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烬对《曙光中的机器人(上下)》的笔记(1)

小灰烬
小灰烬 (果壳中的宇宙。)

读过 曙光中的机器人(上下)

曙光中的机器人(上下)
  • 书名: 曙光中的机器人(上下)
  • 作者: (美)艾萨克·阿西莫夫
  • 页数: 492
  • 出版社: 天地出版社
  • 出版年: 2005-06
  • 系列

    基地前传2·迈向基地(上下)

    很快就到了那一天。 当丹莫茨尔在亚以太全息电视上的演讲结束,他的话语以数千倍于光速的效率传播到了数百万个世界——那些话语严肃,务实,内容丰富,且没有任何巧言令色——几乎讨论了所有的话题,除了机器人——丹莫茨尔表示他可以接受提问了。他并不需要苦等良久。 第一个问题恰恰就是:“首相先生,您是机器人吗?” 丹莫茨尔先是冷冷地凝视前方,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然后他嘴角一牵,身子微微摇动,继而笑了起来。他笑得并不是很大声,然而却笑得很开怀,是那种乍闻趣事的会心之笑。这种笑声是极具感染力的。观众也跟着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很快就变成的满堂的笑声。 丹莫茨尔等到笑声渐止,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说道:“真的要我回答那种问题吗?有必要吗?” 直到屏幕暗去,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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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与帝国》

    克里昂二世……世称“银河大帝”,是第一帝国最后一位强势皇帝。他最重要的贡献,是在长久执政期间所促成的政治与文艺复兴。   

    然而,在野史的记载中,最着名的却是他与贝尔·里欧思的关系;而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他根本就是“里欧思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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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尔看了看报纸的标题,然后对迪伐斯轻声说:“我们应该先做什么?”   

    迪伐斯正在尽力使自己摆脱沮丧的情绪——他如今处于一个距离故乡极遥远的世界,这个世界使他眼花撩乱,居民的各种行为令他无法理解,他也几乎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这些都使得迪伐斯感到很大的压迫感。在他的身旁,耸立着无数闪耀金属光泽的高大建筑,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也使得他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在这个由整个行星所构成的大都会中,人人似乎都过着忙碌而疏离的生活,这又令他感到了可怕的孤寂,体认到自己的微弱与渺小。   

    他回答巴尔说:“老学究,现在最好一切都由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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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基地》

    普利吉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看起来一副泄气的模样。他感到整个情况变得荒谬无比。   

    程尼斯继续故作轻松地说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一件事——达辛德正是第二基地,否则的话,几百万件大大小小的证据全都指错了方向。这些本地人显得对达辛德恐惧万分,这点你要如何解释?我根本看不出有政治压迫的迹象,他们的长老们显然可以自由集会,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干扰。他们提到的税赋,我认为一点都不苛刻,也根本没有彻底执行。这里人人都在喊穷,然而却个个身强体壮,没有一个面露饥色。虽然他们的房舍家徒四壁,村庄盖得也颇为简陋,可是显然都足敷需要。”   

    “事实上,这个世界简直令我着迷。我从来没见过比这儿更难理解的地方,可是我能确定人民都没有受苦,他们单纯的生活刚好提供了和谐的快乐。在那些科技进步的世界上,那些精明世故的人群中,完全找不到这种心灵上的快乐。”   

    “这么说,你对田园生活充满向往了。”   

    “但是我可没那个命,”程尼斯似乎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我只是指出这些现象的重要性。达辛德人很显然是有效率的管理者——这种效率与旧帝国或第一基地的完全不同,甚至和我们的联邦也不一样。其他的体制都将机械式的效率强加在子民身上,因而牺牲了一些更可贵的无形价值,达辛德人却为他们同时带来快乐与富足。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的统治方式完全不同吗?这不是物理式的,而是心理式的管理统治。”   

    “真的吗?”普利吉故意用嘲讽的口气说:“那么长老们提到的对叛徒的惩罚,那些令他们恐惧万分的惩罚,竟然是由仁慈的心理学家所执行的?这一点你又要如何自圆其说?”   

    “他们自己曾经受过惩罚吗?他们只是说别人受到过。由于恐惧已经深植在他们心中,所以真正的惩罚反倒从来没有必要。这种精神倾向早已在他们的心灵生根了,所以我可以确定,这个星球上根本没有一个达辛德军人。你难道看不出其中的意义吗?”   

    “也许等我见到总督以后,”普利吉以冷淡的口气答道,“我就能看出来了。对了,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精神被控制了呢?”   

    程尼斯以惹人厌的轻蔑口气回答道:“这种事你应该早就习惯了。”   

    普利吉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使尽全身力气才转过身去。当天,他们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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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根究底,一直向深层探索下去,我们就能够发现,人类蒙受的一切苦难,都可以追溯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在银河的历史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他人的心思。也许只有哈里·谢顿,以及其后的极少数人例外。每一个人都将自己隐藏在他人无法穿透的迷雾中,而每团迷雾里也只有一个人。偶尔,从某团迷雾会透出一丝微弱模糊的讯号,而人类就是借着这些讯号互相摸索。然而,由于相互之间无法了解,也就不能彼此互信互谅,所以每个人从幼年时代开始,始终处于一种绝对孤寂的状态,时时刻刻都会感到恐惧不安。长此以往,便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猜忌与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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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一个植基于精神科学的文明。在所有已知的人类历史中,主要都是有形的科技在不断进展,也就是说,人类驾驭周遭无生物的能力越来越强。然而,人类对于自身以及社会的控制,凭借的只是随机的摸索,或者是以灵感、直觉、情感为基础的伦理体系。结果,在人类过去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稳定度大于百分之五十五的文明,这可说是人类的大不幸。”   

    “我们所讨论的这个导向,为什么几乎无法自行出现?”   

    “因为在人类的精英分子中,大多数只具有发展物理科学的潜能,他们也的确获得了一些眼前的粗糙成就。仅有极少数的人,天生适于研究精神科学,惟有他们能够为人类开拓精神科学的领域。这些人的贡献虽然能持续得更久,可是他们提出的理论却过于玄妙而隐晦。此外,这种导向会导致一个由精神力量最高者——实际上就是更高级的一种人类——所构成的统治阶级,普通人一定会对此不满,因此他们的统治不可能稳定。除非他们施展精神力量,将普通人全都贬成畜牲一般。这样的发展是我们绝不愿见到的,因此必须设法避免。”   

    “那么,解决之道又是什么呢?”   

    “解决之道就是谢顿计划。这个计划安排并维系了各种有利的条件,使得在计划开展的千年之后——也就是再过六百年——第二银河帝国便会兴起,同时人类也已经能够接受精神科学的领导。在这一千年之中,第二基地借着精神科学的发展,将培养出一批心理学家,准备接掌这个帝国的领导权。我自己常常想,或许可以这么说——第一基地建立起一统政体的有形架构,第二基地则提供统治阶层的精神架构。”   

    “很好,答得相当完善。即使在谢顿所预期的那个年代,真的会有某个第二帝国兴起,你认为是否就能真正实现他的理想?”   

    “不,发言者,我认为并非如此。从计划开展之后的九百至一千七百年间,有好几个第二帝国可能出现,但是其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第二帝国’。”

    “就这方面而言,第二基地的存在为什么需要保密——尤其需要对第一基地保密?”   

    弟子试图找出这个问题的弦外之音,结果毫无所获,所以答得相当吃力:“就如同整个计划的细节必须对人类保密一样。心理史学定律本质上是统计性的,如果个人的反应并非是随机的,那么心理史学就会失效;如果一大群人知晓了谢顿计划的主要内容,他们的反应就会因此受到影响,而不再符合心理史学公设中的随机条件。换句话说,心理史学便无法再精确预测他们的行为。很抱歉,发言者,我自己也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幸好你有自知之明,你的回答相当不完整。其实是第二基地必须隐藏起来,而并非仅是谢顿计划。第二帝国目前尚未形成,如今的人类社会,仍旧无法接受心理学家组成的统治阶层,因此会畏惧第二帝国的建立,并且将会起而反抗。你能了解这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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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既然这样,发言者,结论似乎非常明显——第一基地的基本心理状态,曾经发生过整体性的改变。如果他们仅仅知晓谢顿计划的存在,而不了解其中的任何细节,那么,他们虽然会对自己有信心,可是却无法肯定;他们知道自己终将成功,但是不能预知如何进行,以及何时能够成功。因此,这就形成了连续不断的紧张气氛,而这正是谢顿所预期的。换句话说,如此就可以指望第一基地发挥最大的潜能。”   

    “这是一个含糊的譬喻,”首席发言者说:“不过我可以了解你的意思。”   

    “可是如今,发言者,他们已经知道了第二基地的存在。我的意思是说,除了谢顿当年那句晦涩的描述之外,他们又获悉了许多细节。他们已经模糊地感觉到,第二基地的功能就是守护谢顿计划,知道这个组织正在监视他们每一步的进展,不会坐视他们失败而袖手旁观。所以他们放弃了主动的步伐,等着我们用担架来抬他们。对不起,这又是一个譬喻。”   

    “没关系,继续说。”   

    “他们不再努力,变得软弱、颓废,养成了惰性,兴起了享乐主义的文化,这一切都在腐蚀着谢顿计划。他们一定要不断自我鞭策才行。”   

    “你说完了吗?”   

    “不,我还有话要说。上面我所说的只是大多数人的反应,可是还有一种少数人的反应,对应的几率也非常之高。当我们这个守护者、控制者的角色曝光之后,会有少数人非但不感到满足,反而会对我们产生很大的敌意。这项推导是根据勾里洛夫定理……”   

    “没错,没错,我知道那个定理。”   

    “很抱歉,发言者,想要避开数学的确很困难。反正,我们曝光之后所引发的效应,除了使第一基地不再积极主动之外,还会使得部分人士起了对付我们的念头——主动地对付我们。”   

    “现在你说完了吗?”   

    “还有另外一项因素,它的几率并不算高……”   

    “很好,那又是什么?”   

    “当初第一基地以全副心力对抗帝国时,惟一的敌人只是一个被时代淘汰的庞大残躯,那时他们显然专注于物理科学的发展。可是我们出现之后,对他们形成一个崭新而重大的影响,极可能会造成他们观念的改变。或许有些人会试图成为心理学家……”   

    “那种改变,”首席发言者用沉着的口吻说,“其实已经发生了。”   

    弟子紧紧抿起嘴唇,形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他做出了自己的结论:“那么就全完了,因为这造成了一个与计划本质不相容的结果。发言者,如果我是——局外人的话,有可能知道这个事实吗?”   

    首席发言者表情严肃地说:“我知道你感到了羞辱,年轻人。因为你本来以为已经了解整个局势,突然间,却发现有许多非常明显的事情并不知道;你原来以为自己是银河的主宰,却忽然发觉自己面临着毁灭的命运。自然,你会怨恨过去的那座象牙塔、那种隐遁式的教育,以及你所学到的各种理论。”

    “我也曾经有过那种情绪,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然而在你的养成期,的确有必要不让你与银河直接接触。因此你必须留在此地,接受一切经过过滤的知识,将心灵训练得敏锐无比。我们可以早些将这……计划中的局部失败透露给你,让你不至于直到今天才受到震撼。可是那样你将无法了解真正的严重性,而现在你却能够体会——所以说,你发现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任何解答?”   

    弟子猛摇着头,以绝望的口气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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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人的计划完全成功了。   

    首席发言者抬头看了看弟子,然后开口道:“五十名男女,五十位烈士!他们明知下场不是被处决,就是遭到终身监禁。而且,他们还不能事先接受意志力的强化——否则很容易就会被侦测出来。不过他们却没有表现出一点软弱,他们顺利地完成了计划,只因为他们热爱那个更伟大的‘计划’。”   

    “人数不能再减少一点吗?”弟子以不解的语气问道。   

    首席发言者缓缓摇了摇头:“那已经是下限了,如果人数再少一点,对方就不可能会相信的。事实上,从纯粹客观的角度而言,至少需要七十五个人,才足以吸收可能的误差。不过别操这个心了,发言者评议会十五年前拟定的行动方针,你研究过了没有?”   

    “研究过了,发言者。”   

    “和实际的发展比较过了吗?”   

    “是的,发言者。”顿了一顿后,弟子又说,“我感到十分惊讶,发言者。”   

    “我明白,每个人都会有这种经验。如果你知道投注了多少人力,花了多少个月——事实上,应该说多少年——才将这个计划修改到尽善尽美,你就不会感到那么讶异了。现在告诉我其中的内容——用普通的语言,我要你将数学都翻译成普通的语言。”   

    “是的,发言者。”年轻人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便说,“原则上,必须让第一基地的人彻底相信,他们已经找到了第二基地,并且已经将它摧毁。这样一来,一切就回到了我们所希望的原点。从今以后,端点星恢复对我们一无所知的状态,在他们的一切算计中,都不会再将我们列入考虑。我们再一次安全地藏匿起来,那五十个人便是我们付出的代价。”   

    “而卡尔根之战的目的呢?”   

    “让基地明白,他们有能力战胜有形的敌人,以扫除骡所带给他们的打击,让他们重新恢复自尊与自信。”   

    “你这里的分析不够完整。记住,端点星的人对我们抱着相当矛盾的情结——他们认为我们拥有优势,因此对我们又憎恨又嫉妒;然而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却又始终仰赖我们的保护。如果在卡尔根之战发生前,我们就被他们‘摧毁’,将会为整个基地带来普遍的恐慌。一旦史铁亭发动攻击,他们将失去面对这场战争的勇气,而史铁亭便会得逞。只有在胜利的骄傲冲昏头的情况下,我们的‘毁灭’带来的负面影响才能减到最小。即使多等一年,他们的成就感也将冷却一大半。”   

    弟子点点头,又说,“我懂了。那么从此之后,历史的轨迹将一直遵循谢顿计划发展,不会再有任何偏差。”   

    “除非——”首席发言者强调,“又有什么个别的、不可预见的意外发生。”   

    “为了预防这种事情,”弟子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存在。只是……只是……目前的态势,有一点令我很担心,发言者。第一基地发明了能产生精神杂讯的装置,那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强力武器。至少,这种情形以前未曾出现过。”   

    “说得好,但他们却找不到需要对付的敌人,所以那个装置将永无用武之地。就好像我们的威胁与刺激消失之后,脑电图分析也会变成一门无用的科学,其他方面的科学很快会取而代之,因为它们可以带来更重要、更立即的回报。所以说,第一基地这些第一代的精神科学家,也将是最后一代;再过一个世纪,精神杂讯器就会变成古董,为绝大多数的人所遗忘。”   

    “嗯——”弟子在心中默默盘算着,然后说,“我想您说的很对。”   

    “可是年轻人,为了你将来在评议会中的工作,我最希望你了解的是在过去十五年间,由于需要处理个人的行为,我们的计划被迫得考虑到一些微妙的情况。比如说,安索必须让人对他产生怀疑,而且要使一切在适当的时机成熟,不过这是相当简单的一件事。   

    “此外,我们必须安排一种状况,让端点星上不会有人过早起疑,想到他们的世界就是所要寻找的目标。这种想法必须由那个小女孩——艾嘉蒂娅——提出来,而且除了她的父亲之外,不会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个情报。因此,她必须被带到川陀去,以确保两人在时机成熟之前不会接触。这两个人就好像超核发动机的两极,少了一个就无法运转,而且必须在正确的时间才将开关按下,让线路接通。而我设法做到了!基地与卡尔根的最后一战,必须要处理得极为恰当。一定要让基地舰队信心十足,而使卡尔根舰队未战先怯,人人都想开溜。这一点我也做到了!”   

