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经 第一卷

在那些场合，你所得到的并不只是饮酒的快乐。在那样的场合，爱神的脸颊上会时常泛着玫瑰红，他会把巴克科斯的双耳酒罐牢牢地抓在他纤嫩的手里。等到他的翅翼让酒浸湿了，他会变得昏昏沉沉，停留在他的位置上，再也不能动弹。然而，不用多久，他会站起身来，摇动他那让酒浸透的翅膀。于是，那些被爱神翅膀上抖落的酒滴沾到的男男女女就得遭殃了。酒液使得心儿沉浸在爱的遐想之中，而且使得它极易燃上情火。于是，顾虑飞到了九霄云外——狂饮已使顾虑无影无踪；欢愉的时刻来临了。贫穷的人勇气倍增，自信是百万富翁。痛苦和忧虑，如今烟消云散！面额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心头的烦忧一去不返；在豪爽的鼓舞之下，每个人都心直口快，无所不谈。
像是古罗马PUA教程……
古罗马对于女性追求性，追求欲望，追求爱的污名化。
首先，你必须坚信：世上没有搞不到手的女人；只要你下定决心，你就一定能得到她。所以，你尽管去把网撒下吧！如果一个女人总是拒绝年轻恋人的求爱，那么即使春天的鸟儿也会停止歌唱，夏天的知了也会缄默无声，甚而野兔也会转身驱赶梅拿鲁斯[38]③的猎犬。你以为她不想屈服吗？大错特错！在她的内心，其实她早已暗暗愿意了。偷来的爱情之于女人就像之于我们男人，同样甜蜜有味。只是男人一般不矫揉造作，而女人则特别善于把她的欲望加以掩饰。倘使所有男人一致同意不先出手，女人们早就立刻匍匐在我们面前了。在青翠欲滴的芳草地上，多情的牝牛总是满怀渴望地呼唤公牛，牝马总是在靠近雄马的时候引颈长嘶。我们人类呢，情欲则要格外受限制，热情也不许格外地奔放。它们都受到人为藩篱的束缚。需要我提到皮布丽斯（Byblis）[39]①吗？她对自己的哥哥燃起乱伦的情火，后来为了抵偿自己的罪恶，勇敢地自缢身亡了。或者需要我讲讲密耳拉（Myrrha）[40]②吗？她热恋自己的父亲，但用的又不是女儿对父亲应有的热爱；她呢，如今已将她的羞耻隐藏在那裹住她的树皮里了。哦，亲切可爱的馥郁之树啊！她滴出的泪水供给我们香料，同时又总让人想起这苦命少女的芳名。

在伊达山丛林蔽日的幽谷中，游荡着一头白色的公牛，它乃是群牛的骄傲。在它的两根犄角当中，生着一片黑斑；除此之外，它全身都是乳白色的。因此，格诺索斯和塞多尼亚[41]③的所有牝牛争着博取它的欢爱。而帕西菲亚（Pasiphae）[42]④则强压着自己对它的爱火，用嫉恨的眼神注视着那些最美丽的牝牛。事实是不容否认的；那座拥有百城的克里特，那座喜欢撒谎的克里特，也不能否认事实。据说，帕西菲亚用她那双从未参加过劳动的玉手，亲自采摘鲜叶和嫩草，忙着去喂她所热恋着的公牛。而且，无论那头公牛走到哪里，她也会跟到哪里，任凭什么事情也不能使她停留。那时，她对自己的丈夫连想都不想，那头公牛竟然胜过了克里特的国王弥诺斯。“哦，帕西菲亚，你身着如此华奢的衣服有什么用？难道你的情夫能够欣赏你的富有？当你跟随游荡的牛群登上山顶时，你举着镜子干什么？你为什么不住劲儿地梳理你的发丝？照照镜子吧！它只会告诉你，你不适合做一头公牛的情妇。哦，你是多么渴望大自然在你的额头上赐你两根牛角啊！如果弥诺斯还没有完全从你心底抹去，请赶紧结束这场背离天伦的爱情吧！或者，如果你一定要欺骗自己的丈夫，那么你起码也应该去跟一个名副其实的人私通吧！”但是，她偏不如此。她从弥诺斯的龙榻上逃开，一刻不停地奔走于山林之中，就像巴克科斯的跳神巫女，始终被附身的精灵折磨着。有多少回，她嫉恨地注视着某一头牝牛，抱怨道：“她怎么会在我心上的牛儿那里赢得欢心呢？瞧，她在他前面的草地上多么欢跃！真是个蠢货。她一定自以为这样就能在他的眼里显得愈发可爱了。”随后，她立刻吩咐把那头不幸的母牛牵离牛群，而且让她低下头，套上轭；要么她就假称为了向神献祭，吩咐把那头母牛杀死在祭坛上，而且会心花怒放地把情敌的心脏抓在手中。曾经有很多次，她就是这样借口为了安息神怒而杀戮她的情敌，并且一边挥舞着情敌们的滴血的心肝，一边狂言：“现在，你去取悦我的情郎吧！”哦，有时她愿意成为欧罗巴（Europa）[43]①，有时她又羡慕伊娥（Io）[44]②的命运；因为伊娥本身就是母牛，而欧罗巴曾让一头公牛驮在牛背上。尽管如此，由于禁不住一尊枫木制作的母牛面具的诱惑，群牛中的王者就与帕西菲亚干了那洋溢着欢爱的勾当；由她所生出的婴儿则泄露了谁是真正的父亲。当年，要是克里特的另一位女子摒绝了她对堤厄斯忒斯（Thyestes）[45]①的爱恋（啊，对于女人来说，只爱恋一个男人真的好难！），人们也就不会看见福玻斯被迫在中途勒住车马，回头驶向曙光升起的东方了。尼索斯（Nisus）的女儿斯库拉（Scylla）[46]②，如果她不曾偷割去自己父亲的致命头发，她就不会总是被一群恶犬缠绕在身边了。还有阿特柔斯的儿子阿伽门农，尽管他逃脱了战场和大海的致命危险，却终究没有逃脱他那残忍妻子的夺命短剑[47]③。只要听着克瑞乌萨（Creusa）[48]④的爱情故事，有谁不是潸然泪下呢？而听了因为丧失理智而狂怒的美狄亚的故事[49]⑤，又有谁不为这个母亲手上竟沾满自己亲生儿子的鲜血而义愤填膺呢？阿革诺耳的儿子福尼克斯（Phoenix）[50]⑥，你为什么悲哭你眼睛的失明呢？希波吕托斯（Hippolytus）[51]⑦的骏马，在你们的惊恐中，你们怎么居然把自己的主人给摔得粉身碎骨呢？而你，菲纽斯（Phineus）[52]①，究竟是因为什么，你把自己无辜儿子的眼睛给弄瞎了？那同样的惩罚最终不也都落到你的头上了吗？

