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页 摩天大楼

白昼，阳光烟雾隐现摩天楼，有一个灵魂。
草原和溪谷，城市的街道，把人们倾泻进大楼中，混杂
到它的二十层楼房里，又倾泻到街上，回到草原和溪谷。
整天涌进涌出的是男人，女人，男孩，姑娘，它给这座大楼赋予一个有梦幻、思想和记忆的灵魂。
（飘落在大海上或困在沙漠中，谁还会关心这座大楼，谈到它的名字，向警察打听上它那儿去的路？）

起重机滑动着它们的电缆、管道，输送着信件和包裹，铁管带来了煤气和水并送走污水。
电线带着秘密攀援着，带来了灯火和语言，告诉人们恐怖、利润和爱情——那些操纵着企业命运的男人们的诅咒和陷在爱情阴谋中的妇女们的疑问。

每时每刻大楼的基础深入地底岩层，它紧附在旋转的地球上。
每时每刻大梁象筋骨一般突出，紧握着石墙和地板。
每时每刻泥瓦工的双手和灰浆捏紧着零件和部件，构成建筑师所欣赏的形体。
每时每刻太阳和雨水，空气和尘土，紧迫的时间汇成世纪，在大楼内外嬉戏，损耗着它。

那些打桩的和抹灰浆的男人已经躺入坟墓，风儿在那里吹奏着无言的歌。
那些拉电线，安装管道，目睹大楼冉冉升起男人也落得同样下场。
他们的灵魂都在这儿，那个灰浆搬运工甚至在百里外行乞，而那个砌砖工人因酒后枪击别人被投进监狱。
（一个人从大梁上掉下来，在倒栽葱中摔断了脖子，——他还在这儿——他的灵魂已经溶进这座大楼的砖石。）

在每一层楼内办公室的门上——写着成百人的名字，每个名字代表一张面孔，他有一个死去的孩子，一个激情的爱人，一个攫取百万财富或想过安逸生活的野心。

他们在挂在门上的招牌后面工作着，墙壁从没有透露过房间里的任何事情。

每周工资十美元的速记员从公司职员、律师、能干的工程师那里取来信件，成吨的信件打成捆从这座大楼送往天涯海角。
每个办公女郎的微笑和眼泪渗入了大楼的灵魂，宛如那些统治这座大楼的老板们一样。
时针指到中午，每层楼吐空它的男人和女人，他们走开吃点东西又回来工作。
下午末尾一切工作松驰下来，一切活计放慢，因为人们感到日子临近结束了。
一层又一层楼空了……穿制服的电梯工人走了，水桶铿锵发响……擦洗工人一边说着外语干活了，用笤帚、水和拖把清除着每层楼的灰尘、痰盂和机器的污垢。
屋顶上用电火花组成的字句告诉远近的人们何处去购物和换钱。直到午夜招牌还在闪亮。

黑暗降临楼道。声音发出回响。万籁俱静……看守人缓慢地一层又一层地检查门户。手枪在他们后腰的口袋里鼓出……钢铁保险柜蹲在角落里。金钱存储在它们之中。
一个年轻的看守人，倚窗瞧着横越港湾的驳船上的灯光和铁路广场上的红色白色灯网，布满白色线条和模糊光束的一抹阴影悬在这个入睡的城市上空。
夜晚，摩天大楼隐现在烟雾和星空之中，它有一个灵魂。


从页码上推断很有可能出自这个版本：《美国现代六诗人选集》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2149528/

入木三分的一首诗。
当下的摩天大楼和桑德堡所处的时代有何不同。都拥有着吞没了无数男人，女人，男孩，姑娘的灵魂而再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