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上那顆朱砂痣
寫文章為了不落俗套,偶然營造出人意表之結語,這樣的章法稱為「翻疊」。黃永武談「翻疊」,舉了閻應元《題七里廟壁》詩為例:「露胔白骨滿疆場,萬死孤忠未肯降,寄語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翻疊造句關鍵在作者的邏輯思維要縝密,加上文字藴藉,自然令人神志搖曳。中國現代作家之中,張愛玲饒有此技。《金鎖記》裏有這樣一句:「言語究竟沒有用。久久的握手,就是妥協的安慰,因為會說話的人很少,真正有話說的人還要少。」《紅玫瑰與白玫瑰》裏有一處點睛之筆,既有「翻疊」之神韻,又得「取譬」之妙諦:「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兩個女子,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張愛玲的文字最會烘托深刻的人情世故;她的心細膩像花瓣,她的筆豐盈如荷梗,筆下終於散發著晚唐詩風。她才是中國現代文學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1996年6月19日) 引自第198页
42人阅读
说明 · · · · · ·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