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雷诺阿《游戏规则》:十八世纪始建的乡间别墅与狩猎活动
从伍德布里奇往南直到奥福德海边要足足四个小时。道路和交通线穿过一片空旷、多沙的地区,在漫长而干早的夏日之末,它的大部分几乎就像一片沙漠一样。这片土地历来极少有人居住,几乎没有人耕种,其实只是片四周与天相接的牧羊草地。十九世纪初绵羊和羊群消失后,石楠和歪七扭八的树就开始到处蔓延开来。这发展状况被伦德尔沙姆府、萨德伯恩府、奥威尔庄园和阿什高墅的地主们根据实力加速推进了,他们把这整片所谓的桑德林斯地区瓜分得只剩下些许不值一提的地块,目的是为小型兽类的捕猎活动创造有利的前提条件,而这种活动在维多利亚时代变得越来越流行。市民阶层出身的男人们通过他们的工业事业获取了巨大财富,现在需要将自己在更高阶层内的地位合法化,便购置了巨大的乡村庄园和田产,他们在这些田产上面放弃了一贯受到他们高度重视的功利主义原则,为了开展本身而言毫无用处、纯粹是以毁灭为目的,却不被任何人视作不恰当的狩猎活动。如果说从前在特为开辟的、经常维持若干世纪的兽苑和猎场内打猎是王室或者说当地贵族的特权,那么现在每一位想把他在证券交易中获取的利润投到影响和名声中去的人,会多次在当令时节用尽可能引人注意的花费于其宅邸中召集所谓的狩猎集会。一个人作为这样一个聚会的主人能够为自己取的声望,如果不考虑被邀请者的地位和名声的话,与被捕获的牺性品的数量是成准确的比例关系的。因此,庄园的整个管理活动都是由为了保证并增加野生动物总量所必需的事情规定的。一年一度,雉鸡被数以千计地赶进兽苑,之后又被放进巨大的、失去农业用途的、大部分被设为不可进入的猎区。乡村居民在他们的权利方面被限制得越来越多,如果他们不饲养雉鸡、养狗,不做猎场看守人、围猎者,或者不在其他与狩猎事宜相关的事务中找到工作,常常就会被迫放弃他们世代传承下来的居住地。典型地,本世纪初,在霍斯利湾,就在海岸后面,针对没有工作的人设置了一个劳教所,它就是日后人们所说的殖民学院,大量人员在一段期限之后大多数都会从那里启程流亡新西兰或者澳大利亚。今天,位于霍利斯湾的机构大楼内的是一座拘禁青少年罪犯的开放式监狱经常可以看到他们成群结队在周边的田里劳作,穿着老远就很醒目的橙红色上衣。維鸡狂热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几十年达到了它的最高峰。光是萨德伯恩府那时就雇佣了二十四名猎场看守人和一位特别的裁缝来制作和保养他们穿的制服。有时候,这里一天之内就有六千只雉鸡被射杀,更不消说其他的禽类以及野兔和家兔。这些令人头晕的数字被清清楚楚地记录在这些处于相互竞争中的家族的资料册里面。桑徳林斯地区最有名的猎场和农庄中有鲍德西庄园,它在德本河北岸扩展到了八千多摩尔干的规模。卡思伯特・奎尔特爵士,一位从较低的阶层升上来的企业主,在八十年代初期曾经让人在河流入海口的显眼位置建造了一座祖宅,它一部分使人想起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地主庄园宅邸,一部分又有着印度土邦主宫殿的风格。随着这座建筑艺术奇迹的落成,奎尔特认为它不容更改地展示了他所获得的地位的合法性,就像通过他所选择的、拒绝一切市民式妥协的徽章题词 Plutot Mourir que Changer(宁死也不改变)所展示的那样。像他这样的男人那时正处于他们权力意识的高峰。从他们的立场出发,他们并不能认清为什么态势不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从一次惊人的成功走向下一次。河对岸的费利克斯托镇在过去几十年间已经发展成为一处雅致的海滨浴场,而从前德国皇后为了休养在此停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在那里下锚停靠数周之久的“霍亨索伦号”游艇是一个现在给企业家精神展现了可能性的明显标记。