    此时弟子又说:“我好像觉得,发言者,您……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大家……的行动,都得依赖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达瑞尔博士没有怀疑艾嘉蒂娅是我们的工具而我检查这方面的计算,却发现他会起疑的几率约有千分之三百。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我们已经做了完善的防范。你学过干扰高原的理论吧?它究竟代表什么呢?当然不是植入某种情感倾向的证据。即使再精密的脑电图分析,也完全不可能侦测出这种变化。这是拉弗特定理的结果,你当然应该知道。真正能在脑波上显示的,是将原有的情感倾向取出——切除——所造成的影响,那种变化一定会显现出来。当然,安索负责让达瑞尔知晓有关‘干扰高原’的一切细节。”   

    “然而,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让一个人受我们控制,而又完全不会在脑波中显现出来?唯有那个人原先根本没有任何情感倾向,这样便可免去切除的过程。换句话说,如果那人是个新生的婴儿,整个心灵如同一张白纸,我们就能够做到这一点。十五年以前,当计划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刚刚在川陀出生的艾嘉蒂娅·达瑞尔,就是这样的一个婴儿。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受到控制,而且这样最好,因为这个控制帮助她建立了一个优秀、聪敏的性格。”

    首席发言者轻轻笑了一声,又继续说下去:“就某一方面而言,整个事件的讽刺性最令人感到惊讶。四百年以来,多少人曾经被谢顿的一句‘银河的另一端’所愚弄。针对这个字谜,他们各自提出了特定的、物理科学的解答;真的拿量角器和直尺测量银河地图,想要把‘另一端’找出来。结果,不是绕到银河边缘一百八十度之处,就是又回到了原来的出发点。   

    “而我们最大的危险,在于仅仅根据物理观念,的确有可能推测出答案。你也知道,银河不是一个扁平的卵形体,银河外缘也并非一个封闭曲线。银河其实是一个双螺旋,至少有八成的住人行星位于主螺旋臂上。端点星位于螺旋臂的最外端,而我们则在另外一端——螺旋线的另一端在哪里呢?当然,是在中心区域。   

    “不过这实在太明显了,好像是个根本不切题的答案。如果钻研这个问题的人,能够记得哈里·谢顿是一位社会科学家,而不是自然科学家,再根据这一点调整他们的思维模式,就应该可以立刻想到这个答案。对于一名社会科学家而言,‘另一端’代表的是什么意义?地图上的另一端吗?当然不是,那只是一种机械式的诠释。   

    “第一基地设在银河外缘,该处原本是昔日帝国势力最薄弱、受到文明洗礼最少,财富与文化趋近于零的地方。哪里又是银河社会的另一个极端呢?当然,就是帝国最强盛,文明最发达,财富与文化鼎盛之处。   

    “这里!这个中心!就在川陀,谢顿时代的帝国首都。   

    “这是完全理所当然的事。哈里·谢顿留下一个第二基地,是为了要维护、改进、推展他的计划——早在五十年前,许多人就已经明白这一点,或者至少猜测到了。而这个工作最适宜在何处进行呢?自然是在川陀。当年谢顿领导的研究在这里进行,数十年搜集的资料也全都汇集此地。此外,第二基地的目的是要保卫谢顿计划,不让计划毁于任何敌人之手,这一点也是众所周知的!而对于端点星和谢顿计划而言,最大的威胁来源又在何处?   

    “在此地!就在川陀这里。帝国虽然已经奄奄一息,可是前后有三个世纪的时间,帝国仍然有办法摧毁基地——只要他们决心这么做。   

    “一个世纪前,当川陀沦陷敌手,遭到史无前例的劫掠,整个行星变作一片废墟时,我们自然有办法保卫自己的大本营。在满目疮痍中,只有帝国图书馆与周围的校园安然无事,这一点也是银河中人尽皆知的事实。然而即使是如此明显不过的暗示,却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艾布林·米斯就是在川陀发现我们的下落,我们只好提早结束他的生命,令他无法说出这个秘密。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借重一个普通的基地女子,借她的手来击败骡强大无比的突变异能。当然,这样做难免会使人怀疑到这个行星——就在此地,我们对骡做了首度的研究,因而订出了最后击败他的计划,而艾嘉蒂娅也是在此出生的。从此就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终于使得谢顿计划重新回到正轨。   

    “我们所暴露的秘密,所有的那些漏洞,竟然全都没有被发现。这都是因为谢顿所说的‘另一端’是别有所指,他人却都自以为是地另做解释。”   

    首席发言者沉默了良久。他刚才对弟子所说的那些话,其实,更像是在为自己解说一切。现在,他站在窗前,抬头望着苍穹中不可思议的强烈光焰,望着从此永远太平的广袤银河。   

    “哈里·谢顿将川陀称作‘群星的尽头’,”他又细声说道,“为何不能是个诗意的意象呢?宇宙一度完全受到这个星体支配;所有的恒星都曾经跟此处保持联系;古谚有云,‘条条大路通川陀’——这里才是群星真正的尽头。”   

    十个月以前,首席发言者曾站在同一个地点,满怀沉重的心情,抬头凝视着拥挤的星空——在人类称为“银河系”的这个巨大物质团块,再也没有比中心处更拥挤的区域。   

    如今,在那张浑圆、红润、朴素的脸庞上,首席发言者——普芮姆·帕佛——微微现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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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边缘》

    他马上就要被驱逐出境,要跟一个不停叫他“亲爱的伙伴”的历史学家一起流浪。而那人对于即将展开的泛银河探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要去寻找的那个东西,叫作“地球”?   

    “地球”是个什么东西?大概只有骡的奶奶才知道!   

    他曾经向裴洛拉特追问,当然要问!他当时立刻就问了。   

    崔维兹说:“对不起,教授,我对你的专业不大了解。如果我请求你,用简单的方式解释一下‘地球’,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裴洛拉特马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足足瞪了他二十秒钟,这才说道:“它是一颗行星,人类的发源地,人类最早就是出现在那颗行星上,我亲爱的伙伴。”

    崔维兹瞪大了眼睛:“最早出现?从哪里出现?”   

    “哪里也不是。在这个行星上,人类是经由演化的过程,从低等动物逐渐演化而来的。”   

    崔维兹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我实在不懂你在说什么。”   

    裴洛拉特脸上闪过一阵恼怒的表情,不过随即又消失无踪。他清了清嗓子,再说:“几百年前,端点星上也没有人类。端点星只是人类的殖民地,居民的祖先都是由别的世界迁徒来的。我想,这一点你总该了解吧?”   

    “没错,这我当然知道。”崔维兹不耐烦地说。对方突然质疑起他的常识,令他很不高兴。   

    “很好,这种情形其他世界也完全一样——安纳克瑞昂、圣塔尼、卡尔根……银河中每一个世界都是如此。它们全部都是在过去某个年代,由人类建立起来的殖民世界,其上的居民都是由其他世界迁移过去的,就连川陀也不例外。虽然川陀这个伟大的都会,如今已经有两万年的历史,可是在此之前,它却并非如此。”

    “为什么?两万年前它又是什么样子?”   

    “空空如也!至少上面没有任何人类。”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是真的,古老的纪录中就是这么记载的。”   

    “第一批殖民川陀的人类,又是从哪里去的呢?”   

    “谁也不能确定。银河中有好几百颗行星,都声称在遥远模糊的远古时代,就已经有人类生存其上,并且对于第一批抵达的人类,都有一些奇妙的传说。不过历史学家通常并不接受那些说法,而只专注于‘起源问题’的研究。”   

    “那又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这点我倒不意外,我必须承认,现在它并不是个很流行的历史题目。可是当年,在银河帝国走下坡的那段时期,它曾经吸引一些知识分子的注意。塞佛·哈定在他的回忆录中,也约略提到过一点。这个题目探讨物种起源于哪一颗行星,它的位置又在哪里。假如我们回溯银河的历史,想像时光倒流的话,就会发现人类从最近所建立的世界,逐渐回流到那些较旧的世界,人潮一直不断向更旧的世界集中,最后便会聚集在某一个世界上——那里就是人类的发源地。”   

    崔维兹马上想到这个推论有个明显的破绽。“难道说,人类就不可能发源自许多行星吗?”   

    “当然不可能,银河中所有的人类,全都属于一个相同的物种。同一个物种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行星上,绝对不可能。”   

    “你又怎么知道?”   

    “首先——”裴洛拉特左右手的食指互敲了一下,他本来无疑想要发表一篇复杂难解的长篇大论,但忽然好像又想到一种比较简单的讲法。于是他将两手放下来,以极为诚恳的语气说:“我亲爱的伙伴,我以人格向你担保。”   

    崔维兹马上对他一鞠躬,“我作梦也不会怀疑你说的话,裴洛拉特教授。那么,就照你所讲的,物种起源的行星只有一个,可是我想,至少有好几百个世界,都可能宣称这个光荣属于他们的行星。”   

    “不是可能,事实上他们真的那么讲,但是那些说法全都没有什么价值。那些渴望争取这份光荣的数百个世界,都找不到任何‘前超空间社会’的遗迹,更不存在低等有机体演化成人类的迹象。”   

    “那么你是说,的确有一个人类起源的行星存在,可是因为某种原因,它自己反倒没有张扬?”   

    “你完全说对了。”   

    “而你将要去寻找这颗行星?”   

    “是我们将要去,这就是我们的任务。布拉诺市长全都安排好了,你将负责驾驶太空船,带我们到川陀去。”   

    “到川陀去?它并不是物种的起源行星啊,刚才你自己明明说过的。”   

    “川陀当然不是,地球才是。”   

    “那为什么你不说,要我驾太空船到地球去呢?”   

    “我没有说清楚。地球只是个传说中的名字,藉着古代的神话传说保存下来,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用它来代表‘人类起源的那颗行星’,总是一种比较方便的称呼。然而在银河系中,究竟哪颗行星才是我们所谓的‘地球’,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川陀上的人知道吗?”   

    “当然,我希望能从那里找到资料。川陀是银河图书馆的所在地,那是全银河最伟大的图书馆。”   

    “在第一帝国时代,你刚才说的那些对起源问题有兴趣的人,必定已经翻遍了那座图书馆。”   

    裴洛拉特点了点头,以深思熟虑的口气说:“没错,伹是也许并不彻底。我对于起源问题有极深入的研究,五百年前的帝国学者,知道的也许都比我还少。所以我翻查那些古老纪录时,了解的程度也许能够胜过其他人,你懂了吧。我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考了很久,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很可能的答案。”   “我猜,你把这些都跟布拉诺市长一五一十说了,而她也都赞同?”   

    “赞同?我亲爱的伙伴,她简直乐坏了。她告诉我,想找到我所需要的答案,当然就一定得到川陀去。”   

    “这点毫无疑问。”崔维兹喃喃地说。   

    上面这段对话,就是令他当晚辗转反侧的原因之一。布拉诺市长派他出去,是要他尽力探查第二基地的下落:而她又故意派裴洛拉特与他同行,打着去寻找“地球”的旗号,以便掩护那个真正的目的。利用这个藉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银河中横冲直撞。事实上,这真是一个完美的掩护,他不禁对市长的智慧肃然起敬。   

    可是为什么要去川陀呢?去那里有什么意义?他们一旦抵达川陀,裴洛拉特便会一头钻进银河图书馆中,再也不肯出来。那里一定有无数的印刷书、胶卷书、影音资讯,还有数不清的电脑磁带与符号媒体,他怎么还会舍得离开?   

    何况……   

    艾布林·米斯曾经去过川陀,那是骡刚崛起的时候。根据一则流传甚广的传说,他在那里找到了第二基地的下落,却没来得及透露就死了。后来,艾卡蒂·达瑞也去到川陀,并且成功揭露了第二基地的秘密。不过,她所发现的第二基地却就在端点星上,而那个大本营早已被扫荡干净,如今东山再起的第二基地,必定隐藏在别的地方。这么说的话,川陀又能提供什么情报呢?如果他想寻找第二基地,去哪里都会比去川陀有用。   

    再说……   

    布拉诺究竟还有什么其他计划,他并不清楚,可是他实在没有兴趣讨好她。布拉诺乐坏了,因为他们要去川陀?好,如果布拉诺希望他们前往川陀,他们就偏偏不去!去哪里都好——就是不去川陀!   

    此时,黑夜已经快被黎明取代,崔维兹感到筋疲力尽,终于断断续续睡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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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崔维兹比较起来,康普的个子比较瘦小,年纪则大两岁。两个人都是议会的新鲜人,年轻而有冲劲,这必定就是他们结为死党的唯一原因,因为除此之外,两人其他方面都截然不同。   

    崔维兹似乎显得咄咄逼人,康普却始终流露出沉稳的自信——也许是因为他拥有金发与蓝眼的关系,这样的人在基地联邦并不多见。由于这两项特色,他表现出一种近乎女性化的秀气,(根据布拉诺的判断)这使他对女性的吸引力远逊于崔维兹。不过,他显然对自己的外表十分自负,还故意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的头发相当长,而且仔细烫成了波浪状;眉毛下面甚至涂有淡淡的蓝色眼影,以突显他那双湛蓝色的眸子。(过去十年间,各色眼影已经在男士间非常流行。)   

    他并不是—只花蝴蝶,一直与妻子过着安分的日子,不过直到目前为止,夫妻俩尚未登记“生子意愿”。康普从未有过秘密的婚外情,这也是跟崔维兹完全不同的地方。崔维兹换“室友”的勤快程度,足可媲美他那些色彩夺目俗丽的腰带的汰换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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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手?   

    为什么不能用手呢?崔维兹觉得有点恍恍惚惚,几乎感到昏昏欲睡,可是神智却依旧敏锐如昔。又为什么不可以用手呢?   

