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权运动”指在就业、晋升和升学方面优先照顾非裔和拉丁裔的运动。这些人来自公认的贫困社会阶层,因此在与社会地位更好,更“有文化”的白人的公开竞争中几乎没有机会。过去十年,里根布什时代,在最高联邦法院保守派成员的帮助和怂恿下,抗议平权运动的浪潮席卷美国。抗议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很多白人家长对所谓的劣等生取代他们成绩更好的子女升入大学而感到费解和愤怒。令人惊讶的是,抗议者中的相当一部分是非裔美国人,而且数量越来越多。事实上,第一位以“废除纲领”在州议会赢得一席之地,要求结束“平权法案”的民主党人,是加州非裔富商沃德·康纳利(Ward Connerly)。康纳利遭受到许多非裔和拉丁裔激进分子的谴责和诋毁,但他在日益扩大的非裔美国中产阶层队伍中收获了大量或明或暗的支持。令这些非裔中产阶层特别敏感的是自主尊严问题。“平权法案”的存在,使很多“业已成功”的非裔遭受轻视和贬低。如果没有人能找到理由质疑他们的成就名不副实,认为那只是一种恩赐,而非自觉努力、个人天赋、勤奋工作和正确抉择的产物,他们当然会更加欣慰。
可以说,在不到四分之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平权法案”实现了一个与福利国家类似、却使福利国家奠基人动容的目标:它已经可以“自运行”(worked itself out of a job)。然而,它显然没有按照设计师期望的方式运行。受益于“平权法案”的照顾,一个新的、自信的非裔中产阶级已经诞生。但是,这些受益者们不愿承认,他们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并不是因为他们像其他美国人一样发挥了自己的智慧和勤奋,而是因为得到了帮助。这是他们争取尊严无法回避的问题。他们大声又明确地宣布,如果他们“做到了”,那么其他人也能做到,如果有人做不到,一定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毕竞,这意味着,他们取得的所有成功都完全源于自己的努力。
为了让这个论调更加可信,他们必须用怀疑和蔑视的目光审视那些穷困的、不机灵的同伴;最重要的是,必须强烈要求拆除“特权”,因为它每时每刻都在提示着自己“被贬损的”(因为得到了帮助)历程。那些已经登上顶峰的人不再需要国家提供的梯子,他们急于脱离关系将其销毁。最先获益的人最先宣布它一无是处,抱怨它给受益者带来的不公正的、有辱人格的心理阴影。
然而,对福利国家或“平权法案”的发明者而言,这样的“自运行”没有意义。他们心中所念的是消除贫困,集体关怀和扶助弱者是必由之路一补偿获得机会的不平等,从而使机会更平等。事情的发展却大相径庭:获得社会帮助并脱离劣势地位的人,不仅失去了回馈的动力,而且变成了最强烈的诋毁者。从某种意义上说,“平权法案”培养的是自己的掘墓人。毕竟,这些从贫民窟直升中上层阶级的非裔成功人士,比他们的白人同伴有更多的理由、更多的底气谴责“保姆国家”,他们也有更多的机会发声,更真诚,更可信地发声:他们已经成功,他们做到了,他们证明了自己可以做到,于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但是,没有了与肤色相关的“侮辱性”帮助,其他人真的能做到吗?在得克萨斯大学法学院,去年的非裔新生约占5。9%。今年,随着平权政策被宣布取消,这个比例将降为0。7%。沃德·康纳利的愤懑能有下一代承接吗?引自 招致毁灭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