北海海滨,在皇家主权的保护下,可以脱颖而出成为上层阶级的一处配置了新时代生活的所有成果的健康疗养地。到处都有宾馆从贫瘠的地上拔地而起。林荫步道和浴疗设施得到修建,码头桥向大海中延伸。甚至在整片地区最为荒凉的这个小镇,今天只剩下一个由唯一一排荒无人烟的低矮房屋和茅含组成的村庄一一星格街,我还从未在那里看到过一个人,而在那个时代,如果可以相信原始资料的话,人们在那里建造了一座估计可以接待两百位客人、现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疗养大楼,它有个宏大的名字
德意志海大厦,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都是从徳国聘请过来的。总的来说在那些年间,看似在不列颠和德意志帝国之间出现了跨越北海的各种各样的关联,这些关联首先有代表性地表现在他们的趣味上面,他们都想不惜一切代价拥有阳光下的一个位置,这一误入歧途的趣味是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毫无疑问,卡思伯特・奎尔特建造在沙丘中央的那座盎格鲁-印度式梦幻城堡很可能会符合德国皇帝的艺术鉴赏力,众所周知,德皇对各种能够想得到的奢侈浮华有着超出对其他一切东西的热爱。反过来,可以很轻易地把奎尔特一一他会为他财富中增加的每一百万给他的海岸宫殿再添加一座塔楼一一想象成“霍亨索伦号”甲板上的一位客人,比如与同样受邀的海军部老爷们一起,共同参加每逢星期天在公海上举行的礼拜仪式之前开展的体操训练。有什么大胆的计划是奎尔特这样一个男人在位像威廉皇帝这样的志同道合者的激励下没有想到过的呢?比如,一座从费利克斯托镇经过诺德奈一直延伸到叙尔特岛2、服务于公共国民训练的新鲜空气天堂。比如建立一种新的北海文明,且不谈盎格鲁-日耳曼世界同盟,作为其标志,可以在赫尔戈兰岛上建立一座在遥远的海面就能够看到的国家大教堂。历史的真实进程自然是另一回事了,因为,正当人们为自己描绘出一幅极其美好的未来图景时,事态已经正在走向下一次灾难了。战争发生了,德国的仆人们被送回了家乡,夏日的游客都不来了。一天早晨,一架齐柏林飞艇就像一条飞翔着的鲸鱼出现在海岸上空。在英吉利海峡那边,没有尽头的军队和物资队列开赴前线。整个地区被石榴红色的火焰翻耕着,在前线之间的死亡地带一具具尸体散发着磷光。德国皇帝失去了他的帝国,卡思伯特・奎尔特的帝国也慢慢地衰败了,他看到他曾经貌似取之不竭的资金正在萎缩,缩水的规模使得对这些财富进行有意义的经营已经不再能够获得保证了。与此同时,雷蒙德・奎尔特作为下一位继承鲍德西庄园财产的人,通过在海滩上空引进轰动刺激的跳伞运动,为娱乐费利克斯托镇现在不那么讲究的度假客作出了贡献。一九三六年他不得不把德西庄园卖给国家。收益足够清偿所欠的税款,并且继续资助对于他而言超越一切的飞行热情。此外,雷蒙德・奎尔特在移交家庭财产时搬进了从前司机的临时住处,但保持了在伦敦不在别的地方投宿而只在多彻斯特酒店入住的习惯。为了证明人们在那里对他特别尊敬,每次在他到达的时候都会在英国国旗旁边升起那面黑底上有一只金色雉鸡的奎尔特小方旗,这种罕见的特权或许可归因于其骑士风度的名声,自从显然是毫无憾色地与他伯祖父购置的田产分开之后,自从撇开一些流动资金不谈一一除了他的飞机和一条位于偏远原野上的起飞跑道什么都不是他自己的以后,他就在矜重的酒店工作人员那里享有在这类事务上的这种名声。和奎尔特家族的鲍德西庄园一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若干年里,数量众多的庄园也消散了。一座座地主庄园宅邸要么被听凭破败,或者被用作其他目的,比如为小男孩开设的寄宿学校、劳动教养所和疯人院、养老院,以及安置第三帝国来的难民的临时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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