    眼睛只不过是一种感官,大脑只不过是中央控制板。大脑藏在头盖骨中,与身体的工作介面仅凭神经系统联系。而双手才是真正的工作介面,人类就是依靠万能的双手,来感知、操控整个宇宙。   

    人类其实是利用双手来“思考”的。双手可以满足一切的好奇心,可以感触、掐捏、扭转、抬举……许多动物的大脑容量也不小,然而它们却没有手,因此就形成了天壤之别。   

    当他与电脑“手牵手”的时候,两者的思想便融合为一,他的眼睛是睁是闭已经不再重要。睁开双眼并不能增加半分视力,闭起来也不会变得模糊不清。

    反正,他能够将这个房间看得一清二楚——并不仅限于正前方,而是包括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此外,他还能看见太空艇中的每一间舱房,也同时看得到外面的景象。如今太阳已经升起,阳光在晨雾中显得有些蒙胧。他能够直接逼视太阳的光芒,不会因此感到刺眼,因为电脑已经自动将光波过滤一遍。   

    他感觉到了微风的吹拂,以及空气的温度,还有周遭世界所有的声音。他探触到了这个行星的磁场,与太空艇外壳的微弱电荷。   

    他完全体会到了如何操纵这艘太空艇,那些繁杂的细节根本就不重要。他发现,如果想要使太空艇上升、转向、加速,或者执行任何一项功能,过程就像自己的身体做出类似动作一样,只需要使用自己的意志。   

    然而意志并非完全属于自己,电脑随时可以凌驾其上。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又形成了一个句子,使他明白太空艇将在何时升空,以及如何升空。这些过程根本没有任何适应的问题,他可以完全确定,从现在开始,自己已经能够决定一切。   

    当他将电脑辅助的意识向外投射时,发现自己可以感测高层大气的状况,可以看出气候的型态,也可以探知周围各艘船舰的活动——包括飞翔其上与停驻其下的每一艘。所有这些条件都必须纳入考虑,而电脑也的确在详加处理分析。此外,崔维兹还领悟到,即使电脑没有做到,他只要“希望”电脑那么做,就再也不用操心了 。   

    过去那些大本大本的程式手册,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崔维兹不禁又想到技术士官克拉斯乃特,同时发出了会心的微笑。他自己很注意有关重力子学的发展,许多报导都在强调,重力子学将会带来重大的科技革命。现在他才知道,电脑与心灵的融合才是基地的最高机密,而这势必引起一场更伟大的革命。

    他也意识到了时光的推栘,知道现在的精确时间,包括端点星当地时间与银河标准时间。   

    可是他应该怎样离开呢?   

    就在这个念头闪入脑海之际,他的双手已经被松开来,桌面也回复到了原先的位置。下一瞬间,崔维兹便只剩下原先的肉体感官。   

    他顿时感到孤独无助,彷佛在体验了神力的拥抱与保护之后,突然间又遭到遗弃。若不是他晓得随时可以进行接触,那种绝望感足以令他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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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都没有必要,教授。反重力等价于零惯性,当太空船的速度改变时,我们不会感到任何加速度,因为船上的每一件物体,都会同时改变速度。”   “你是说,当我们由这个行星起飞,进入太空的时候,我们会毫无感觉?”   

    “正是这个意思,因为在我跟你讲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升空了。再过几分钟,我们即将穿出高层大气;而半个小时之内,我们就会进入外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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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迪柏僵直地站在原地,回答道:“您说得很对,首席发言者,谢顿计划的确毫无瑕疵。”   

    “那么,你收回自己的成见喽?”   

    “不,首席发言者。毫无瑕疵正是它的瑕疵,完美无瑕乃是它的致命伤!”   

    3   

    首席发言者仍然平静地望着坚迪柏,他自己的表情早已练到收放自如,看到坚迪柏这方面的笨拙表现,他感到十分有趣。每一次讯息交换之际,这个年轻人都尽量掩饰住自己的情感,然而每次却毫无例外地暴露无遗。   

    桑帝斯以沉稳的目光打量着他。坚迪柏是个瘦削的年轻人,比中等身材仅略高一点,嘴唇很薄,一双手瘦骨嶙峋,而且总是闲不下来。此外,他的一双黑眼珠显得冰冷无情,还微微透着忧郁的目光。   

    首席发言者心中非常清楚,他是一个难以说服的人。   

    “你讲的是一种诡辩,发言者。”他说。   

    “只是听起来像诡辩,首席发言者。因为谢顿计划一向被人视为理所当然,而且大家总是照单全收,从来不曾怀疑。”   

    “那么,你的疑问又在哪里?”   

    “在于该计划的最根本。我们都知道,如果计划所试图预测的对象中,有太多人知晓了计划的本质,甚至它的存在,那么这个计划就不可能成功。”   “我相信哈里·谢顿必定了解这一点。我甚至相信,他将这个事实定为心理史学两大基本公设之一。”   

    “可是他并末预见到骡,首席发言者。因此他也无法预见,当骡证明了第二基地的重要性之后,我们竟然会成为第一基地的眼中钉。”   

    “哈里·谢顿——”首席发言者忽然打了一个冷颤,没有马上说下去。   

    哈里·谢顿的容貌,第二基地的所有成员都很熟悉。在第二基地的大本营中,到处可以见到谢顿的肖像,不论是二维或三维、相片或全讯图像、浅浮雕或圆雕,坐姿或站姿。不过所有的肖像都取材自谢顿的晚年,一律是位慈祥的老者,脸上布满代表成熟智慧的皱纹,表现出这位天才最圆熟、最精粹的神韵。

    首席发言者现在却想起来,他曾经看过一张据说是谢顿年轻时的相片。那张相片从未受到任何重视,因为“年轻”与“谢顿”就像是两个互相矛盾的名词,桑帝斯能看到那张柑片也纯属偶然。而如今他心中突然冒出的念头是,史陀·坚迪柏看起来跟年轻的谢顿极为相像。   

    荒唐!根本就是迷信。不论何时何地,不论是多么理智的人,有时也难免会被这种迷信纠缠。自己只是被一种飘忽的神似所欺骗,如果现在那张相片就在眼前,他会立刻发现这根本是一种幻象。然而,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傻念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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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道:“我有一种感觉,葛兰,文明的进步只不过是加强对隐私权的限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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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现出了为难的神情,犹豫了半天才说:“事实上,的确有。在住人行星的名单中,的确有一个叫作地球的。”   

    崔维兹瞪着他说:“我记得你刚才明明告诉我,说地球并不在那份名单中。”   

    “名单中并没有‘地球’这个名字,不过却有一个叫作‘盖娅’的行星。”   

    “‘盖压’?它跟地球又有什么关系?”   

    “盖世的‘盖’,女字旁的‘娅’,它的意思就是地球。”   

    “为什么它的意思就是地球,而不是代表其他的东西,詹诺夫?这个名字在我听来毫无意义。”   

    裴洛拉特原本难得有什么表情的脸孔,此时却好像愁眉不展。“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根据我对那些神话传说的分析,我发现在地球上,存在有好几种不同的、彼此无法沟通的语言。”   

    “什么?”   

    “你没有听错,毕竟,在整个银河中,我们也有上千种不同的腔调——”   

    “银河各处当然有许多种不同的方言或乡音,但却不是无法沟通的不同语言。即使有些方言不容易听得懂,却仍未脱离银河标准语的范畴。”、  

    “当然,但如今星际间保持着持续不断的星际旅行。如果说,有哪个世界孤立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但你讲的是地球本身啊,那是单一的一颗行星,哪来的什么孤立?”   

    “地球是人类起源的行星,别忘了这一点。那里必然有过一段难以想像的原始时期,没有星际旅行,没有电脑,甚至没有任何科技。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以及无数的生存竞争,人类才由非人的祖先逐渐蜕变而来。”   

    “这种说法简直太荒谬了。”   

    裴洛拉特听了这句评语,立刻露出窘迫的神态。“也许讨论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用,老弟,我从来没有说服过任何人。这当然是我自己的错,我可以肯定。”   

    崔维兹随即感到后悔,连忙赔罪道:“詹诺夫,我向你道歉,我刚才是脱口而出,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你告诉我的这些观念,毕竟有许多是我不熟悉的,你花了超过三十年的时间,才慢慢建立起这些理论,我却得一下子就照单全收,你必须考虑到这一点——听我说,我可以想像地球上出现过原始人,他们发展出两种完全不同、彼此无法沟通的语言……”   

    “或许有六、七种之多——”裴洛拉特的语气没有什么自信,“地球可能分成好几个庞大陆块,起初,各个陆块之间也许没有任何联系。居住在每个陆块上的人,都有可能发展出自己独特的语言。”   

    崔维兹刻意以严肃认真的口气说:“在每一个陆块上的人,一旦知晓了彼此的存在,他们可能也会开始争辩起源问题,争论究竟在哪一个陆块上,最早出现从其他动物演化而来的人类。”   

    “这很有可能,葛兰。他们如果那么做,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而在那些不同的语言中,有一种以‘盖娅’代表地球,但是‘地球’这个名称却是源自另外一种语言。”   

    “对,对。”   

    “而那个将地球称作‘地球’的语言,后来发展成为银河标准语。可是地球上的居民,由于某种原因,却用他们另外一种语言中的‘盖哑’,来称呼他们自己的世界。”   

    “完全正确!你学得的确很快,葛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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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说:“别期望我能告诉你‘欧朗京超空间理论’的数学架构。我只能这么说——如果你在普通空间中以光速运动,那么每走一个秒差距,外界的时间就会流逝三·二六年,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这就是所谓的‘相对论性宇宙’,人类很早就了解到这个事实,甚至可以回溯到史前史的时代——我想,那是你的学术领域——而这些物理定律至今仍未被推翻。然而,当我们进行超空间跃迁时,却未受到那些条件的限制,也就是说狭义相对论并不适用,物理法则也因此有所不同。就超空间的观点而言,银河只是一个微小的物体,理想的描述是一个无尺度的点,所以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相对论性效应。   

    “事实上,在宇宙学的数学表述中,有两种不同的银河符号:<G+r>代表‘相对论性银河’,其中光速是速率的极限:而<G+h>代表‘超空间银河’,其中速率并没有真正意义。就超空间的观点而言,所有的速率都等价于零,因此我们并没有在超空间中运动;而相对于普通空间,运动速率却成了无限大。我想除了这些之外,我无法再做更多的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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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恩·李·康普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被第二基地吸收的。原因之一是当时他年纪还小,原因之二是第二基地的特务行事极为谨慎,一向尽可能湮灭形迹。   康普是第二基地的“观察员”,第二基地的任何成员遇到他,立刻就能辨识他的身分。这代表康普熟悉精神力学,可以跟第二基地人用他们的方式沟通到某种程度,不过在第二基地的成员中,他只算是最低的阶层。他也能够窥视他人的心灵,但是无法进行调整或改造,他所接受的训练从未达到那个境界。他只是个观察员,并非一名执行者。   

    因此,他最多只能成为第二基地的二等成员,不过这点他倒不在意——并不很在意。他晓得自己在一个大计划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在第二基地的最初两个世纪,它的成员低估了任务的困难度,认为只要有少数的组成分子,就足以监控整个银河;只需要偶尔在某些地方做最轻微的调整,就能维护谢顿计划的正常运作。   

    直到骡出现之后,才打破了他们这种错觉。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突变异种所发动的攻势,令第二基地(第一基地当然也一样,不过这点并不重要)措手不及,使他们根本就束手无策。足足过了五年之后,第二基地才策划出反击行动,牺牲了许多性命,才终于遏止住骡的攻势。   

    在帕佛的领导之下,又花了令人痛心的极大代价,谢顿计划才得以完全回到正轨。痛定思痛之余,帕佛终于决心采取适当措施,在避免暴露行迹的前提下,大举扩张第二基地的活动,因此成立了“观察员团”。   

    康普不晓得银河中总共有多少位观察员,甚至连端点星上有多少也不知道,因为这并非他应该知道的事情。在理想的状况下,两名观察员之间不能有明显的联系,以避免互相株连。第二基地派驻在外的每一位观察员,都是直接与川陀的高层成员联系。   

    康普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踏上川陀。虽然他明白这种机会极小,却也知道的确曾有观察员调升到川陀。然而那些都是罕见的特例,一位优秀观察员所具备的条件,绝不足以使他成为圆桌会议的一员。   

    就拿坚迪柏做个例子,他比康普年轻四岁,想必跟康普一样,自小即被第二基地吸收。然而不同的是,坚迪柏被直接带往川陀,如今已成为一名发言者。对于坚迪柏的年少得志,康普从未怀疑有什么不公平,从两人近来的频繁接触中,康普深深体会了这位老弟的心灵力量,他非常清楚,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自己连一秒钟也无法抵挡。   

    对于自己低下的地位,康普并没有常常感到自卑,无论如何,所谓的低下,只是就第二基地的标准而言(他想,其他观察员的情况一定也差不多)。但在川陀以外的世界,在不受精神力量主导的社会中,每个观察员都很容易获致极高的社会地位。   

    就以康普自己来说,他求学的过程始终一帆风顺,而且很容易交到许多优秀的朋友。他也能轻易地挪用精神力学的技巧,来增强自己与生俱来的直觉(他十分肯定,自己当初会被吸收,就是由于具有天生的直觉)。藉着这种能力的帮助,他成了超空间竞逐的明星,进而成为大学中的英雄人物,这就等于在政治生涯中迈开了第一步。一旦度过目前这个危机,他的政治前途将更难以限量。   

    假如这个危机获得圆满解决——这点他绝对可以肯定,谁又会忘记是他首先发现崔维兹异于常人的呢?(这指的是崔维兹的心灵,而并非他的外表,后者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他是在大学时代认识崔维兹的,起先,康普只是将他当作一个乐观活泼、心思敏捷的好朋友。不料有一天早上,康普突然从昏睡中惊醒,在半睡半醒的无我境界中,他的意识之流在脑海中激荡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崔维兹竟然未被第二基地吸收,这是何等令人遗憾的事。   

    当然,崔维兹根本不可能被第二基地吸收。他是端点星上生土长的居民,不像康普,是生在其他世界的移民。即使不考虑这个因素,如今也为时已晚,唯有十几岁的少年才有足够的塑性,能够接受精神力学的传授。过去,第二基地的确曾将这门技艺(这个名词比“科学”更为适切),强行灌输到成年人僵固的大脑中,不过这仅限于谢顿之后的最初两代。   

    既然崔维兹不具备成为第二基地成员的资格,而且早已过了被吸收的年龄,康普又为何会关心这个问题呢?   

