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支羽对《隐者》的笔记(7)

我意识到，我采取的方式是错误的。用第一人称来写自己时，我压抑了自己，成了隐形人，因此就无法找到所要寻找的东西。我得把我从我自己身上分开，后退一步，在我和我的主题（也就是我自己）之间雕刻出一块空间，于是我回到第二部分的开头，以第三人称写。“我”变成了“他“，由这个小小变化而产生的距离使我得以完成了这本书。我暗示，或许他（沃克）也受到同一问题的折磨。或许他也距离他的主题太近了。或许素材太令人痛苦，太私人，以至于他无法用第一人称恰如其分地客观书写它。

2019-05-22 19:24:03 回应

你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一只育婴箱里，一点一点地，你发现图书馆只适合一件事，唯一的一件事：沉溺于性幻想。你不知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你身上，然而你在那无法呼吸的空气里待得越久，你的头脑中就越是充满裸女图像，美丽的裸女，你唯一能想的就是和美丽的裸女大干一场。不是在装修得令人血脉贲张的闺房里，不是在平静的古希腊草甸上，而是就在此处，在图书馆的地板上，滚来滚去，纵欲狂欢，挥汗如雨，身边的空气里盘旋着上百万本书的尘埃。你干了赫蒂·拉玛。你干了英格丽·褒曼。你干了金·蒂尔妮。你和金发妞、棕发妞、黑人妞、中国妞性交，和令你产生过欲望的一切女人性交，一个接一个，一对接一对，三个三个。光阴寸寸逝去，你就这么坐在巴特勒图书馆四楼的书桌后，感受着自己变硬的那玩意。现在，它永远勃起，硬得不能再硬，有时压力变得如此之大，你不得不离开桌子，冲下走廊，去洗手间里朝着马桶手淫。你对自己感到恶心。你竟如此迅速地屈服于欲望，这令你恐惧。你拉起拉链，发誓再也没有下一次，可二十四小时前你正是那么对自己说的。你满心羞耻地回到桌边坐下，疑心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严重的毛病。你断定你此生还从来不曾如此孤独，你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你觉得你最终准会精神崩溃。

2019-05-22 19:35:22 回应

你记得格温有一天走近你房间，坐在床上，掀起罩衫，给你看她那小小的、第一次竖起的乳头，她那刚开始萌芽、膨胀的乳房的最早征兆。你记得自己曾向她展示第一簇阴毛，还有少年时期的勃起。你也记得挨着她站在浴室里，看着她初潮的经血沿大腿流下。在这些奇迹发生时，你俩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对方。

2019-05-22 19:38:57 1人喜欢 回应

你们都热爱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霍桑和梅尔维尔、福楼拜和司汤达，但那个时段你无法忍受亨利·詹姆斯，格温却声称他是巨人中的巨人，他的巨著令其他小说家成了侏儒。你们关于卡夫卡和贝克特的见解完全相同，但当你告诉她塞利纳与这两人并驾齐驱时，她笑话称，说他是个法西斯主义疯子。华莱士·史蒂文斯第一，没问题，但你的第二名是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不是T.S.艾略特，而格温可以背诵艾略特的诗行。你为基顿辩护，她则支持卓别林，尽管马克斯兄弟一出场你俩都会哄堂大笑，但备受你喜爱的 w.c.菲尔兹却无法令她露出一丝微笑。特吕弗最好的电影能打动你俩，但格温认为戈达尔装腔作势，你却不这么看，她赞美伯格曼和安东尼奥尼，说他们是宇宙中的一对大师，你怏怏地告诉她，他俩的电影叫你犯困。关于古典乐没有争议，你俩都认为J.S.巴赫是首屈一指的，但你对爵士乐的兴趣与日俱增，她却仍沉醉于摇滚的疯狂，而那对你已逐渐失去了意义。她喜欢跳舞而你不。她比你笑得更多，烟抽得更少。每当在她身边，世界就变得更明媚，更适宜居住，你那阴郁、内向的自我只有此时才开始感觉自在。

2019-05-22 19:46:45 1人喜欢 回应

十年来，他都在你内部过着这种影子生活，一个在另一维度中生长的幽灵，看不见，却有呼吸，呼吸着，思考着，思考着，感受着，你们从他八岁起就追随着他，至今年数已比他活着的岁数更多，现在他十七岁了，你们之间的鸿沟也越来越窄，越来越微渺，这令你震撼，令你和姐姐同时感到震撼——你们意识到十七岁的他可能已不再是处子之身，可能抽过大麻，喝醉过，他会刮胡子，会自慰，会开车，会阅读艰深的书籍，会考虑该上哪所大学，很快就要与你们平起平坐。

2019-05-22 19:50:42 1人喜欢 回应

当她坐回椅子里时，沃克注意到她眼睑肿胀，眼珠泛着湿润的光泽，但她的妆一点没花，脸颊也没被睫毛膏弄脏。他想：安迪生日之夜格温的睫毛膏，巴黎九月下午玛戈的睫毛膏；象征死亡的哭泣的睫毛膏。

2019-05-22 19:53:22 回应

她是那个不可能之人，无法得到的人，从来不在那里的人——来自“如果”之乡的一个魅影。

2019-05-22 19:54:55 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