所有这一切，全都是女人不加节制的欲望所造成的恶果啊。她们的欲望比起我们男人，来得更加猛烈，更加疯狂！
[38]①传说中音乐和作诗法的发明者，他的歌声可以使树林弯腰、顽石移步、野兽俯着。他的妻子被蛇咬伤致死后，他曾下到冥府，用琴韵歌声驯服了刻耳柏洛斯，又感动了复仇女神与冥后珀耳塞福涅。于是冥后准许他把死去的妻子再带回阳间，但在走出冥界以前不许回头看他妻子的影子，而且不准同她讲话。俄耳甫斯忘了遵守禁令，结果永远失去了妻子。
[39]②即冥河。
[40]③冥府的守门犬，三头、蛇尾，长年不眠。任何死者进了冥府就不能再走出去，除非有俄耳甫斯的歌声使刻耳柏洛斯入睡，才可以出来。
[41]④宙斯与忒拜公主安提俄珀（Antiope）的儿子，仄托斯（Zethus）的孪生兄弟。这对孪生兄弟在婴儿时即被抛弃，由牧人抚养。长大后，兄弟俩攻下忒拜，杀死暴君吕科斯和王后狄耳刻，为受尽他们虐待的母亲报了仇。两兄弟均以膂力超人著称。而安菲翁还是演奏竖琴的高手，当他们决定在忒拜四周修筑城墙时，石头随着神奇的琴声自动将城墙砌成。
[42]⑤公元前7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的希腊诗人与歌手。传说他航海时遭劫，并被投入海中；一只他用音乐引来的海豚将他救上了岸。
[43]⑥公元前4世纪的希腊诗人。
[44]⑦高斯人，是希腊诗人忒奥克里都斯之师。
[45]⑧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诗人。
[46]⑨希腊著名女诗人（公元前7世纪左右）。
[47]①指希腊诗人梅南德尔。
[48]②公元前1世纪的罗马诗人。
[49]③提巴拉斯和伽鲁斯均为罗马诗人。
[50]④瓦罗尔（公元前116—前27），罗马学者、诗人。
[51]⑤指维吉尔的长篇史诗《埃涅阿斯纪》。
[52]⑥冥界中的忘川，饮其水者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
[53]①传说在罗马帝国初期，屋大维远征埃及。途中大旱，军马无水，正在绝望之际走来一位白裙女仙，指出一眼甘泉救了全军性命，然后光一般的消失了。大军凯旋，屋大维为感激女仙，便在城中修了一座“处女泉”以示感恩。之后，在罗马竞技场内赛过车或角过力的勇士都会到那里去洗掉灰尘和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