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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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给我的最初印象来自一部日本电影。 20多年前,正是中日友好的蜜月期,我还是一个学生,看过这部根据井上靖小说改编的电影——《敦煌》,这算是我看过的第一部“外国大片”了。据说佐藤纯弥为了拍这部电影,耗资2700多万人民币,专门建了一座敦煌古城,并在电影结束部分付之一炬。 没想到很多年后,我竟然得以亲眼见到这座敦煌城。 敦煌远比我想象得遥远。即使乘坐飞机,来回转机,也用去了一天时间。在接下来的4天中,去莫高窟、爬鸣沙山、看月牙泉、去阳关和玉门关、参观博物馆、逛夜市,只能算是走马观花了。虽然只是一个人口10多万的县级市,敦煌的方方面面丝毫不逊色于一些所谓的大城市。 虽然中国各地都有不同的石窟造像,但莫高窟最为独特。作为一座古老的图书馆,藏经洞的发现丝毫不逊色于秦始皇兵马俑和安阳殷墟甲骨文,甚至其影响比后二者更加深远,“敦煌学”一直是国际学术界的显学。 从历史来看,王圆箓、斯坦因、范莱考克和伯希和等具有与哥伦布、麦哲伦一样的伟大贡献,正是他们的发现,偏远的敦煌成为“人类的敦煌”和“世界的敦煌”。因其文化魅力,今天的莫高窟仍然是国际文化旅游的朝圣之地。很多日本人甚至每年都要来到敦煌,这对很多中国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说莫高窟吸引了世界,那么阳关和玉门关则让每个中国人得以梦回汉唐。“西出阳关无故人”、“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些悲怆的名句流传千古,已经成为中国文化最闪亮的一部分。悬泉置遗址出土了两万多枚汉代简牍,成为与居延遗址齐名的汉简发掘地。这进一步提升了敦煌的历史意义。 事实上,文化在物欲横流的中国已经边缘化,大多数暴富起来的中国人更关注吃和玩。好在敦煌不乏令这些“吃货”销魂的食物和去处。敦煌所在的西域自古就是葡萄、石榴等很多水果原生地,这里的羊肉极其鲜美,地方风味的餐饮夜市总是座无虚席。沙漠、骆驼、野马、戈壁、胡杨、奇石、美玉,这种异域体验足以震撼来自内地的每一个农民和白领。 对今天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所谓旅游,其实也就是去看看蓝天白云,呼吸下没有PM2.5的新鲜空气,这在敦煌是可以得到充分满足的。 敦煌兴起于丝绸之路时代,在大航海时代没落;或者说,佛教使其达到巅峰,伊斯兰教使其跌入低谷。宗教的力量是最伟大的,佛教为敦煌留下巨大的文化遗产,如今佛教在这里已经没落乃至消逝,人们只能从物质或历史审美角度来审视其价值。 按照佛教教义,释迦牟尼去世后,佛法将日益衰微,经历正法500年,像法1000年,最后进入末法的10000年。所谓末法,就是佛法将灭,只有教说,既无修行,也无证悟。毫无疑问,莫高窟诞生于辉煌的正法和像法时代,最后在末法时代被遗忘。虽然在今天暴富的中国,佛教又成为一群新土豪的闪亮标签,但大多数中国游客仍向导游抱怨“这些破破烂烂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无法理解那些不远万里的外国游客,他们来这里似乎就是为了吃,为了玩,为了上网……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在汉字中,敦煌是一个极其美好的名字。很难想象,中国还有哪个县城会比敦煌有更高的国际知名度。我可以断定,中国没有一家县级博物馆能有敦煌博物馆的馆藏水平,甚至说,敦煌博物馆比中国大多数省级博物馆更具水准,这不能不是说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更令我惊异的是,远在万里之外,敦煌竟然与关中有着神秘的历史渊源,敦煌人大多属于陕甘移民。走在傍晚的小巷里,四处飘荡着高亢的秦腔,让人分不清阳关还是渭城。 敦煌是一个谋杀胶卷的地方,也是一个谋杀眼睛的地方。不说诡异的雅丹地貌,不说可怕的罗布泊,不说美丽的月牙泉,不说神奇的鸣沙山,不说向西流淌的党河,不说遥远的阿尔金雪山,只说说最让人亲近却久违的天与地。很多人到了敦煌,才发现天地是如此宽阔,才发现星光是如此灿烂,连银河星汉都如此清晰可辨。我不知道,在狂奔的中国,还有哪个城市像敦煌一样,可以让人能够在每晚的星光下入眠。 与内地相比,在敦煌看日出要晚得多,但这里每天都有日出。同样,这里的日落也晚得多。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在晚风中,寂寥的汉代烽火台很快就隐去了,只有高高的钢铁信号塔在天空中留下一个清晰的剪影。对互联网时代的人们来说,历史在这里构成一个小小的细节:2000多年前,人类发明了烽火,实现了远距离信息的快速传输,虽然只有一个字节。 离开敦煌时,我收到了一份敦煌旅游的宣传品,纸袋上印着“敦煌”两个字,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就是电影《敦煌》的片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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