    再次碰头时,康普立刻钻人崔维兹的心灵深处,终于发现了那个使他不安的真正原因。崔维兹的心灵结构极其特殊,许多方面都与他学过的规则不符,他还发现崔维兹的心灵一而再、再而三地闪避他。当他观察这个心灵的运作时,他又看到了许多空隙,不,不是真正的空隙,不是一无所有的真空,而是心灵中异常深邃的部分,使他有深不见底的错觉。   

    康普无法判断他的发现有何意义,可是从此之后,他就循着这条线索观察崔维兹的言行举止。不久他就察觉,崔维兹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能够根据看似不够充分的资料,做出正确的结论。   

    这是否跟他心灵中的空隙有关呢?当然,这是精神力学中一个深奥的问题,绝对超出康普的能力范围,也许,这问题只有圆桌会议的成员能够解答。事实上,崔维兹对于自己这种能力也不十分明了,这使康普产生一种焦虑,并且想到自己也许可以……   

    可以做什么?康普本身的知识无法提供适当的建议。对于崔维兹所拥有的这种能力,他几乎可以看出其中的意义,不过并非完全清楚。他得到了一个直觉式的结论,或许只能说是一个猜测——崔维兹可能会成为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既然有这种可能,他就要把握这个机会,康普遂冒险从事似乎超越了自己权限的行动。反正,只要自己猜得正确……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勇气,使他能够坚持到底。开始的时候,他的报告根本无法送达圆桌会议,总是在半途就遭到搁置。后来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只好(自暴自弃地)去找圆桌会议中最资浅的成员,最后,史陀·坚迪柏终于有了回应。   

    坚迪柏非常有耐性地听取他的报告,而且从那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就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康普之所以继续与崔维兹维持友谊,就是为了替坚迪柏搜集情报;而也是在坚迪柏的指示之下,康普诱使崔维兹一步步走入陷阱,最后终于令他遭到放逐。唯有透过坚迪柏,康普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感到已经有希望了),在有生之年调升到川陀去。   

    然而,他们所做的一切准备工作,都是为了要把崔维兹送到川陀。如今崔维兹竟然擅自改变行程,这着实令康普大吃一惊,而且(康普相信〕这也是坚迪柏未曾预见的发展。   

    如今,坚迪柏已经匆匆赶来与康普会合,这使得危机的气氛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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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爆有没有可能?”崔维兹举了个例子。   

    “这有什么相干?”   

    “我的意思是说,假如地球上曾经发生过核爆呢?”   

    “在地球表面?绝对不可能。不会有任何社会愚蠢到那种程度,竟然想要以核爆作为战争的武器,即使翻遍银河历史,也找不到这样的纪录,那会使大家同归于尽。在那次三胶星叛乱事件中,当双方几乎都已弹尽粮绝的时候,简迪普鲁斯·寇拉特曾经建议,引发一场核融合反应……”   

    “结果他被自己舰队的战士吊死了。银河史我不是没读过,我是想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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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且慢,”崔维兹说:“再等一下,先告诉我一些有关地球的事。”   

    “其实,我从没听过别人这样称呼它,我想这应该是基地的用词。在这里,我们都管它叫作‘盖娅’。”   

    崔维兹迅速瞥了裴洛拉特一眼,又赶紧追问:“哦?那么它在哪里?”   

    “哪里都不在,它在超空间里面,谁也没有办法找得到。当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祖母曾经跟我讲过,说盖娅原本在普通空间中,可是由于它厌恶——”

    “人类的罪恶和愚昧。”裴洛拉特喃喃说道:“它为自己散播到银河各处的人类感到羞愧,于是离开了普通空间,拒绝再与人类有任何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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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在赛协尔上,有一个历久不衰的传说——当地球还是唯一的世界,银河其他各处尚未住人的时候,人类便发明并制造出了机仆,也就是机器人。从此之后,人类就分成了两种:血肉之躯与钢筋铁骨、自然的与人工的、生物的与机械的、复杂的与单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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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为什么要发明机器人呢?”崔维兹问。   

    昆特瑟兹耸了耸肩,答道:“这么遥远的历史,如今谁还能够弄得清楚?也许由于他们人口稀少,因此需要机器人帮忙,尤其是像探索太空、殖民银河这种庞大的计划。”   

    崔维兹说:“这是一个合理的推测。一旦人类成功地殖民到银河各处,机器人就宣告功成身退。如今在银河中,当然再也没有人形的电脑化工具了。”

    “言归正传。”昆特瑟兹说:“让我尽量将内容简化,把那些诗意的情节全部省略,老实说,我并不认同那些渲染过分的情节,可是大多数的赛协尔人却信以为真,或者是假装相信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在地球周围的一些恒星系,渐渐兴起了许多殖民世界,那些殖民地拥有的机器人数量远多于地球,因为在尚未开发的新世界上,机器人的用途更为广泛。事实上,地球在这方面却裹足不前,不希望制造更多的机器人,甚至对机器人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结果怎么样?”裴洛拉特问道。   

    “那些外世界的实力越来越强大,他们藉着机器人的帮助,‘子女击败并控制了母亲——地球’。对不起,我不知不觉又开始引经据典。不过地球上有些人逃了出去,因为他们拥有较佳的船舰,以及较为精良的超空间旅行技术。那些人逃到远方星系的世界上,比先前那些殖民地还要遥远得多。从此,遂兴起了一批新的殖民地,人类在其中自由自在地生存,这回可没有靠机器人的帮助,这段历程就是所谓的‘长征时代’。而首批地球人抵达赛协尔星区的那一天——事实上,也就是这个行星——就被定为‘长征纪念日’,过去几万年以来,每年的这一天都还会举行纪念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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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于是没好气地说:“盖娅的事情究竟还有没有下文?”   

    “只剩下一点,就是骡讲过的一句话。当年,骡曾经和联盟主席卡洛举行过一次历史性会议,根据历史记载,当骡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之后,曾经说过:‘根据这份文件,你们甚至对盖娅也是中立的,这算是你们的运气。就连我自己,也不愿意接近盖娅。’”   

    崔维兹摇着头说:“他哪有那个必要?赛协尔能誓言中立是求之不得的事,盖娅则从来没有惹麻烦的纪录。当时,骡正计划要征服全银河,何必为了微不足道的敌人浪费时间?当他完成征服大业之后,再回过头收拾赛协尔和盖娅也不迟。”   

    “也许吧,也许吧。”昆特瑟兹说:“然而根据当时一位见证人的说法——这个人信誉极佳,我们都愿意相信他的话——骡一面将笔放下,一面说道:‘就连我自己,也不愿意接近盖娅。’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再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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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如此,又如何呢?”   

    “除了那一次之外,骡从来没有到过赛协尔联盟,甚至也没有在邻近星空出现过,至少在他跃上银河舞台之后没有,我们可以肯定这一点。如果他曾经去过盖娅,一定是在他仍旧没没无闻的时候。”   

    “所以呢?”   

    “所以呢,你知道骡生于何处吗?”   

    “我想谁也不知道。”崔维兹答道。   

    “在赛协尔联盟,人们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认为他就是生在盖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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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我自己也正在做一项推论。”   

    “是什么?”   

    “嗯,我们曾经猜想盖娅或许是骡的故乡,也有可能是死灰复燃的第二基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更合理的第三种可能?”   

    “什么第三种可能?”   

    裴洛拉特没有看崔维兹,他的眼睛似乎在凝视自己内心,声音变得低沉而意味深长。“我们发现,盖娅这个世界不知道从多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尽全力保持绝对的隔绝状态。它从未试图与其他世界接触,甚至连它的近邻赛协尔联盟也不例外。如果他们击毁舰队的故事属实,它某一方面的科学必定极为先进,他们现在有能力控制我们,也可证明这一点。然而,他们却未曾试图扩张自己的势力,唯一的要求只是不要受到打扰。”   

    崔维兹眯起了眼睛。“所以呢?”   

    “这全都不像是人类的行径。人类两万多年的太空时代,就是一部连续不断的扩张史,到了今天,所有已知适于住人的世界差不多都有人迹。在殖民银河的过程中,几乎每个行星都经历过你争我夺的阶段,几乎每个世界都跟邻邦抢过地盘。如果盖娅在这方面的表现如此异于人类,也许因为它真是——非人所组成的世界。”   

    崔维兹摇了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裴洛拉特用急切的口吻说:“我曾经告诉你,人类是银河中唯一演化成功的智慧型生物,这一点其实是一个大谜。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难道某颗行星上,就不可能有另一种完全没有人类扩张倾向的智慧型生物?”裴洛拉特越说越激动,“事实上,银河中可能有百万种智慧型生物,但只有一种是扩张主义者——那就是我们。其他的都安分守己地待在母星,隐藏起来……”   

    “简直荒谬绝伦!”崔维兹说:“要真是这样,我们早就遇到他们了,我们早已登陆那些世界。他们会发展出各种型态、各种程度的科技,而其中大多数都无法阻止我们,但我们一个都没有遇见过。天啊!我们甚至从未发现非人文明的遗迹或遗址,对不对?你是历史学家,所以请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裴洛拉特摇了摇头。“我们的确没有发现过。可是葛兰,眼前也许就有一个!就是这个!”   

    “我可不信,你说它的名字叫盖娅,那是源自一种古代的方言,意思就是‘地球’,这怎么可能是非人的文明?”   

    “盖娅这个名字是人类帮它取的——谁知道为什么?和古老的地球名称类似也许只是巧合。你好好想一想,我们被引诱到盖娅来——这一点前几天你曾经仔细分析过,还有我们现在被硬生生地吸过去,这两件事都是盖娅人并非人类的佐证。”   

    “为什么?这跟他们是不是人类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对我们,也就是人类,感到好奇。 

    崔维兹说:“詹诺夫,你已经语无伦次了。过去数千年来,盖娅的周围星空满是人类,他们为何现在才感到好奇?为什么以前没有?即使现在才变得好奇,为什么又会选上我们?如果他们想要研究人类与人类的文化,为什么不利用赛协尔的世界?为什么大老远把我们从端点星引来这里?”   

    “他们也许对基地有兴趣。”

    “胡说八道,”崔维兹以激烈的口气说:“詹诺夫,要是你老是想着非人的智慧型生物,你就会以为他们真的存在。我想,如果你认为将要遇见的是非人生物,你就不会担心被捕,不会担心束手无策,甚至不会担心遭到杀害——只会担心他们没有给你充分的时间,满足你的好奇心。”   

    裴洛拉特气得结结巴巴,反驳了一大串,久久才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好吧,也许你对,葛兰,不过我暂时还不愿意放弃这个想法。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知道谁对谁错——你看!”他突然伸手指着萤幕。   

    崔维兹由于争辩得太过激动,视线早已离开萤幕,现在才回过头来。“什么东西?”   

    “那是不是一艘刚从太空站起飞的船舰?”   

    “是有个东西,”崔维兹回答得很勉强。“但我还看不清楚,我也无法再将画面放大,现在的放大率已经到了极限。”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它似乎朝我们飞过来,我猜那是一艘太空船,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样的赌?”   

    崔维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回到端点星,我们就去好好大吃一顿,彼此还能请几个陪客,最多不超过——嗯,四个人吧。假如那艘太空船上载的不是人类,那么就由我请客,反之就记你的帐。”   

    “我愿意跟你赌。”裴洛拉特说。   

    “那就一言为定。”崔维兹说完又开始盯着萤幕,试图看清楚太空船的细部。不过他自己也有点怀疑,不太相信能发现什么确切的特征,可以判断里面载的究竟是不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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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并不是唯一的。很多不同的宇宙可能同时存在,事实上应该是无限多个。在我们这个宇宙所发生的任何一个事件,其实都有可能不会发生,或者可能以不同的方式发生。在众多的可能性中,每个可能都会导致未来的一连串事件,因而每个未来都会多少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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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有点坐不住了。“我相信,这是量子力学中一种很普通的臆测,事实上,还是非常古老的一种。”   

    “啊,原来你听说过,不过还是让我继续说下去。请你们想像一种情境——人类有办法将无限多的宇宙通通冻结,然后任意游走各个宇宙之间,以便从中选取一个作为‘真实’的宇宙,姑且不论‘真实’在此做什么解释。”   

    崔维兹说:“我听得懂您的话,甚至能够想像您所描述的观念,但我就是无法相信这种事情真会发生。”   

    “老实说,我也不能全盘接受,”杜姆答道:“因此我才会说,它听起来从头到尾像个传奇。根据这个传奇故事的说法,有些人能够跨出时间座标,检查无穷多个可能成为真实的宇宙。这些人叫作‘不朽者’,当他们跨出时间座标时,就是进入了所谓的‘水恒之境’。”   

    “这些人的任务是要选择一个最适合人类的‘实相’。他们曾经不断修正自己的决定——故事发展到了这里,有许多详细情节的描述,我得提醒你们,这个故事是以冗长的史诗形式写成。最后的结局是,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宇宙——故事是这么说的,而在这个宇宙中,整个银河唯独地球拥有复杂的生态系统,也只有地球能发展出足以创造高科技的智慧型物种。”   

    “根据他们的判断,人类在这个情况之下最安全,于是他们将这一串事件固定为实相,从此终止了这项工作,因此,如今银河中只有人类一种智慧型生物。而在人类殖民银河的过程中,有意无意间带了许多动植物与微生物同行,结果在各个行星上,源自地球的物种往往征服了固有的生命。”   

    “在蒙胧迷蒙的机率空间里面,其实还有许多其他实相存在,而在那些实相中,银河拥有许多种类的智慧型生物,可是我们全部无法触及,我们等于被禁锢在这个实相之中。在我们的实相所发生的每一个行动与事件,都会形成许多新的分枝,但是宇宙每次发生分歧的时候,只会有一个分枝成为实相的延续。所以说,应该有数量众多的候选宇宙——也许有无限多个,从我们的实相中产生。但理论上它们全都是类似的,也就是说在每个候选宇宙中,我们这个银河都只有单一的智慧型物种——当然,这个理论不成立的机率虽然极小,但还是存在的,因为可能性既然无穷多,那么排除任何的可能性都是危险的断言。”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微微耸了耸肩,然后又补充道:“至少,故事是这么说的。这个故事早在盖娅建立之前就开始流传,我不敢保证它是真的。”

    其他三个人一直都在专心听着。此时宝绮思点了点头,好像她以前就听过这个故事,刚才只是要确定杜姆没有讲错。   

    裴洛拉特一脸严肃,沈默半晌,然后猛地一拳打在椅子扶手上。   

    “不,”他哑声说道:“这根本没有意义。我们无法用任何观测或推理,来证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所以它只能算是一种臆测。但是姑且不追究这一点,假设它的确是真的吧!我们所存在的这个宇宙,仍旧只有地球发展出丰富的生命与智慧型物种,所以在这个宇宙中,不论它是仅此一家,还是无限多个可能中的一个,地球这个行星一定有什么唯一的特点,我们仍然要探究这个唯一性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又是好一阵子的静默,结果是崔维兹最先有反应。   

