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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説就是,周邊夷狄必須被「征服」,那些地區必須被「漢化」,採用華夏之政治制度和文化習俗那才真的成了「中國」。可是,在古代中國人的心目史「史國」大體上仍是秦漢奠定的那個核心區域遙遠的邊緣地帶特別是那些族群、自然、風俗迥異的地方,在古人心目中沒有那麽「神聖不可分割」,正如《漢書·西域傳》所説,西域那些荒凉的地方,「得之不為益,棄之不為損」盛德在我無取於彼」駱越所在的珠崖「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與禽歌無異,本不足郡縣置也」,「棄之不足惜・不撃不損威」。因此,回看幾千年歴史帝國疆域也並非總是向外擴張,有時也向内收縮,收縮便使得原本一些「中國亅漸漸變成「外國」。引自 參 成為「外國」:「內」何以成「外」 47
2020-06-25 15: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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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宋太祖覺得,「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絕不容許南唐獨立於「中國」之外,但事實上,在宋太宗大體平定諸國之後,對北面的燕、雲,西面的靈、夏,南面的大理,並無收復的可能,因而只好承認它們就是「外國」。在傳統帝國歷史上,這種由「内」而「外」的事情,儘管也曾給帝國帶來屈辱感和挫敗感,但這並不是絕不可接受的現象。雖然理想主義的士大夫會覺得,「靈武以東,皆中國故地」,「先朝所取,皆中國舊境」,但當這些「中國」已經無可奈何地變成「外國」時,宋朝君臣士大夫也能找理由來自我解嘲或自我解套。宋太宗至道三年(997),李至就曾上疏建議放棄靈州,覺得「蟄手斷腕,事非獲已,蓋所保者大」;西夏稱帝之後的寶元三年(1040),劉平也曾撰〈攻守策〉説,「彼靈、夏、綏、銀,千里黄沙,本非華土」。如果説前者還是一種妥協策略,還沒有承認那是「外國」那麽後者則是一種國族觀念,乾脆認為那就不是「中國」。引自 一 「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北宋的西北與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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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説一遍。回看中國歷史,大凡國力衰微的時候,疆域就收縮,一旦國勢強盛,帝國就膨脹。如果出現族群交錯與紛爭,可能就出現四分五裂,只是由於秦漢以來依靠「中國」意識的維繫,加上經濟、交通、文化的互聯,往往會在新王朝再度統一,這就是古代中國所謂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時候「外國」/「蠻夷」逐漸成為「中國」/「華夏」,也有時候「中國」/「華夏」卻成了「外國」/「蠻夷」,這很正常。地理學家沒有理由拿了空間最大的時代,當作中國的必然疆域,歷史學家也沒有理由「倒寫歷史」,把現代中國版圖上所有發生過的事件、出現過的人物、存在過的政權,統統都寫在那個叫做「中國」的歷史裹面。當然更沒有理由把漢朝和匈奴、唐朝與吐蕃、宋國與遼金、大明與瓦刺之戰,不顧當時的歷史,硬要説成是中國國内不同民族的「内戰」,而不承認當時它的確就是「國際戰爭」。引自 一 「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北宋的西北與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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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天下主義」的政治背景很清楚,只要看看這十幾年間中國大陸主流政治意識形態的變遷,就可以看到從「大國崛起」到「復興之路」都體現了一種在經濟實力上升的時代,中國逐漸放棄了改革開放初期「韜光養晦」或「不爭論」的策略,開始追求作為「世界大國」的所謂「中國夢」。如果再聯緊到軍方一些強硬路線的學者,他們提出的一系列爭霸戰略與超限戰法,以及近年來媒體上連篇累牘的炫耀軍事力量和先進武器的做法,就可以知道,學界這種所謂「天下主義」,實在有著非常現實的政治背景。應該説,思想世界總是很悲哀也很吊詭,人們一面在批判由於「中國特殊性」鼓動的「中國崛起」和「中國模式」,一面也依靠「中國特殊性」,試圖「重新定義並改變世界歷史本身」,在世界歷史的中國時刻,迎來一個由天下主義為基礎的「後軸心文明時代的降臨」。引自 一個烏托邦想像背後的政治、思想與學術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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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想法無論其動機如何,從學術角度看,都是構造了一個非歷史的歷史。正如我一開始所説,如果它還沒有進入實際的「政治領域」和「制度層面」,而只是學者再翻古典時的「想像」或者「憧憬」,只是書齋中的學術和思想,也許它並不會造成很大的麻煩。但問題是,這種天下主義論説總是試圖「成為政府的、政治的和政策的依據」,那麽就不能不讓人擔心,古代中國「天下」秩序中原本就隱含的華夷之分、内外之別、尊卑之異等因素,以及通過血與火達成「天下歸王」的策略,是否會在「清洗百年屈辱」的情感和「弘揚中華文明」的名義下,把「天下主義」偽装成世界主義旗號下的民族主義,在中國崛起的背景下做一個「當中國統治世界」的「大夢」?引自 一個烏托邦想像背後的政治、思想與學術 131
2020-06-25 21:5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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