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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一件冷酷的事情----对于她而言,生命已经被活过了。 阿慕没有假装爱上他,她只是衡量可能性,然后接受。 然后在不受欢迎的情况下,投奔她在阿耶门连的父母,回到她在几年前逃离的一切中去。 阿慕爱她的孩子,但是他们那种带着天真的脆弱,以及愿意爱那些并不真正爱他们的人的倾向,使她感到恼怒,使她有时想要伤害他们---只是作为一种教育,一种保护手段。这就仿佛他们的父亲从一扇窗子消失了,但他们却让那扇窗子敞开着,等待任何人从那儿进来,然后欢迎那些人。 在十二月那个天蓝色的日子里,她那狂野、卷曲的头发在车风中一绺绺地散开来。 她尚未学会控制她的希望。 “你知道当你伤害人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阿慕说:“当你伤害人的时候,他们开始不再那么爱你,那就是无心之话导致的结果,那些话会使人少爱你一些。” 有些事情本身就带着惩罚。 去看他睡梦中的女儿,去认识她,去将她印在他的记忆中,去确定当他想到她时,他所唤起的孩子就是她。 她在半夜醒来,想逃出一个熟悉的、反复出现的梦 瑞海儿不曾写信给他。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做的----就像写信给你的一部分,写信给你的脚或头发,或心脏。 因为她认为赏金可以理清事情,将性和爱、需要和感情分开。 突然之间,阿慕希望瑞海儿在游行队伍中看到的人就是他。她希望是他愤怒地举起旗子和骨节突起的臂膀,希望在他谨慎穿上的愉快外衣下,藏着一种活生生、有气息的愤怒,一种对于这个同样令她愤慨的自满而井井有条的世界所生的愤怒。 她希望那是他。 她讶异于她的女儿和他在一起时,是多么从容自在,讶异于她的女儿似乎有一个完全将她排除在外的次世界,一个可以触知的、充满微笑和欢笑的世界,一个她无法参与的世界。阿慕隐约看出她的思绪掺杂了一种微妙的、紫色的嫉妒。她不容许自己去思考她所嫉妒的是谁,是那男人或是她的孩子,或者只是他们勾着的手指和骤然微笑的世界。 那男人抱着她的女儿站在橡胶树阴下,背上有跃动的圆点阳光。他抬头看,目光和阿慕的目光交会。数个世纪缩短成一个易逝的短暂时刻,历史乱了脚步,在疏忽时被乘虚而入,如旧蛇皮般脱落。那来自古老战争和倒退的日子的记号、疤痕和伤口都消逝了,当它不在时,它留下一种气氛,一种可以触知的闪光,如河流的水或天上的太阳那般清楚可见,如大热天的热气或鱼在紧绷的钓丝上扯动那般清楚可知,是那般明显,以致没有人注意到。 他看出在送她礼物时,他不必再将礼物平平放在手掌上,好让她不必碰他。他的船和盒子,他小小的风车。他也看出他不一定是惟一送礼物的人,因为她也有礼物要送给他。 只有现在,在这些年后,瑞海儿才能以成人的后见之明看出那个姿态的甜美。一个成年人款待三只浣熊,对待他们像对待真正的淑女,直觉地和他们的虚构阴谋呵成一气,小心不以成人的粗率或爱来破坏这阴谋。毕竟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粉碎一个故事,打破一连串的思想,毁灭一个如瓷瓶般被小心携带的梦的片段。 跌跌撞撞地扮演他们的角色,怀着别人的忧愁,为别人的悲痛而悲痛。 如果触摸她,他就不能和她说话;如果爱她,他就不能离开;如果说话,他就不能倾听;如果战斗,他就不能赢。 “如果你在梦里很快乐,那算不算数?”艾斯沙问。“什么东西算不算数?”“快乐----它算不算数?” 伟大的故事是你听过而且还想再听的故事,是你可以从任何一处进入而且可以舒舒服服地听下去的故事。……它们和你住的房子和你的情人的皮肤气味一样的熟悉。你知道它们的结局,然而当你聆听时,你仿佛并不知道。就好像虽然知道有一天你会死去,但是当你活着时,你仿佛并不知道你会死去。在聆听伟大的故事时,你知道谁活着,谁死去,谁找到爱,谁没有找到爱,但是你还想再知道。 当他骑脚踏车下坡时,他可以将风放在衬衫里。 搬出去后,玛格丽特克加玛发觉自己变成她父母所期望的女孩。面对真实世界时,她紧张兮兮地抓住她所记得的旧规则,而她所能反抗的只有她自己。因此,即便是在牛津,除了可以将留声机开得比在家里大声些之外,她继续过着那种她以为自己已逃离的狭隘而拘束的生活。 或许她太年轻了,不明白她想象中的对于恰克的爱,事实上只是她在试探性地、胆怯地接受自己。 他因她不想照顾他,不想为他整理房间,不想成为他令人厌烦的母亲,而十分感激她。他渐渐因为玛格丽特克加玛不倚赖他,而变得倚赖玛格丽特克加玛。他因为她不仰慕他,而变得仰慕她。 不是死去,只是不再活着。 引自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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