    他摇了摇头。“不对,詹诺夫,话不是这么说。让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纯粹是出于巧合,在银河十亿颗可住人的行星上,只有地球发展出丰富的生态,最后产生了智慧型生物,这样的机会是一比十亿兆,也就是十的二十一次方分之一。假如真是如此,那么在十的二十一次方个可能的实相中,就有一个含有这样子的银河,而那些不朽者刚好选择了这个实相。所以在我们这个银河中,只有地球这颗行星能够发展出复杂的生态、智慧型物种与高等的科技。这并不是因为地球有什么特别之处,纯粹只是一种巧合。”   

    崔维兹继续以深思熟虑的口气说:“事实上,我认为还应该存在许多其他的实相,在那些实相中,唯一发展出智慧型物种的行星可能是盖娅,可能是塞协尔,可能是端点星,或者是我们这个实相中完全没有生命迹象的某颗行星。当然还有更多其他实相,其中的银河包含一种以上的智慧型物种,那些实相的数目一定很庞大,所以比较之下,上述的极端情形仅占极微小的比例。我相信,如果那些不朽者检查过足够多的实相,他们就会发现有一个实相,其中每颗可住人行星都独立发展出智慧型物种。”   

    裴洛拉特说道:“难道我就不能主张是不朽者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实相,其中的地球与其他实相中的地球都不相同,基于某种理由,这个地球特别适于发展出智慧?事实上,我还可以进一步假设,不朽者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实相,其中的银河与其他实相中的银河都不相同,基于某种理由,银河中只有地球一颗行星能够发展出智慧。”   

    崔维兹说:“你可以这么主张,不过我认为我的说法比较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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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你们知道,人类曾经和机器人共同生活过一段岁月,但是相处得并不好。”   

    “这点我们也听说了。”   

    “机器人都受到所谓‘机器人三大戒律’的严格约束,这一点可以追溯到史前史。三大戒律有好几种可能的版本,根据正统的看法,它的内容是这样的: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亦不得坐视人类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二、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该命令抵触第一戒律;三、机器人必须保卫自身的存在,除非此一行动抵触第一或第二戒律。   

    “等到机器人变得越来越聪明能干之后,就对这些戒律,尤其是最高优先的第一戒律,做出越来越广义的诠释,并且越来越以人类的保护者自居。但它们的保护却剥夺了人类的自由,使人类越来越难以忍受。”   

    “其实机器人完全是出于善意,它们显然都在为人类着想,为所有人类的幸福而不断努力,可是这样反而更令人无法消受。”   

    “机器人的每一项进展与突破,都使得这种情况更为变本加厉。后来机器人甚至发展出了精神感应力,这表示连人类的思想都会被它们侦知,从此之后,人类的行为便受到机器人更严密的监督。”   

    “同时,机器人的外形变得越来越像人类,可是它们的行为却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徒具人形只让它们更惹人反感。所以,这种情况当然会有个了结。”

    “为什么会‘当然’呢?”裴洛拉特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直到现在才开口发问。   

    杜姆说:“这是机器人钻逻辑牛角尖的必然结果。最后,机器人进步到了具有足够的人性,终于体认到人类为何会憎恶它们,因为它们名义上虽然为人类着想,实际上却剥夺了人类应有的一切。结果机器人不得不做出决定,不论人类照顾自己的方式多么拙劣、多么没有效率,也许还是让人类自生自灭比较好些。”   

    “因此,据说永恒之境就是机器人所建造的,而机器人自己则成为不朽者。它们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实相,认为人类处身其中最为安全——也就是独处于银河之中。在它们尽到照顾人类的责任之后,为了切实地、彻底地奉行第一戒律,机器人遂自动终止了运作。从此以后,我们才算是真正的人类,藉着我们自己的能力,独力发展一切的科技文明。”   

    讲到这里,杜姆稍微停顿了一下,视线轮流扫过崔维兹与裴洛拉特,然后继续说:“怎么样,你们相信这些说法吗?”   

    崔维兹缓缓摇着头。“不相信,我从未听说有任何历史纪录提到这种事。你呢,詹诺夫?”   

    裴洛拉特说:“某些神话跟这个故事似乎有类似之处。”   

    “得了吧,詹诺夫,我们随便哪个人编个故事,都可以找到好像合拍的神话传说,只要加上天花乱坠的解释就行了。但我指的是历史——可靠的纪录。”

    “喔,这样的话,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杜姆说:“我并不感到意外,早在机器人销声匿迹之前,许多人为了追求自由,便已经成群结队离开地球,远赴更深的太空去建立无机器人的殖民世界。大多数的殖民者来自过度拥挤的地球,当然记得人类对机器人长久以来的排斥。新的世界一切从头开始,他们甚至不愿回顾过去痛苦的屈辱——每个人都像小孩一样,被迫接受机器人保母的照顾。因此他们没有保留任何纪录,久而久之便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崔维兹说:“这太可能吧。”   

    裴洛拉特转向他说:“不,葛兰,并非全然没有可能。每一个社会都会自行创造自己的历史,也都喜欢湮灭卑微的出身,消极的做法是任其渐渐被人遗忘,积极的做法是虚构出一些英雄事迹。当年的帝国政府,就曾试图抹杀帝国之前的历史,以便制造帝国永恒的神秘假相。此外,关于超空间纪元之前的纪录,现在也几乎全部消失,而你自己也明白,如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地球这颗行星。”   

    崔维兹反驳道:“你不能同时接受这两种说法,詹诺夫。如果整个银河都忘却了机器人,为什么盖娅偏偏会记得?”   

    宝绮思忽然发出女高音般的轻笑,抢着回答:“因为我们不一样。”   

    “是吗?”崔维兹说:“哪一点不一样?”   

    杜姆接道:“好了,宝绮思,让我来讲吧。我们的确与众不同,两位端点星的客人。从机器人国度逃出来的流亡团体,其中有一批人循着赛协尔殖民者的路线,最后终于抵达盖娅。也只有他们这一批人,从机器人那里学到了精神感应的技艺。   

    “你可知道,那的确是一门技艺。它本是人类心灵与生俱来的潜能,却必须藉由非常微妙而困难的方式,才有办法发展出来。想要将这个潜能发挥到极致,必须经过许多代的不断努力,不过一旦有了好的开始,它就能自动发展下去。盖娅意识就是这个潜能的极致,我们已经花了两万多年的工夫,却仍未达到完美的境界。在我们发展精神感应的过程中,很早便体会到了群体意识的存在,首先仅限于人类,然后再扩及动物,接下来是植物;最后,在几个世纪之前,扩大到了行星本身这个无生命结构。”   

    “由于这一切都源自机器人,因此我们并没有忘记它们,我们将它们视为导师,而非我们的保母。我们总是认为,它们帮我们打开了心灵中另一扇门,从此我们再也不希望被关上,哪怕只是一时一刻。所以说,我们始终怀着感激的心情追念它们。”   

    崔维兹说:“你们过去曾经是机器人的孩子,现在这么一来,你们又成了群体意识的孩子。你们不是跟过去一样,仍旧失去人性的尊严吗?”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崔。我们现在所做的,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抉择——我们自己的抉择,因而两者不能相提并论。我们并没有受到外力的强迫,而是由内而外发展出来的,这点我们绝对不会忘记。此外,我们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我们是银河中独一无二的世界,再也没有另一个世界和盖娅一样。”   

    “你们怎能如此肯定?”   

    “我们当然能够肯定,崔。如果还有一个与我们类似的世界级意识,即使它远在银河的另一端,我们也能够侦测得到。比如说,我们就能侦测出来,你们那个第二基地的群体意识正在起步,不过这只是近两个世纪的事。”   

    “就是在骡乱时期吗?”   

    “对,他本是我们的一分子。”杜姆显得面色凝重。“他是一个畸变种,擅自离开了盖娅,当时我们太过天真,以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没有及时采取制止行动。后来,当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外在世界时,便发觉了你们所谓的第二基地,于是就把这件事留给他们处理。”   

    崔维兹茫然地睁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喃喃说道:“再来,就可以接上我们的历史课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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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坐在原处开始沉思。   

    其他的人也都很安静,崔维兹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脉搏。   

    然而,他仍旧能听见布拉诺市长坚定的声音:“自由意志!”   

    还有坚迪柏发言者断然的声音:“指导与和平!”   

    诺微则以充满期盼的口吻说:“生命。”   

    崔维兹转过头来,发现裴洛拉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于是他说:“詹诺夫,这些话你都听见了吗?”   

    “我都听见了,葛兰。”   

    “你有什么看法?”   

    “决定权并不在我。”   

    “我知道,可是你有什么看法呢?”   

    “我不知道。这三种选择都令我胆战心惊。不过,我忽然冒出一个很特别的念头……”   

    “什么念头?”   

    “当我们刚进入太空时,你曾经让我看过银河的显像,你还记得吗?”   

    “当然啦。”   

    “你把时间加快,让银河的旋转变得肉眼可辨。我彷佛预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刻,竟然脱口而出说:‘银河看起来好像一个生物,正在太空中不停地爬行。’你认为,就某个层面来说,银河是不是早已经是活的了?”   

    崔维兹回想起那一幕,突然之间感到万分肯定。同时他还记起自己曾经直觉地认为,裴洛拉特也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于是他猛然转过身去,不让自己再有任何空档思考、怀疑或犹豫。   

    他将双手放到感应板上,聚精会神地驱动意念,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意念能有那么强。   

    他做出了自己的抉择——一个关系到整个银河命运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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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不敢相信,”崔维兹柔声说道:“我认为你就是个浪漫的白痴。不过请你注意,我并不是想改变你。詹诺夫,我们认识没有多久,但是过去几个星期以来,我们每分每秒都待在一起——我这么说如果听来很傻,请你包涵——我实在很喜欢你。”   

    “我对你也一样,葛兰。”裴洛拉特说。   

    “所以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我必须跟宝绮思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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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绮思落落大方地坐下来,两腿交叠,以机灵的目光仰望着崔维兹。她美丽的黑色眼睛澄澈而明亮,乌黑的长发闪耀着绚丽的光彩。   

    她说:“你对我有成见,对吧?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成见。”   

    崔维兹仍然站在那里。“你能够透视他人的心灵,知晓他人的心事,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观感,以及我为何会那么想。”   

    宝绮思缓缓摇了摇头。“盖娅不可以碰触你的心灵,这一点你也知道。我们需要你做出决定,这个决定必须出自清明而未受影响的心灵。当我一开始控制住你们的太空船时,我将你和裴置于抚慰场中,是因为迫于现实的需要。否则你的心灵可能会由于惊慌或愤怒而受损——也许因而无法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除此之外,我不能有进一步的行动,事实上也没有再做任何行动,所以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崔维兹说:“我必须做的决定已经做了,我决定支持盖娅与盖娅星系。你何必再提什么清明而未受影响的心灵呢?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你大可随心所欲地改造我。”   

    “你这话完全错误,崔。将来也许还会碰到需要抉择的难题,你必须保持本来的心境,只要你活着,就是银河中一个珍贵的自然资源。毫无疑问,银河之中一定还有像你这样的人,你们这种人在未来也不会绝种。然而如今,我们却只知道你一个,所以我们仍旧不能碰触你的心灵。”   

    崔维兹考虑了一下,又说:“你是盖娅,我却不想跟盖娅说话。我要你以个体的身份跟我交谈,如果这个请求并不荒谬的话。”   

    “并不荒谬,我们还没到融成一体的程度,我可以和盖娅隔离一段时间。”   

    “嗯,”崔维兹说:“我也认为你办得到,你已经这么做了吗?”   

    “我已经这么做了。”   

    “那么,首先让我告诉你,我发现你耍了花样。你也许并没有进入我的心灵,没有影响我的决定,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你必定进入过詹诺夫的心灵,对吧?”

    “你认为我这样做过吗?”   

    “我认为你的确做了。在关键的时刻,裴洛拉特提醒我他将银河视为生物的看法,就在那一瞬间,那个想法驱使我做出了决定。那个想法也许是他的,却是被你的心灵所触发的,对不对?”   

    宝绮思说:“那个想法的确在他心中,然而他还有许多其他想法。我为那个特殊的记忆铺平了道路,除了有关活银河的记忆之外,我没有对其他记忆动手脚。因此,那个想法很容易从他的意识里溜出来,转化成语言。但是请你注意,那个想法并不是我创造的,它原先就在那里。”   

    “无论如何,我本来应该完全独立地做出决定,而你这样做,等于用间接的手段影响我,对不对?”   

    “盖娅感到有此需要。”   

    “是吗?好吧,我下面的话会让你感觉好过些,或者说感到高贵些——虽然詹诺夫的意见促使我在那一刻做出决定,可是我想,即使他什么都没有说,或者他试图劝我做其他的选择,我仍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我要你明白这一点。”   

    “这样我就释怀了,”宝绮思神态自若地说。“你想要见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件事吗?”   

    “不是的。”   

    “还有什么事呢?”   

    崔维兹拉过一张椅子,放到宝绮思面前,这才坐了下来。两人的膝盖几乎碰在一起,但他还是刻意俯身向前。   

    “当我们接近盖娅时,是你在那个太空站上;是你捉住了我们;是你前来接引我们。除了和杜姆吃饭的时候,你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尤其是当我做出决定的时候,跟我们同在远星号上的仍然是你。自始至终都是你。”   

    “我是盖娅。”   

    “那不是理由,一只兔子也是盖娅,一颗小鹅卵石也是盖娅,这个行星上的每样东西部是盖娅。可是这些成员并非都是平等的盖娅——事实上,某些成员还要更平等呢。但为什么是你?”   

    “你认为呢?”   

    崔维兹发动攻势。 

    “因为我认为你并非盖娅,我认为你还不只是盖娅。”   

    宝绮思噘着嘴唇,发出了一下嘲弄的“啧啧”声。   

    崔维兹不为所动,继续追问:“当我在做决定的时候,跟发言者在一起的那名女子……”   

    “他叫她诺微。”   

    “好,那个诺微曾经说,盖娅是由一群早已消失的机器人规划的,盖娅遵从机器人的教诲,始终服从类似机器人三大戒律的戒律。”   

    “这点相当正确。”   

    “机器人消失了吗?”   

