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大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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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读 礼记正义(全三册)
- 章节名:浅论《大武》之乐
在《宾牟贾》篇中,孔子与宾牟贾以《大武》为例讨论了“乐”的问题。一方面我们知道,孔子在《论语》中曾经对《大武》做出评论:“尽美矣,非尽善也”,与此相对应,却称《韶》乐为“尽善尽美”,为何孔子仍然用大量的篇幅讨论大武之乐,并称“《武》之迟久,不亦宜乎”? 事实上,在《礼记·乐记》中对于《大武》之乐的评价也有一种内在的张力。比如在《乐礼》篇中说:“干戚之舞,非备乐也。”郑玄注曰:“乐以文德为备。”孔颖达疏曰:“周乐干戚之舞,非如舜时文德之备乐也。”与此相对应的是,在《乐象》篇中,在说明“生民之道,乐为大焉”时举的却是《大武》的例子。我们应当如何看待以上的矛盾呢,《大武》究竟是不是备乐?孔子对其的真实态度是什么?为何《乐记》中在举例说明“乐”之作用时单单具体讨论的是《大武》呢?本文试图浅论以上问题。
一、《宾牟贾》所展现的《大武》
《宾牟贾》整整一篇都在针对《大武》进行讨论,两位主人公孔子和宾牟贾相互应答,用语言为后人还原了这首古乐从始到终的动作、节奏、音律、甚至舞蹈时表演者的站位与变化等,并且更是记录了孔子对于《大武》之乐各种细节的解读。
由以上可知,宾牟贾五答中而三是两非,并且孔子在最后称赞:“唯。丘之闻诸苌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 苌弘是周大夫,孔子曾向其求教。并且谓宾牟贾为“子”也有亲昵的意味,这说明孔子对于宾牟贾的回答大体是赞同的。
在他们的讨论中,对舞者的姿态、动作也进行了细致分析。武王长久持盾站立是为了等待诸侯,舞者手足发扬,动作激烈是在表现战争的激烈,尤其是“《武》乱皆坐”,象征着周公、召公以文德治之,以文止武。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大武》之乐是诗、乐、舞三者相结合的综合性艺术,每一个细节都自有其深意,不仅有一定的叙事性功能,可以表现“武王伐纣”“周公制定”这样的历史事件的前后始末,并且也能刻画主人公武王的心理以及其伟岸的人格。
另外,孔子揭示了《大武》的结构模式:“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复缀以崇。”舞缀的变化是孔子详加解说的地方,《大武》通过舞缀的变化来推动情节的发展,舞者每一次行列的分合与位置的移动都有特定的喻意。六成代表着奏《武》曲六次,始奏象武王北出观兵,再奏象武王灭商,三奏象武王克纣而南还……六奏象武王之德充满天下。
儒家认为,从缀兆的特点,我们可以体察到舞蹈所反映的政风民情。《礼记·乐记》中说:“故其治民劳者,其舞行缀远;其治民逸者,其舞行缀短。故观其舞,知其德。”郑玄注云:“民劳则德薄, 相去远,舞人少也;民逸则德盛, 相去近,舞人多也。”如果舞蹈队形排列紧密,则意味着民众安逸,君德盛大。那么《大武》的队形之浩荡便可以体现出周武王拥有厚德,其德充满天下。
二、孔子眼中的《大武》
孔子为什么说《大武》“尽美矣,非尽善也”呢?郑玄认为:“乐以文德为备。”而尧舜禹时期政权变更是通过禅让,而武王则是通过暴力推翻前朝统治,以征伐取天下的方式不够“善”。如今还另有一种说法认为孔子认为《大武》不够“善”的原因是“声淫及商”,也就是说《武》乐中夹杂了五声中的“商”音,而“商”音是商民族音阶体系中的骨干音。因为孔子一向认为郑卫之音为淫声,而郑卫之音又是商族音乐的遗声。所以,孔子很有可能认为《武》乐中夹杂了“商”是其一大缺陷。笔者更加赞同后一种解释,因为夫子也曾说过:“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在孔子看来,武王伐纣是顺天应时的正义行为而非是伯夷叔齐所批判的“不仁不孝、以暴易暴”的不正义行为。《礼记正义》中也说:“事与时并,举事在其时也。《礼器》曰:‘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名与功偕。尧作《大章》,舜作《大韶》,禹作《大夏》,汤作《大濩》,武王作《大武》,名因其得天下之大功。”武王伐纣也是对于圣王们“礼乐之情”的一脉相承,只是因为时势不同,所以导致他的传承方式不同而已。而武王功成后制礼作乐,又进一步导致《大武》与《大韶》、《大夏》等先王的音乐有所不同。
《乐施》篇中也说:“殷周之乐尽矣。”对此孔颖达疏曰:“但自夏以前,皆以文德王有天下,殷、周二代,唯以武功为民除残伐暴,民得以生,人事道理尽极矣。”正义曰:案《大司乐》注云:“汤德能使天下得其所,是其德也。”《元命包》曰:“汤之时,民乐其救之於患害,故曰《濩》。”救世由救之,故民得所,义亦通也。《大武》,武王乐也,以武取定天下,周公制焉。由此可知,殷周两代的汤武二王不同于夏以前的先王,是通过武功为生民立命。虽然是凭借着暴力的战争手段,但是不能否认汤武的德行,因为他们通过推翻暴虐统治从而拯救了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民众,使生民“得其所”,亦是大功大德。王者成就了功业,应民之所乐,故“功成作乐”。那么武王制“干戈之乐”,其实也是顺乎民意的做法。
三、为何孔子特别论及《大武》之乐?
孔子所在的春秋时期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而恢复周代的礼乐制度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政治理想。在当时,“雅乐”失落,被“郑卫之音”取代,“乐”不再是政治教化的手段反而成了人们娱乐纵欲的工具。因此,像《大武》这样的宫廷正乐其中蕴含着的“天地之道”、“圣王之德”已经少有人能理解,上层所施的“礼乐”和需要被教化的下民之间存在着某种断裂。孔子一直尊崇的周文化衰微了,这位圣贤不愿丢失一直延续的文明道统,所以他从前代之“乐”开始,阐明其中的“圣王之德”,以期来日礼乐文明的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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