬弃的垃圾。贿赂的称号也比较高贵,因为它降临在一颗比较高贵的心上;教授的哲学,是对宗教的崇敬,服从法律和为国捐躯的训条,勇敢、智慧和正义的榜样。要研究学问以使自己因情人的肉体美既已凋谢,由灵魂的妩媚与娇美而得受欢迎,伴侣希望由这精神上可以建立一个更坚固、更持久的情感信条。在适当的时期当这种追求达到它的成功时,一种由精神美的媒介在被爱者里面便产生了获得一种精神概念满足了的愿望。情感世界里,精神美是标签,偶然和次要的是肉体美。在情人方面却正大相径庭。他们为了这原故偏爱那被爱者,神也偏爱他,并且得到证实了,他们残酷地咒骂埃士琪勒士,为的是关于亚奇勒士和巴多克勒士两人的感情的描写,那时候正在青春年少而且无须的韶华之中的希腊最美的男子的亚奇勒士身上增添了情人的那一部分。如果那主要和比较有价值的伴侣履行其朋友职务,而且占了优势,是在最普通的交情既成立之后,许多有裨于个人和公共幸福的果便可以产生;以造成国家的力量接受这一风习,自·721·-赐蒙田随笔由正义的重要藩篱便香销玉殒了。审视一番,哈尔谟狄乌士和亚里士多基顿两人之间的有益的爱吧,所以他们称之为亘古的永恒。而且,只有暴君的专横和人民的怯懦才仇恨它,这或许是在他们看来,恰似一句冠冕堂皇的评语说的:“这是一种以真挚的谐合为归宿的爱。”这和苦行学派的定义大致相同:“爱是要获得美丽心灵吸引着双方友谊的一种企图。”(西塞罗)我回到我的关于一种比较纯洁的友谊的叙述。西塞罗说过:“只有年龄和性格相衬的才配称为友谊”大概我们通常称为朋友和友谊的只是由某种机会结合的认识和亲密,我们的灵魂以此聚拢在一起。在我所说的友谊里,我们的灵魂融合得那么完全,简直不分彼此。如果逼着我说出我为什么爱他,我只能这样回答以表明我自己:“因为这是他,因为这是我。”除了我能说出的理由,除了我特别能加以解释的,有一种不可知的命中注定的力量做这结合的媒介。我们互相寻找着没有见过面的彼此,由一些我们互相听见的报告,我们已经由我们的名字互相拥抱了。而我们第一次会面在一个城市的聚会和盛宴中的时候,我们感到那么倾佩,那么相知,那么投缘,以致从那一刻起,他的心紧紧的和我贴在一起。他写了一首极优秀的拉丁文诗,在那里他诉说着我们相知的如此匆忙,却很快达到完美,我们开始得如此晚,以致我们相聚的时日无多,我们的友谊不能再浪费时光,去遵照普通脆弱的友谊的模式,那是需要许多谈话来开启友谊的窗口的。这种友谊从来没有别的样版,而且只能与自身比较。这并不是一个、两个、或三个、四个,或者是一千个特殊的考虑,而是这一切因素的精华抓住了我的意志,带着同样的饥饿和猎取之心引导我去屈从我的意志,我真可以说失去了自己,因为我们不保留丝毫属于我们·821·蒙田随笔的、他的、或是我个人的什么东西。当拉里乌士,当着许多罗马执政官的面,问卡衣乌士·白逻西乌士,如果让他自由选择,他会替格拉古士干什么,他回答说:“一切。”“为什么是一切?”拉里乌士接着说,“如果他要你放火烧我们的庙宇呢?”“他决不会要我做这个。”“但假如他真的这样做呢?”白逻乌士答道:“我就会照办的,”如果他象历史家所说的是格拉古士的一个真正的朋友,他根本用不着用这种大胆的极端的言语去冒犯那些执政官们,也不应该放弃他对于格拉古士的旨意的把握。但是,那些控告他的言词含有煽动性,人们并不了解这其中的秘密,也预料不到这其中的真实。他无论在力量上和认识上都好像怀有格拉古士的遗嘱。首先他们是朋友,其次是国民同胞,他们互为友人或多于是国家之友与敌,或者说是在野心与政权谋反上的朋友。既然互为依托,他们便绝对操纵他们的意向的缰。试想这一对为道德所指导及为理性所牵引(以及没有这二者不可能把它匹配成对的人)的人,白逻西乌士的回答可谓是恰如其分。如果他们没有这些行为,他们既不是照我所说的相互之间的朋友,也不是他们自己的朋友。除外,这答复并不比我下面的答复更完美贴切。如果有人问我:“如果你有强烈的意识要杀你女儿,你真的会杀她吗?”我说我会这样做。因为这完全不能证明我主观的意愿,为的是我对于我的意志确信无疑,对于我朋友的意志毫无半点怀疑。全世界的舆论也不能动摇我对我朋友的意志力和判断力的确认。