    “诺微是这么说的。”   

    “诺微并没有这么说,她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是:‘盖娅是在两万年以前,藉着机器人之助所建立的世界。在历史上有一段短暂的时间,机器人曾经是人类的好帮手,不过这种情形早已下再。’”   

    “嗯,崔,难道这不是说它们已经消失了吗?”   

    “不,这只表示它们不再为人类服务,难道它们不能摇身一变,成为人类的统治者吗?”   

    “荒唐!”   

    “或者是监督者?当我做出决定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在现场?你似乎并不是关键人物,当时由诺微主导一切,由她代表盖娅发言,为什么还需要你?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正是那位监督者,你的任务就是要确定盖娅没有忘记三大戒律。除非你是一个机器人,制作得十分精巧,和人类无法区分。”   

    “如果我和人类无法区分,你又怎么肯定自己能够分辨?”宝绮思带着讥讽的语气问道。   

    崔维兹往椅背上一靠。“你们不是都一再肯定,说我天生具有正确的判断力,能够做出恰当的抉择,能够一眼看出答案,能够归纳出正确的结论吗?我从来没有如此自夸,是你们这么说我的。好,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心里就感到不舒服,因为你有些地方不大对劲。我当然跟裴洛拉特一样,能感受到异性的诱惑——其实我认为自己比他更敏感。从你的外表看来,你是一个很诱人的女性,可是我从未感觉你有任何吸引力。”   

    “你在作践我。”   

    崔维兹没理会,迳自说下去:“你刚出现在我们太空船上的时候,詹诺夫和我正在讨论盖娅上面有无非人文明的可能性,而詹诺夫一见到你,就天真地问:‘你是人类吗?’也许机器人必须据实回答任何问题,但我想总有蒙混的办法。你只是回答说:‘我看起来不像人类吗?’没错,你看起来很像人类,宝绮思,不过让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人类吗?”   

    宝绮思没吭声。崔维兹继续说道:“我想,在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不是女人。你是个机器人,反正我就是能看得出来。因为我有这种感觉,所有接踵而来的事件,在我看来都有合理的解释——尤其是你刻意缺席那顿晚餐。”   

    宝绮思说:“你以为我不能进食,崔?我在你们的太空船上品尝了一颗虾米,难道你忘记了?我向你保证我可以吃东西,也具有其他各种生物性功能,包括——不必你追问——性爱活动。然而这些事实,我还是告诉你吧,并不能证明我不是机器人。几万年前,机器人就已发展到完美的境界,只有根据它们的脑子,才能分辨出它们异于人类,因此只有能够侦知精神力场的人,才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例如坚迪柏发言者,如果他那时有心情稍微注意到我,或许就能确定我到底是机器人还是人类。不过当然啦,他并没有那么做。”   

    “可是,虽然我没有精神力量,却仍然能肯定你就是机器人。”   

    宝绮思说:“如果我是又如何呢?我可没有承认什么,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是又如何呢?”   

    “你不需要承认任何事,反正我知道你是机器人。如果说我需要最后一点证据,那我刚才也已经发现了。你信心十足地说可以和盖娅隔离,以个体的身份跟我交谈。如果你是盖娅的一部分,我不相信你能办得到——然而你并不属于盖娅,你是具有监督者身份的机器人,因此你独立于盖姬之外。提到这件事,我就很想知道,像你这种身份的机器人,盖娅究竟需要多少又拥有多少?”   

    “我再重复一遍:我什么也没有承认,不过我却很好奇,如果我真是机器人又如何?”   

    “如果是这样,我想要知道的是:你想从詹诺夫·裴洛拉特那里得到什么?他是我的朋友,而且在某些方面,他简直是个孩子。他自以为爱你,认为自己只想要你愿意付出的爱,而你现在给他的已经够多了。他不知道,也无法想像,失去爱情的痛苦。同理,如果他发现你不是人类,也一定会感到痛苦莫名……”   

    “你知道失去爱情的痛苦吗?”   

    “那种滋味我领教过几次。我不像詹诺夫那样躲在温室中过日子,我没有用做学问来消耗、麻醉我的生命,也没有让学术吞没了其他事物,甚至包括自己的老婆、孩子,而他就是这样。现在突然之间,他竟然为了你而放弃一切。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也不允许他受到伤害。如果我曾经帮助过盖娅,那我应该可以得到一点回报——而我要求的回报,就是要你保证詹诺夫·裴洛拉特未来的幸福。”   

    “我是否要装成一个机器人来回答?”   

    崔维兹说:“没错,而且立刻回答。”   

    “好吧,那么,假设我是一个机器人,崔,而且假设我身负监督的责任。并且假设在盖娅上面,还有少数,极少数与我类似的角色;假设我们很少碰面;假设照顾人类就是我们的原动力;假设盖姬上没有真正的人类,因为所有成员都是行星整体生命的一部分。”   

    “假设照顾盖娅能让我们实现自我——虽然并非百分之百;假设我们拥有根深蒂固的需求,渴望照顾一个真正的人类,这是在机器人最初被设计、制造出来时就存在的需求。不要误会我的话,假定我是机器人,我也不是说自己有多高龄,我告诉你我年纪多大,我就有多大。无论如何,假定我是机器人——我的基本构型便不会偏离最初的设计,自然会渴望照顾一个真正的人类。”   

    “裴是一个人类,他并非盖娅的一部分,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不可能真正变成盖娅的一部分。他想要留在盖娅与我为伴,因为他没有你对我的那种感觉,他并不认为我是机器人,而我,我也想要他;如果你假定我是机器人,就该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我能够做出人类所有的反应,我会好好爱他。如果你坚持我是机器人,也许不会认为我拥有人类那种奇妙的爱意,可是从我的各种反应来看,你也无法分辨那是不是你们所谓的爱意。所以说,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终于说完了,双眼紧紧盯着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崔维兹说:“你是在告诉我——你绝不会抛弃他?”   

    “如果你假定我是机器人,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根据第一戒律,我永远都不能抛弃他——除非他命令我这么做,而我也肯定他说的是真话,如果我不离开,他就会更加痛苦。只有在那种情况下,我才会离开他。”   

    “难道不会有什么年轻男子……”   

    “什么年轻男子?你就是年轻男子,我却看不出你像裴那样需要我。事实上,你根本就不想要我,因此根据第一戒律,我不可以试图缠着你。”   

    “不是我,而是另外的年轻男子……”   

    “不会有其他人。根据盖娅之外的标准,除了裴和你自己之外,盖娅还有什么人够资格称得上人类?”   

    崔维兹的语气变得较为温柔。“然而,如果你不是机器人呢?”   

    “请你不要这样反覆。”宝绮思说。   

    “我是说,‘如果’你不是机器人呢?”   

    “那么我就要说,在这个前提之下,你根本没有权利过问任何事,一切全都操在我自己和裴的手上。”   

    “那么我再回到原先的话题。我要一点回报,而回报就是要你好好待他。我不会逼你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请你向我保证——以一个心智对另一个心智的沟通模式——保证你会永远善待他。”   

    宝绮思也柔声说道:“我会好好待他的——并不是以此作为对你的回报,而是因为我希望这样做,那是我真挚的渴望,我会好好待他的。”   

    然后她就连声唤道:“裴!裴!”   

    裴洛拉特随即走了进来。“我在这里,宝绮思。”   

    宝绮思向他伸出手。“我想崔有话要说。”   

    裴洛拉特握住了她的手,崔维兹则伸出双手握住他们两人的手。“詹诺夫,”他说:“我为你们两人感到高兴。”   

    裴洛拉特说:“喔,我亲爱的伙伴。”   

    崔维兹说:“我大概很快就会离开盖娅,现在我要去向杜姆辞行。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相聚,詹诺夫。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合作得十分愉快。”    

    “我们合作无间。”裴洛拉特笑着说。   

    “再见了,宝绮思,我要先说一声谢谢你。”   

    “再见,崔。”   

    崔维兹挥了挥手,就离开了那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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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崔维兹说:“我当初总共有三种选择,我可以选择加入第一基地、加入第二基地,或者是加入盖哑。”   

    “假如我加入第一基地,布拉诺市长会采取立即行动,一举征服第二基地和盖娅。假如我加入第二基地,坚迪柏发言者也会采取立即行动,一举征服第一基地和盖娅。这两种选择都会导致不可逆的结果——万一两者都是错误的答案,便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大祸。”   

    “然而,假如我选择盖娅,第一基地和第二基地却能安然无恙,都会以为自己赢得一场小小的胜利。银河的一切将如常地继续下去,因为我已经知道,盖娅星系的建立将要花上好几代,甚至几个世纪的时间。”   

    “所以说,选择盖娅其实是我的缓兵之计,如果我做了错误的决定,至少还有充裕的时间,可以修正或扭转既定的方向。”   

    杜姆扬起了眉毛,除此之外,他那苍老而近乎枯槁的面容没有其他表情。他以尖锐的嗓音说道:“那么依你之见,时间也许会证明你的决定是错的?”   

    崔维兹耸了耸肩。“我并不这么想,但是为了确定这一点,有一件事我必须去做。我打算亲自去地球看一看,只要我能找到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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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我说,杜姆,当初为了做出抉择,我曾经用到电脑。有很短暂的一瞬间,我发觉自己和周围的心灵都有了联系——布拉诺市长、坚迪柏发言者、诺微。我窥视到了一些记忆,单独看来,每件事情对我都没有什么意义。比方说,盖娅透过诺微在川陀所造成的影响,目的是要策动那位发言者来到盖娅。”   

    “怎么样?”   

    “其中有一项行动,是把有关地球的所有资料,都从川陀的图书馆中清除。”   

    “清除有关地球的资料?”   

    “没错,所以地球必定十分重要——看来非但不能让第二基地知道任何线索,就连我也不能知道。然而,如果我要对银河发展的方向负责,我可不愿意接受这种事情。为什么非得把地球的资料隐藏起来?请您考虑一下是否能告诉我。”   

    杜姆郑重其事地答道:“崔,盖娅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一点都不知道!”   

    “您是说,盖娅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崔维兹沉思了一会儿,舌尖缓缓在唇缘打转。“那么,这事又是谁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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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与地球》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 您在位置 #466-476的标注 | 添加于 2016年7月31日星期日 下午7:43:06

    “我现在讲的是另一件事。你还没把你的目的地告诉我,好像不信任我似的。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你认为自己知道地球在何处吗?”   

    崔维兹抬起头,同时扬起了眉毛。“抱歉,我一直紧抱着这个秘密不放,对不对?”   

    “对,可是为什么呢?”   

    崔维兹说:“是啊,朋友,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宝绮思的关系。”   

    “宝绮思?你不想让她知道吗?真的,老伙伴,你可以完全信任她。”   

    “不是这个问题,我不信任她又有什么用?如果她真想知道,我猜她能从我心中揪出任何秘密来。我想,我自己有个更幼稚的理由,我觉得你现在的注意力都摆在她身上,好像我这个人不存在了。”   

    裴洛拉特看来吓了一大跳。“可是这并非事实,葛兰。”   

    “我知道,我只是试图分析自己的感受。你来找我,是担心我们的友谊发生变化,现在我想想,我自己好像也有同样的疑惧。我还没真正对自己承认,但我想自己觉得被宝绮思取代了。也许我故意赌气瞒着你一些事,想要以此作为报复,这实在很幼稚,我这么想。”   

    “葛兰!”   

    “我说这实在是幼稚,对不对?可是谁不曾偶尔做些孩子气的事?不过,既然我们仍是朋友,这点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我不会再玩这种游戏了——我们要去康普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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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绮思终于接口:“我猜,你想到一件可能很着要的事,博士?”   

    “着要吗?我很怀疑,”丹尼亚多轻声说:“不过也许很有意思。地球不是唯一行踪成谜的行星,第一波的殖民者——在我们的传说中,称他们为‘外世界人’——他们的世界如今也不知所踪。有些人管那些世界叫‘外世界’安定因素,此外也有人称之为‘禁忌世界’,后者现在较为通用。   

    “传说是这么说的,在他们的黄金时代,外世界人使寿命延长到数个世纪,并且拒绝让我们短寿命的祖先登陆他们的世界。在我们击败他们之后,情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我们不屑和他们来往,要让他们自生自灭,禁止我们的船舰和行商跟他们接触。因此那些行星变成了禁忌世界。我们确定,传说中如此记述着,我们只需袖手旁观,惩罚者自然会毁灭他们,而袍显然做到了。至少,据我们所知,已经有许多仟年,不曾见到外世界人在银河出现。”

    “你认为外世界人会知道地球的下落吗?”崔维兹问。   

    “想必如此,他们的世界比我们任何一个世界都要古老。不过前提是必须还有外世界人存在,而这是极端不可能的事。”   

    “即使他们早就不存在了,他们的世界应该还在,或许会保有一些纪录。”   

    “如果你能找到这些世界的话。”   

    崔维兹看来冒火了。“你的意思是,想要寻找下落不明的地球,应该能在外世界上找到线索,可是外世界一样下落不明?”   

    丹尼亚多耸了耸肩。“我们已经有两万年未跟他们来往,连想都没有想到他们。而外世界也像地球一样,隐藏到了历史的迷雾中。”   

    “外世界人分布在多少个世界上?”   

    “传说中有五十个这样的世界——一个可疑的整数,实际上可能少得多。”   

    “你却不知道其中任何一个的位置?”   

    “嗯,这个,我想——”   

    “你想什么?”   

    丹尼亚多说:“由于太古历史是我的业余嗜好,和裴洛拉特博士一样,我有时会翻查些古老的文件,找找看有没有任何提到太古时期的记载,比传说更可靠的记载。去年,我发现了一艘古代太空船中的纪录,那些纪录几乎已无法解读。它的年代非常久远,当时我们的世界还不叫康普隆,而是使用‘贝莱世界’这个名称。我认为,我们传说中的‘班伯利世界’,可能就是从那个名字演变而来。”   

    裴洛拉特兴奋地问:“你发表了吗?”   

    “没有。”丹尼亚多说:“正如一句古老格言所云:在我确定泳池有水没水之前,我可不愿意往下跳。你可知道,那个纪录中提到了一件事,那艘太空船的船长造访过某个外世界,还带了一名外世界女子离去。”   

    宝绮思说:“可是你刚才说,外世界人不允许他人造访。”   

    “没错,这正是我未将纪录发表的原因,听来实在难以置信。有些暧昧不明的传说事迹,可以解释为外世界人的故事,包括他们和我们的祖先‘银河殖民者’的冲突。这类传说事迹不是康普隆的特产,在许多世界上都有大同小异的故事,但有一点完全一致——外世界人和银河殖民者绝不会在一起,双方之间没有社交接触,更别毯蠼性间的接触。可是纪录中的殖民者船长和那个外世界女子,却显然因爱情而结合,这实在太不可思议。我不相信这个故事有可能被人接受,顶多只会被视为一篇浪漫的历史小说。”   

    崔维兹显得很失望。“就这样吗?”   

