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佛---之群氓
我尝到了暴力的快感,它使我暂时地摆脱了恐惧和耻辱。久渴的虚荣和原来并不觉察的对权力的幻想一下子满足了,就像水倒进一只浅浅的盘子。我在六岁那年蹲在葡萄架下,看着一只小鸟抽搐死去所种下的种子,终于有了结果。
不管什么样的政治主张,要实行并希望有效,都需要为理想的人群去努力。由经济决定了只能产生人身依附关系的中国社会,加上意识形态的控制,却产生不出来因自由呼吸而有质量、为理想的人群。这就是“未有天才之前先须有天才的土壤”。是灰尘而非泥土的群氓中产生不了伟大的天才及其思想。当设计师把“宏伟蓝图”交给匠人们以后,掷回来的却是乱糟糟的满纸血污和墨迹。“天国”的设计和结果之间最终南辕北辙,最终的悲哀都在于没有为理想的人群。
在“文革”中,我吃过苦;我看别人受苦;我也曾使别人受苦——我是群氓中一分子。
鲁迅先生说:“‘合群的自大’,‘爱国的自大’,是党同伐异,是对少数天才的宣战。……他们自己毫无特别才能,可以夸示于人,所以把这国拿来做个影子;他们把国里的习惯制度抬得很高,赞美得不得了;他们的国粹,既这样有荣光,他们自然也有荣光了!胜了,我是一群中的人,自然也胜了;若败了时一群中有许多人,未必是我受亏;大凡聚众滋事时,多具这种心理,也就是他们的心理。他们的举动,看似猛烈,其实却很卑怯。所以多有这合群的爱国的自大的国民,真是可哀,真是不幸!”
“个人的自大,就是独异,是对庸众宣战。……一切新思想,多从他们出来,政治上宗教上道德上的改革,也从他们发端。所以多有这个人的自大的国民,真是多福气!多幸运!”
理想的锻造,犹如大理石的打磨,始终有赖于少数人不懈的努力。这个努力艰难寂寞。用木棰冲击一座大墙,人多了站不下也插不上手,群众能做的,不过是在大墙将倾时一拥而上罢了。长征,就是少数人努力而成功的一例。地上的天国,犹如花朵,是要先有花瓣的伸展才会有花的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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