无论他的所做所为是什么,措词是什么,我都不会立即发现它。我们的灵魂也跟着随行,它们带着执着的挚爱相对而视,又带着同样的挚爱融入到每个人的心坎里,以致于我自己·921·-赐蒙田随笔都不能将心比心地对待他,并且毫无怀疑地深信着他。我不允许把别人的友谊同我们的友谊互相评论。我和别人一样理解友谊,并自认为自己的理解是最优秀的,但也不允许别人用同样的尺度衡量。这样的话,他会大错特错。在普通的友谊当中,我们要手执着马缰小心翼翼地走着,那缰绳的结扣并没有紧得无懈可击。“爱他,”西隆(Chilen)说,“象你终有一天恨他;恨他,象你终有一天会爱他一样。”这种训条用在至尊无二的友谊上是多么可憎,用在那寻常的友谊却好处多多。而对于后者我们用亚里士多德的老话:“啊,我的朋友们,世上并没有朋友。”在这高贵的交往当中,周旋和恩惠,其他友谊毫无价值在我们意志完全混合当中。因为,无论苦行派的哲人怎么说,我决不会把自己的友谊建筑在自己需要救助时而增加,也不会因为这些而关爱自己。同样,这样的朋友的即使是亲密无间,简直不存在那些义务感,并厌恶和排斥这些有分歧的字眼:恩惠、义务、感激、祈求、感谢等等。既然实际上一切意志、思想、意见、财产、妻子、尊荣和生命对于他们都是共同的,而且他们的契合又只是一个灵魂在两个身躯里,依照亚里士多德的恰当的定义,他们之间便不能互相索取什么。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立法者,要用这神圣的结合和一些幻想来褒奖婚姻,禁止夫妇间互相馈赠,想藉此暗示一切都属于他们,他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分开或用来各自享受的。如果在我所说的友谊中,有一个能够对另一个有所赠与,并且他的朋友感激,那么这个人就是那接受赠品的人。因为,既然两个人首先考虑的都是怎样去让朋友获益,那提供这一获益机会的就是慷慨的施主:他能让他的朋友的最大的愿望得到·031·蒙田随笔满足。当哲学家狄阿杰纳士急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说他不是问他的朋友要,而是问他的朋友要回来。为证明这件事,就让我举一个典型的例子吧:歌林多的欧达密达斯有两个朋友:一个是西史安尼夏理鲜奴士,一个是哥林多的亚勒特乌士,两个朋友十分富有,而他很穷,当他重病在床的时候,他在遗书上这样写到:“我给亚勒特乌士的遗产是:他要扶养我母亲,并保证她晚年过的快乐;给夏理鲜奴士的是:他要把我女儿嫁给一个有钱的绅士,并且尽他最大的力量给他一份嫁奁;若其中一个死去,我要求那剩下的一个替代他。”那些最先看见这遗嘱的人觉得好笑,但他的两个朋友却满足地接受了。后来夏理鲜奴士,在五日后死去,亚勒特乌士果然极为细心地替代了他的义务扶养欧达密达斯的母亲,又在他所有的财产中———五个“达兰”而已,一半作他独女的嫁奁,一半给欧达密达士女儿。并要求两个女儿的婚礼在同一个良辰吉日举行。这个例子实在太典型了。因为我所说的完美的友谊是不可分的:所以除了这点,就是朋友的数目了。每个人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他的朋友,以致他再没有什么分给另一个人。只是他抱怨有几个灵魂和几个意志来完全献给他的几个朋友,而不是他没能两重、三重或四重的。我们可以把普通的友谊区别开:我们可以为他的美貌,爱这个;为他的风流,爱另一个;为他的慷慨,爱第三个;为他的兄弟一般的情谊,爱第四个;为他那慈父一般的挚爱,以及其他种种,第五个;但是这任何一个都以绝对的权力占据了整个灵魂并且统治着它的全部情感,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两重·131·-赐蒙田随笔性。如果两个朋友同时要你救助,如果他们要你所做的事性质正相反,如果一个把一件事对另一个大有用处的事交托给你的缄默,你将怎样解决呢?一切其它的义务都应被高尚的、一心一意的友谊压倒。