    “不只这样,议员先生,还有另外一件事。我在太空船残存的航行日志中,发现了一些数字,代表的可能是几组空间座标,但也可能不是。假如真是的话——我再着复一遍,怀疑论者的荣誉心使我必须强调,也有可能并非如此——那么,内在证据使我得到一个结论,它们是三个外世界的空间座标。其中的一个,或许就是那个船长曾经登陆的世界,他就是从那个世界带走了他的外世界爱人。”   

    崔维兹说:“就算这个故事是杜撰的,有没有可能座标仍是真的呢?”   

    “有这个可能,”丹尼亚多说:“我会给你那些数宇,你喜欢怎样利用都可以,不过你很可能一无所获——但我有个很有趣的想法。”他又露出了短暂的笑容。

    “什么想法?”崔维兹问。   

    “如果其中一组座标代表地球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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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突然插嘴,怯怯地问说:“假如地球那么有力量,又如此坚持保留它的隐私——姑且这么说,那我们的努力又有什么用?你似乎认为地球不会让我们找到它,而且必要时,还会将我们全部杀害。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我们不该放弃整个计划吗?”   

    “我们似乎应该放弃,这点我承认,但我如此强烈地坚信地球存在,就一定要也一定会找到它。而且盖娅不断在提醒我,当我有这么强烈的信念时,我的想法总是正确的。”   

    “可是,老弟,我们发现地球之后,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有一个可能——”崔维兹尽力以轻松的口吻说:“由于我具有这种非比寻常的天赋,地球或许也会体认到我的价值,而不会对我下手。可是——这就是我想要说的话——我不能确定你们两位也能生还,我担心的正是这件事。我一直有个念头,而如今这个念头更强,那就是我应该带你们两位回盖娅,然后由我自己继续进行探索。首先断定我必须寻找地球的,是我而不是你们;看出其中着要性的,也是我而不是你们;不得不如此做的人,更是我自己而不是你们。所以说,让我来冒这个险吧,你们没有这个必要。就让我一个人继续吧——詹诺夫?”   

    裴洛拉特将下巴埋在颈际,他的长脸显得更长了。“我不否认自己感到不安,葛兰,可是如果弃你不顾,我会非常羞愧,会觉得无地自容。”   

    “宝绮思?”   

    “盖娅绝不会弃你不顾,崔维兹,不论你做什么都一样。假如地球真是个危险的地方,盖娅会尽全力保护你。而扮演宝绮思这个角色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裴,如果他决定紧跟着你,那我当然要紧跟着他。”   

    崔维兹绷着脸说:“很好,我已经给过你们机缓笏,让我们一起上路吧。”   

    “一起走。”宝绮思说。   

    裴洛拉特轻轻一笑,伸手抓住崔维兹的肩头。“水远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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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说,”裴洛拉特说:“这样的社会很快就会遭到毁灭。我不相信有任何人类,会不了解保护自己赖以维生的资源有多着要。”   

    宝绮思说:“我没有你那种对人类理性的乐观信心,裴。我觉得,如果一个行星社会完全由孤立体组成,那么可想而知,为了局部的利益,甚至为了个人的利益,就很容易使人忘却行星整体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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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想到,”裴洛拉特说:“一个世界不论有些什么东西,最终都应该达到一种平衡,而且可能会发展出新的物种,使环境恶劣的区域着新改头换面。”   “是有这个可能,裴,”宝绮思说:“这要看当初那个世界的失衡有多严着。至于说一个世界会自我治疗,经由演化达到新的平衡,所需的时间要比两万年多得多,恐怕要好几百万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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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说:“人类心灵和宇宙万物性质迥异,万一它消失了,所有其他意识的总和也无法取代,你难道不认为这很明显吗?所以说,人类是个特例,必须受到特别待遇,这难道不对吗?人类甚至不该彼此融合,更遑论和非人生物或无生物混在一起。”   

    “可是你当时决定支持盖娅。”   

    “那是为了一个凌驾一切的理由,而我自己也不清楚它是什么。”   

    “也许那个凌驾一切的理由,就是你隐约预见了非平衡生态的效应?你的推论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银河中每个世界都好像立在刀刃上,两侧皆是不稳定的状态,只有盖哑星系能预防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各种灾祸。至于持续不断的战争和腐败政治带来的苦难,那就更不在话下。”   

    “不,当我做出决定时,心中并未想到非平衡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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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都没错。可是康普隆的那个丹尼亚多,他似乎认为这个世界曾经是第一波殖民者——外世界人定居的许多世界之一。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它既然叫作奥罗拉,也许就表示它是第一个外世界。此时我们脚下这颗行星,很可能是除了地球之外,银河中最古老的人类世界。这难道不令人兴奋吗?”   

    “不管怎么说,的确很有意思,詹诺夫。可是仅由奥罗拉一个名字,就推出了这些结论,是不是嫌太多了?”   

    “还不只呢,”裴洛拉特兴奋地说:“我找遍了我所搜集的纪录,结果发现当今银河中,没有一个世界叫作奥罗拉,我确定你的电脑能证实这点。正如我刚才所说,许多世界和其他天体都以曙光这一类名字命名,却没一个真正使用奥罗拉。”   

    “它们何必要用呢?如果那是在银河标准语之前的字眼,就不大可能流行到今天。”   

    “可是名字会保留下来——即使它们已经毫无意义。如果这里真是第一个殖民世界,它应该很有名气,甚至可能一度是银河的主宰。所以说,一定会有其他世界自称‘新奥罗拉’或‘小奥罗拉’,或者诸如此类的名称。而其他的……”   

    崔维兹突然插嘴道:“也许它并非第一个殖民世界,也许它从来就没什么着要性。”   

    “依我看有个更好的解释,我亲爱的兄弟。”   

    “什么样的解释,詹诺夫?”   

    “假如第一波殖民者被第二波后来居上,因此当今银河所有的世界都是后者的天下,正如丹尼亚多所说,那么就很有可能,两波殖民者之间曾出现敌对状态,所以第二波殖民者,也就是如今这些世界的建立者,不会采用第一波殖民世界的名宇。如此说来,我们可以根据奥罗拉这个名字从未着复的事实,推论出总共有两波殖民者,而此地是第一波殖民者建立的世界。”   

    崔维兹微微一笑。“我稍微弄懂了你们神话学家如何做学问,詹诺夫。你们总是建立一个美丽的理论体系,但它也许只是空中楼阁。传说告诉我们,第一波殖民者带了许多机器人随行,这想必就是他们覆灭的原因。现在,假使我们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机器人,我就愿意接受所有关于第一波殖民者的推测,可是我们不能指望经过两万……”   

    裴洛拉特的嘴巴蠕动好久,才终于发出声音来。“可是,葛兰,我没告诉你吗?没有,我当然没有,我太兴奋了,没法子把事情说得有条有理——这里的确有个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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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见过机器人吗?”   

    “没有,但那是个看来像人类的金属物体,有脑袋、双手、双脚和躯干。当然啦,我所谓的金属,其实几乎是堆铁銹。当我向它走近时,想必是脚步引起的震动使它进一步受损,所以当我伸手摸它……”   

    “你为什么要摸它?”   

    “这个嘛,我想是因为我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种自然而然的反应。我才刚碰到它,它就散了开来,可是……”   

    “怎样?”   

    “在它快要散开来之前,它的眼睛似乎放出非常微弱的光芒,同时发出一个声音,像是试图说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它还在运作?”   

    “几乎谈不上,葛兰,然后它就崩溃了。”   

    崔维兹转向宝绮思。“你能证实这一切吗,宝绮思?”   

    “那是个机器人,我们都看到了。”宝绮思说。   

    “而它仍旧在运作?”   

    宝绮思以平板的语调说:“当它散开来的时候,我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神经活动讯息。”   

    “怎么可能有神经活动?机器人没有细胞组成的有机大脑。”   

    “它具有电脑化的类似结构,我猜想,”宝绮思说:“而我侦测得到。”   

    “你侦测到的是机器人的精神作用,不是人类的?”   

    宝绮思噘了噘嘴。“它太微弱了,只能知道它的确存在,无法做出任何其他判断。”   

    崔维兹望着宝绮思,然后望向裴洛拉特,同时以激昂的口气说:“这就改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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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绮思说:“听我说,崔维兹,并且请你务必保密。”   

    “保密?”崔维兹相当惊讶,连音量都提高了。“对谁保密?”   

    “嘘!当然是对裴。听好,你不必改变你的计画,你原先的想法是对的。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仍在运作的机器人,我什么也没侦测到。”   

    “你侦测到了那个啊,有一个就等于……”   

    “我没有侦测到什么,它没有在运作,早就不再运作了。”   

    “可是你说——”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裴认为他看到了动作,听到了声音。裴是个浪漫主义者,他一辈子的工作就是搜集资料,可是想要在学术界扬名立万,那种做法是难上加难。他深切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着大成就,奥罗拉这个名字确实是他发现的,你难以想像他因此有多快乐,所以他拼命想发现更多的东西。”   

    崔维兹说:“你是在告诉我,他太希望能有所发现,因此自以为遇到一个运作中的机器人,而事实上根本没这回事?”   

    “他遇到的只是一块铁銹,它拥有的意识不会比它下面那块岩石更多。”   

    “可是你支持他的说法。”   

    “我不忍心夺走他的幻象,他对我是那么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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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盯着她足有一分钟之久,然后才说:“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对你那么着要?我想知道,我真很想知道。对你来说,他一定像个糟老头子,毫无浪漫气息可言;他是个孤立体,而你一向鄙视孤立体。你既年轻又漂后,盖哑一定有些部分是生龙活虎、英俊潇洒的年轻男性胴体,你要是跟他们在一起,肉体关系必定能藉着盖哑的共鸣达到欢乐的顶峰。所以说,你究竟看上詹诺夫哪一点?”   

    宝绮思一本正经地望着崔维兹。“你难道不爱他吗?”   

    崔维兹耸了耸肩,答道:“我对他很有好感,我想你可以说我爱他,以一种和性爱无关的方式。”   

    “你认识他没多久,崔维兹,为什么会以一种和性爱无关的方式爱他?”   

    崔维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露出微笑。“他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家伙,我真心相信在他一生之中,从来没有为自己着想过。他奉命和我同行,于是他来了,没有一点异议;他本来要我到川陀去,可是当我说要去盖哑,他也没和我争论;而现在,他又跟着我进行寻找地球的任务,虽然他一定知道非常危险。我绝对可以相信,万一他必须为我——或者为别人——牺牲自己的生命,他也会愿意的,而且不会有任何怨言。”   

    “你会为他牺牲性命吗,崔维兹?”   

    “我可能会,假如我没有时间考虑的话。若是有时间考虑,我便会犹豫,结果或许就会逃避,我没有他那么善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尽力保护他,让他保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不希望银河把他教坏了,你了解吗?而我特别要提防你,天知道你看中他哪一点,要是那点不再吸引你,你很可能会把他甩掉,我一想到这件事就难以忍受。”   

    “没错,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种想法。你难道未曾想到,裴在我眼中和在你眼中一样——甚至我看得更透澈,因为我可以直接接触他的心灵?我表现得像是想伤害他吗?若非我不忍心伤害他,当他以为看到一个运作中的机器人时,我会支持他的幻想吗?崔维兹,你所谓的善良我相当熟悉,因为盖哑每一部分随时都愿意为整体牺牲,除此之外,我们不知道也不了解其他的行事原则。伹我们那样做没有放弃什么,因为每一部分都等于整体,不过我不指望你了解这一点。而裴却不同——”   

    宝绮思不再望着崔维兹,彷佛在自言自语。“他是个孤立体。他没有私心私欲,并非由于他是某个大我的一部分,他没有私心就是单纯因为他没有私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可能失去所有一切而得不到任何好处,但他就是有那种胸襟。他令我感到惭愧,我是不怕有任何损失才会如此大方,他没有希望获得任何利益,却仍能保有那样的胸襟。”   

    她又抬起头来望着崔维兹,神情显得极为严肃。“你知道我对他的了解,比你可能做到的深入多少吗?你认为我会以任何方式伤害他吗?”   

    崔维兹说:“宝绮思,今天稍早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来吧,让我们做个朋友。’我则回说:‘随你的便。’我当时的反应很勉强,因为我想到你可能会伤害詹诺夫。现在,轮到我说了,来吧,宝绮思,让我们做个朋友。你可以继续指出盖哑星系的优点,我也许仍会拒绝接受,不过即使这样,还是让我们做个朋友吧。”说完他就伸出手来。   

    “没问题,崔维兹。”她答道,同时两人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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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距离他们约三公尺的地方,三个机器人停下来。它们没说什么,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崔维兹右手按在手铳上,目不转晴地紧盯着机器人,一面对宝绮思说:“你能下能判断它们是否怀有敌意?”   

    “你应该考虑到一件事实,我对它们的精神运作一点也不熟悉,崔维兹,但我未侦测到类似敌意的情绪。”   

    崔维兹的右手离开了铳柄,不过仍摆在附近。他举起左手,掌心朝向机器人,希望它们能认出这是代表和平的手势。他缓缓说道:“我向你们致意,我们以朋友的身分造访这个世界。”   

    中间那个机器人迅速低下头来,像是很勉强地鞠了一躬。在一个乐观者的眼中,或许也会把它视为代表和平的动作,接着它便开始答话。   

    崔维兹突然拉长了脸,显得极为惊讶。在各个世界沟通无碍的银河中,不会有人想到这么基本的需要也可能出问题。然而,这个机器人说的不是银河标准语,也并非任何相近的语言。事实上,崔维兹连一个字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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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的讶异秤谌与崔维兹不相上下,伹他显然还带着一分惊喜。   

    “听来是不是很奇怪?”他说。   

    崔维兹转头望向他,相当不客气地说:“不是奇怪,根本就是叽哩呱啦。”   

    裴洛拉特说:“绝不是叽哩呱啦,这也是银河标准语,只不过非常古老。我能听懂几个字,如果写出来的话,我也许可以轻易看懂,真正难解的是发音。”  

    “那么,它说些什么?”   

