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米勒
啸寒 (荒凉的烈火)
读过 巴黎评论·作家访谈1
- 章节名:亨利.米勒
我对思考这事不怎么在行。我写东西,是用本能的,所以写的时候,我并不清楚地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我知道我想写什么,但不是那么确定怎么来说。可是在那本书里,我要和很多想法搏斗;它必须有一定的形式、意义什么的。我干了好一阵儿,我想,整整两年吧。我完全沉浸进去了,着了魔,无法丢开它。我甚至没办法睡觉。 所谓华彩乐章,就是那些狂暴的段落,一个词紧接着一个词倾倒出来。 艺术家是什么?就是那些长着触角的人,知道如何追逐空气中宇宙中涌动的电流的人,他们只是靠着他们的机敏,从来就是如此。哪个人是原创的?我们做过的每一件事、闪过的每一个念头,都是现成就有的,我们无非只是一种媒介,让空气中的某些东西变得有用的媒介,如此而已。为什么伟大的思想、伟大的科学发现,总是同一时期在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爆发?它们是如何诞生的,一首诗,一部伟大的小说或者任何一种艺术,也就是怎样诞生的。它们就在空气中,只是不会说话罢了。它们需要一个人、一个翻译员,让它们显形。 那些有名的超现实主义者使用这个技巧的时候,常常为了超现实主义而超现实主义,有点太过了。它变得莫名其妙,不解决任何问题。一旦事情变得完全不可理解,那就失败了,我是这么觉得。……超现实主义者利用梦境,而且毫无疑问地,那种体验有着不可思议的丰饶面貌。 每天听人家讲另一种语言,会让你自己的语言变得锐利,让你意识到以前无法察觉的微妙之处。而且,随之而来的轻微的遗忘感,会让你产生更加强烈的愿望,要去抓住那些特定的措辞和表达。你对自己的母语变得更加有意识。 人们阅读是为了愉悦,为了消磨时间,或者是为了受教。现在,我读书,再也不是为了消磨时间,再也不是为了受教了。我读书,是为了忘记自我,沉醉其中。我总是在寻找可以让我灵魂出窍的作家。(米勒,你就是让我灵魂出窍的作家。) 禁忌,说到底只是历史的残留物,是一些脑袋破掉的人想出来的东西。你或许可以说,是一些可怕的人想出来的东西,这些人缺乏生活的勇气却道貌岸然地活着,还想把这些东西强加于我们。我眼中的世界,这个文明世界,是一个很大程度上没有信仰的世界。对现代人有影响的信仰,都是不真实和伪善的,都是和这些信仰的创始人的本意背道而驰的。 我运用淫秽就像我用其他方式说话一样自然。它就像呼吸,是我整个节奏的一部分呢。有些时候你是淫秽的,也有其他一些不淫秽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我并不认为淫秽是最重要的元素。但是,它是很重要的元素,而且你绝不能抗拒它、忽视它,或者压制它。……我们到底有什么可焦虑,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呢?文字,不过是文字,里面有什么东西会吓到我们?是思想吗?就算它们很让人厌恶,我们难道是一群胆小鬼吗?还有什么东西我们没有面对过?我们难道没有过濒临毁灭的时刻并一再经历战争、疾病、瘟疫和饥荒?被滥用的淫秽,怎么就威胁到我们了呢?危险在哪里? 当一个人被钉上十字架,当他牺牲了自己,心房会像花儿般开放。当然你并没有死掉,没人真的会死,死亡并不存在,你只是进入了一个新的视野层面、新的意识领域、新的未知世界。就像你不知从何而来,你也不知会去往何处。但是,那儿是有点儿什么的,前生和来世,我坚信这点。 要把已经写的东西丢在脑后,想再说说清楚,自己本来想要写什么东西。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从作者的角度,给出对作品的某种理解。你看,作者的角度也是众多角度的一种,而他对自己作品的理解和看法,已经被其他人的声音淹没了。他真的像他想象的那样了解自己的作品吗?我可不这么想。我倒是觉得,当他回过神来,他会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感到惊奇,就像灵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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