虽然我发誓不把秘密告诉别人,但我可以把它说给一个不是“别人”的人而不必去违反我的誓言,因为此人就是我自己。能把自己一分为二的人已经算是十分奇特的了,至于那些说能够把自己一分为三的,简直不知道它有多么伟大。一切极端的东西都是不成双的。那个想象着我能同样爱两个人,而这两人能够象我爱他们一样爱我及互相爱的人,把一件在世上也很难找到的最唯一的和最一体的东西变为无数的个体了。这故事的结果正符合我所说,因为欧达密士达把“用他的朋友来满足自己的需要”,作为赐给朋友们的仁慈和恩泽。他让朋友们做他的慷慨的承继人,这慷慨就是将他那获取福利的方法教给他们。而且,毫无疑问,友谊的力量使他的行为比在亚勒特乌士时显得更为丰富。总之,没有尝过这些滋味的人是绝不能想象出它们的美妙的,所以我极推崇一个年青的士兵回答西路士的话。西路士问他是否愿意拿一匹刚在赛马中获得头奖的马交换一个王国。他答道:“断不,先生,但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值得结交的人,我很愿意放弃它去获得一个朋友。”他说得很对:“如果我能找到”因为找一个泛泛交往的人是很容易的。但是在另一种友谊里,我们却能毫无隐匿袒露我们心的深处,将一切行为的出发点显露出来。那样的结合只有一个目标,我们只须设法弥补与这目标密切相关的短处。我的医生或律师信仰什么宗教于我无关。这完·231·蒙田随笔全无涉于他们对我所尽的义务。我和我的家庭间的关系也是如此。我并不想要知道我的马夫是否贞洁,我只求他作事勤谨。我宁用一个傻的驴夫而不用一个好赌的,宁用一个蠢的厨子而不用一个出口伤人的,因为傻和蠢的伤害远不如好赌与骂人。我并不干预别人做的事情,(这样的人已经很多了),我只要自己所需的。我做我喜欢的事,你也可以如此。桛———铁兰士亲昵的餐桌上所需要的是娱乐而非智慧。在床上,美丽比良善重要。在学术的谈话里,才能是首要的,真诚则居其次,对于其他亦是一样。正如一个人骑在竹竿上和别的儿童游戏而被人撞见,他会求撞见自己的人等做了父亲时再发表意见,因为他相信那时心里自发的情感就会令他公正的裁判这种行为。同样,我希望那些曾经听过我的话的人也能这么想。但是真正体会到这样不寻常的友谊是多么难得,我并不期望得到适当的评判。因为和我自己的情感相比,即使是古代作家有关于这方面的文章也令我感到无味和贫弱。而在这一点上,现实比哲学的任何训条都有教育意义。富于理性的人,最渴望一个知心!歗———贺拉司古代的诗人米南德说,一个人只要能够碰见一个朋友的影子便堪称幸福了。他说得真对,这真是经验之谈。真的,虽然由上帝的恩惠我毕生其余的日子能在安乐与逸豫中度过,但宁静的心灵中却充满了丧失一个如此亲密的朋友所带来的深切的忧痛。并且,用不着找别的,我与生俱来的优点已经得到了充·331·-赐蒙田随笔分的报酬。当我把这些日子和曾经有这个人温甜的陪伴和深厚交情的四年时光比较起来,这些日子不过是烟,是黑暗无聊的长夜而已。自从我丢掉他那天起,这一天,上苍要它永远纯洁,对于我却是无尽的悲苦。槷———维琪尔我的生命苟延残喘,它曾给我带来的快乐,不仅不能安慰我,反而使我为加倍地为失去它而忧伤。我们从前无论什么事都是心意相通的,现在我觉得我似乎在霸占他的份儿,我不愿再拥有任何欢乐,直到他安然归来和我分享。?———铁兰士我已经习惯随时成为他的第二个自我,以致我觉得只剩下了半个自己:唉!既然你已随夭亡而逝,你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徘徊,带着一颗死去的心,犹如破碎的神龛的残片?不,同一天看见我们共赴九泉!———贺拉司我不分日夜地思念着他,正如他想念着我一样。因为,正如在一切别的德行和才能上那样,在友谊的义务之上他也远远超过了我。为什么我羞于悲伤?为什么我不敢放声痛哭·431·蒙田随笔一个亲如心腹的朋友?兄弟呵,丧失你是我多么大的痛苦!我一切欢娱被你的死捣碎。你的友谊所孕育的幸福,倾刻间全和你一同消失!坟墓把你的一切和我的灵魂带走!自从你离开后,我早已永远告辞了一切艺术女神:研究的暇豫,思想的快乐,以及一切生命的快乐,对我而言都索然无味!你的声音真的已永远消沉?兄弟呵,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将永远真的不能再见到你?啊!我难道只能在内心深处象往昔一般爱你?梛———贺拉司、卡都勒士还是让我们试听这十六岁的童子说话罢。××××××因为我发现这篇文章后来已经给那些想改变和扰乱我们政府的现状的人带着恶意印行,把它混在自己的任意涂鸦里面,我便取消那要把它插在这里的不规意图。又因为要避免那些没有机会了解他的真正行为和意见的人对作者抱有成见,我要告诉他们他写这篇文章时,只当作一种练习,一个已经被别的作家写了千百遍的题目,而且那时他还很年轻。我并不怀疑他而·531·-赐蒙田随笔相信他所写的,因为他实在是诚恳之极,即使在闹玩笑的时候也不会说些假话。而且我还知道,如果他有权选择,他有十分充分的理由宁可生在威尼斯市而不愿生于莎尔腊克。但他另有一个原则不可替代地印在他灵魂上,那就是虔诚地遵守和服从他本国的法律。再没有一个比他更优秀的国民了,或更关心他那国家的治安,或更仇恨他那时代的革新和骚乱的。他不会给混乱的增加提供一丝机会,他运用不凡的才能将它们制止住。他的心灵是依照别的时代的模型铸就的。现在,我要用在同一时期产生比较轻松愉快的另一部作品,来替代这严肃的作品。论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蒲鲁达尔克在某处曾说他以为兽与兽之间的距离没有人与人之间的那么远。他说的是内在的品质和灵魂的完美。其实我觉得我所想象的伊巴明那大和我所认识的某些具备常识的人之间有着这样的距离,以致我比蒲鲁达尔克走得更远,说某人和某兽之间的距离要比某人和某人之间的距离亲近;神呵,一个人如何才能超越于另一个人呀!———铁兰士而且心灵上的距离比天空之间的丈数一样多,一样无法计数。但是,真是奇怪,关于人的估价,除了我们人类自身,没·631·蒙田随笔有什么不是以本质为标准的。我们赞美一匹马因为它的速度和力量,而不是因为它的装具我们赞美那骏马的神速,它常常不费吹灰之力便获胜,从人山人海的观众中,爆发出一阵阵喝采的掌声。?———郁文纳尔一条猎狗因为它的敏捷,而不是因为它的颈圈,一只鹰隼因为它的翅膀,而不是因为它的装具;为什么我们不同它们一样地根据一个人的本身的价值而判断他呢?他有一大队扈从、一座豪华的宫殿、如此之大的势力、如此之多的收入,而这一切并不是他内在的本质之物,而是他身外的表象之物。你并不买一只装在口袋里的猫。如果你买一匹马,你肯定要拿开它所有的装具,你要它没有遮掩赤裸裸,或者照从前王子买马的办法,它那被遮掩着的肯定只是比较不那么重要的部分,以免你在它美丽的色泽和壮健的臀部上浪费你的钦羡,你需要做的是全神专注它的腿、眼,和脚这些最有用的部分上,王子们不买赤裸裸的马,为的是担心它的臀、短头以及阔胸所欺骗,忽略了它还有着柔软的蹄和蹒跚的腿。这是王子们买马的习惯。———贺拉司你估量一个人时,为什么估量的他的完全蒙蔽和包围着呢?他只对我们显露那些完全不属于他的部分,把那些我们凭·731·-赐蒙田随笔借给他一个真确的评价的部分藏起来。你所想知道的不是剑鞘的价值而是剑的价值。如果你把他脱得赤裸裸,也许你会觉得他不值一钱。你得根据他所具有的本质来评判他,而不是据他的衣饰。正如一个古人十分幽默地说:“你知道他看上去长得很高的秘密吗?因为你连他的木屐也算在内。”台座并非雕像。让他去掉脚下的高跷再去测量身高,让他撇开他的财富和尊荣,只穿着衬衣出来,他们躯体是否足够强壮,他的手脚是否足够灵活,他还能胜任他的职务吗?他的心灵是什么样的?它是美丽,能干,而且很恰当地具有它各部分的吗?它是独立自主的,还是从属于别人的呢?命运和它有无关系呢?它是否正在聚精会神地静候一把赤裸的剑呢? 引自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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