    “我想它在告诉你,它不了解你说什么。”   

    宝绮思说:“我无法意会它说的话,但我感知到的是迷惑的情绪,这点刚好吻合。前提是,如果我能信任自己对机器人情绪的分析——或者说,如果真有机器人情绪这回事。”   

    裴洛拉特说了一些话,他说得非常慢,并且显得有些困难。三个机器人动作一致地迅速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意思?”崔维兹问。   

    裴洛拉特说:“我说我讲得不好,不过我愿意尝试,请它们多给我一点时间。天哪,老弟,这真是有趣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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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清晰而愉悦的声音开始说话,他的用词虽然古老,仍然算是银河标准语,而且不难听懂。   

    “欢迎,太空来的浪者。”他说:“你们跟我的机器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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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未露出欣喜之色,他问了句有点多余的话:“你会说银河标准语?”   

    那索拉利人带着冷笑说:“有何不可?我又不是哑巴。”   

    “可是这些呢?”崔维兹朝机器人指了指。   

    “这些是机器人,它们跟我一样,使用我们的语言。不过我是索拉利人,我常收听远方世界的超空间通讯,因此学缓笏你们说话的方式,我的先人也一样。先人留下了描述这种语言的资料,可是我不断听到新的字汇和语法,每年都有些变化。你们银河殖民者虽然能定居各个世界,却似乎无法将语文褂讪下来。我能了解你们的语言,为何使你感到惊讶?”   

    “我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崔维兹说:“我向你道歉。只是刚才跟这些机器人几乎说不通,我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听到银河标准语。”   

    崔维兹开始打量这个索拉利人。他穿着一件轻薄的白袍,袍子松垮地披在肩上,双臂处有宽阔的开口。白袍的正面敞开,露出赤裸的胸膛与下方的束腰。他双脚踩着一双轻便的凉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装束。   

    崔维兹突然想到,自己居然看不出这个索拉利人是男是女。此人的胸部无疑属于男性,可是胸膛没有胸毛,薄薄的柬腰下也没有任何隆起。   

    他转过头来,低声对宝绮思说:“这个可能还是机器人,不过看起来非常像真人……”   

    “这是个人类的心灵,并非属于机器人的。”宝绮思答道,她的嘴唇几乎没有动。   

    那索拉利人说:“但你尚未回答我原先的问题,我原谅你的疏失,将它诿诸你的惊讶。现在我再问一遍,你绝不能再不回答,你们跟我的机器人做什么?”  

    崔维兹说:“我们是旅人,想要打听如何前往我们的目的地。我们请求你的机器人提供有用的资料,可是它们缺乏这方面的知识。”   

    “你们在寻找什么资料?也许我可以帮你们。”   

    “我们在寻找地球的位置,你能不能告诉我们?”   

    那索拉利人扬起眉毛。“我本来还以为,你们最好奇的应该是我。虽然你们没有要求,我还是会提供这方面的资料。我是萨腾·班德,你们如今站在班德属地上,向四面八方望去,极目所见都是我的属地,它还一直延伸到你们目力所不及的远方。我不能说欢迎你们,因为你们来到这里,等于违反了一项承诺。数千年来,你们是第一批踏上索拉利的银河殖民者。结果,你们来到此地的目的,只是为了询问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捷径。在古老的时代,诸位银河殖民者,你们和你们的太空船一出现就会被摧毁。”   

    “以这种方式对待并无恶意、又没带来任何危害的客人,实在太野蛮了。”崔维兹小心翼翼地说。   

    “我同意,不过当一个扩张性社会的成员,来到一个不具侵略性,而且维持静止状态的社会,就算只有初步的接触,也充满潜在的危害。当我们畏惧这种危害时,只要外人一到这里,我们便立即将他们摧毁。既然我们不再有畏惧的理由,你看得出来,我们现在愿意谈一谈。”   

    崔维兹说:“谢谢你毫无保留地提供这些讯息,但你尚未回答我原先的问题。我再着复一遍,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地球的位置?”   

    “所谓的地球,我想你是指人类以及各种各样动植物——”他一只手优雅地挥动,仿佛指着环绕他们周围的万物。“——的发源地吧。”   

    “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先生。”   

    一个古怪的厌恶神情,突然掠过那索拉利人的脸孔。他说:“如果你必须使用某种称谓,请直接称呼我班德。别用含有任何性别的字眼称呼我,我既非男性亦非女性,我是全性。”   

    崔维兹点了点头(他猜对了)。“就依你的意思,班德。那么,我们大家的发源地,地球,究竟在哪里?”   

    班德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算我知道,或者假使我找得出来,对你们也没有好处,因为地球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世界——啊,”他双臂伸展开来,“阳光的感觉真好,我不常到地面上来,太阳若不露脸的话,我是绝不会上来的。刚才太阳还藏在云里的时候,我先派机器人迎接你们,等到云层飘走,我自己才跟了出来。”   

    “为什么地球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世界?”崔维兹锲而不舍地追问。他已经有心理准备,打算再听一次有关放射性的传说。   

    不过班德却不理会这个问题,或者没把它当回事。“说来话长,”他道:“你刚才告诉我,你们到此地来没有任何恶意。”   

    “完全正确。”   

    “那么你为何武装前来?”   

    “只不过是防患未然,我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   

    “没关系,你的小小武器对我毫无威胁,我不过是感到好奇。有关你们的武器,以及似乎全然依赖武器建立的奇特野蛮历史,我当然早就耳熟能详。即便如此,我从未真正见过任何武器,我可以看看吗?”   

    崔维兹往后退了一步。“我想恐怕下行,班德。”   

    班德似乎被逗乐了。“我问你只是出于礼貌,其实我根本不必问。”   

    它伸出一只手来,崔维兹右侧的手铳立时跳出皮套;而他左侧皮套中的神经鞭也同时向上窜起。崔维兹想抓住那两件武器,却感到双臂无法动弹,就像被强固的弹性绳索缚住一样。裴洛拉特与宝绮思也都企图向前冲,可是显然两人同样被制住了。   

    班德说:“不要白费力气,你们办不到。”两件武器飞到它的手中,它翻来覆去仔细检视了一番。   

    “这一件,”它指着手铳说:“似乎是能产生高热的微波束发射器,能使任何含有水分的物体爆炸。另一件比较微妙,我必须承认,乍看之下我看下出它的用途。然而,既然你们并无恶意,又不准备危害这个世界,你们就根本不需要武器。我能将武器中的能量释放出来,而我正在这么做。这样它们就不再具有杀伤力,除非你拿来当棍棒使用,不过充作那种用途,它们未免太不称手了。”   

    那索拉利人将武器松开,两件武器再度腾空而起,向崔维兹飞去,各自不偏不倚落人皮套中。   

    崔维兹一感到束缚消失,立刻拔出手铳,不过此举完全多余。扳机松垮垮地下垂,能量显然全被抽光,神经鞭的情形也一样。   

    他抬头望向班德,班德微笑着说:“你完全束手无策,外星人士。只要我高兴,可以同样轻而易举摧毁你的太空船,当然,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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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全名是葛兰·崔维兹。我说外世界只有五十个,我们的世界却有好几千万。”   

    “那么,你知道我想跟你们讲的是什么故事?”班德柔声道。   

    “如果故事是说过去曾有五十个外世界,那么我们已经知道了。”   

    “我们不仅计算数量,小小半性人,”班德说:“我们还衡量品质。虽然只有五十个,但你们几千万个世界加起来,也抵不上其中任何一个。而索拉利正是第五十个,因此是最优秀的。索拉利遥遥领先其他外世界,正如同其他外世界遥遥领先地球一样。   

    “唯有我们索拉利人领悟到应如何生活。我们不像动物那样成群结队,而在地球、在其他世界,甚至在其他的外世界却尽皆如此。每一个索拉利人都单独生活,有许多机器人帮助我们,随时能藉电子设备互相会面,可是极少有真正见面的机会。上次我亲眼见到真人,像我现在见到你们这样,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可是,你们只不过是半性人,因此你们的出现,就像母牛或机器人一样,无碍于我的自由。   

    “然而,以前我们也曾是中性人。当时,不论我们如何增进个人自由;不论我们如何发展独居生活,统领着无数机器人,我们的自由仍不是绝对的。因为,为了产生下一代,必须藉着两个个体的合作。当然,我们可以分别提供精子细胞和卵子细胞,让受精过程和其后的胚胎成长过程,都以人工方式自动进行。至于婴儿,也可在机器人的完善照顾下成长。那些问题都能解决,可是伴随自然受精而来的快乐,半性人却不愿放弃。邪门的情感性依附由此发展,令自由因而消失。你们看不出来这必须改变吗?”   

    崔维兹说:“不,班德,因为我们衡量自由的标准跟你们下同。”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知自由为何物。你们一向过着群居生活,你们所知道的生活方式,就是不断被迫屈服于他人意志之下,即使是一些最小的琐事;要不然,就是将时间花在相互斗争上,以迫使他人屈从自己的意志,两者是同样卑贱的行为。这样怎可能还有自由?若是无法随心所欲活着,自由就不存在!自由是不折不扣的随心所欲!   

    “后来,地球人再度成群结队向外拓展,再度一群群黏成一团在太空打转。其他外世界人虽然不像地球人那般群居,但那只是秤谌上的差异。当时,他们曾企图与地球人抗衡。   

    “我们索拉利人没有那样做,我们预见了群居注定的失败。我们移居到地底,切断了和银河其他各处所有的联系。我们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发展出合适的机器人和各种武器,用来保卫我们看似空无一物的地表;它们的表现也的确可圈可点,来到此地的船舰都被摧毁,终于再也不来了。这颗行星被视为遭到废弃,逐渐被人遗忘,而这正是我们的初衷。   

    “与此同时,我们在地底世界努力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们藉着精密的技术,谨慎调整我们的基因。我们有过多次失败,但也有些成功,而我们善加利用成功的结果。这花了我们几世纪的时间,伹我们终于变成全性人,将雌雄的本质融为一体,能随心所欲获得极致的愉悦。当我们有意生育后代时,随时可以产生受精卵,再交由熟练的机器人照顾。”   

    “雌雄同体。”裴洛拉特说。   

    “在你们的语言中如此称呼吗?”班德随口问。“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词。”   

    “雌雄同体会完全阻断演化路径,”崔维兹说:“每个子代都是雌雄同体亲代的基因复制品。”   

    “得了吧,”班德说:“你把演化当成瞎闯乱撞的程序。我们希望的话,当然可以规画子代的特质,我们能改变或调整基因,有时也的确这样做——我的住处到了,让我们进去吧。天色不早了,太阳已经无法供给充足的热量,我们进入室内会舒服点。”   

    他们经过一道门,门上没有任何型式的锁,但在他们接近时,那道门马上自动打开,他们穿过之后又立刻关上。室内没有任何窗户,不过他们来到一个洞穴般的房间时,四周的墙壁便开始发光,映得室内一片光明。地板上似乎未铺任何东西,踏上去却令人感到柔软而富有弹性。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各站着一个文风不动的机器人。   

    “那一面墙壁,”班德指着正对门的那堵墙,它看起来与其他三堵墙没有任何不同。“是我的视幕。藉着这个屏幕,整个世界展现在我眼前,但它绝不会限制我的自由,因为没人能强迫我使用。”   

    崔维兹说:“如果你想藉着屏幕跟某人见面,而他不愿意,你也无法强迫那人使用他的屏幕。”   

    “强迫?”班德以傲慢的口气说:“别人爱怎么做,就该让‘它’怎么做,只要‘它’也同意我能随心所欲就好——请注意,在互相称呼时,我们不使用带有性别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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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是否想过拿它当作武器?”   

    班德瞪着崔维兹,彷佛他是个特别难以理解的怪物。“我想你这句话,”班德说:“意思是指索拉利或许能根据转换原理制成能量武器,用来对付其他世界?我们为何要那么做?即使我们能击败对方根据别的原理制成的能量武器——这无法绝对肯定——我们又能得到些什么?控制其他的世界吗?我们已经拥有一个理想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其他世界?我们想要支配半性人,把他们当作奴工吗?我们有机器人,就这项功能而言,它们比半性人好得多。我们已经有了一切,我们不再需要什么,除了希望不受任何干扰。听我说,我再跟你们讲个故事。”   

    “说吧。”崔维兹应道。   

    “两万年前,地球上的半性动物开始成群飞向太空时,我们自己则撤迁到地底。其他外世界决心和来自地球的新殖民者对抗,因此他们对地球发动了攻击。”

    “攻击地球?”崔维兹很高兴终于谈到正题,但他尽力掩饰得意之情。   

    “是的,攻击敌人的中心。就某方面而言,这是个聪明的行动。如果你想杀死一个人,不会攻击他的手指或脚后跟,你会直指心脏要害。而我们的外世界同胞,未能完全免除人类的脾气,竟然引发地球表面的放射性,使它大部分地区再也无法住人。”   

    “啊,原来如此。”裴洛拉特捏紧拳头迅速挥着,像是想要拍板定案。“我就知道不可能是自然现象,那是怎么造成的?”   

    “我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班德显得毫不在意,“总之,对外世界人也没什么好处,这才是故事的着点。后来银河殖民者继续蜂拥而出,而外世界人——则逐渐灭绝。他们也曾力图一争长短,最后却消失无踪。我们索拉利人则隐居起来,拒绝参加这场竞争,所以我们方能绵延至今。”   

    “银河殖民者也是。”崔维兹绷着脸说。   

    “没错,伹不会永远如此。群居动物一定会内斗,一定会你争我夺,而最后终将灭亡。那也许需要好几万年的时间,不过我们可以等。当此事成真后,我们索拉利人,全性、独居、解放的索拉利人,便能将银河据为已有。那时,除了我们自己的世界,我们还可以随意利用或放弃任何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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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下肯轻易放弃,继续追问:“你还听说过哪些有关地球的事?”   

    班德想了一下,然后说:“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听一个机器人讲过一则故事,内容是说一个地球人来到索拉利,还有个索拉利女子跟他离去,后来她成了银河中的着要人物。不过,依我看,那只不过是个杜撰的故事。”   

    裴洛拉特咬了一下嘴唇。“你确定吗?”   

    “这种事我又如何确定?”班德说:“话说回来,一个地球人竟敢前来索拉利,而索拉利竟然容许如此的入侵,这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更不可能的是,一个索拉利女子竟然自愿离开这个世界——尽避我们那时还是半性人,伹此事仍然不可思议。不过别谈这些了,让我带你们去参观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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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又得意洋洋地说:“啊,太空船在那里。”   

    他们马上加快脚步,突然间又停了下来。菲龙扯着喉咙发出兴奋的尖叫。   

    在太空艇附近,停着一艘显得相当原始的航空器,它的转子看来非常浪费能量,而且十分脆弱。在那具航空器旁边,介于他们四人与太空艇之间,站着四个貌似人类的身形。   

    “太迟了,”崔维兹说:“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怎么办?”   

    裴洛拉特以困惑的口吻说:“四个索拉利人?这不可能。它们当然不会做这样的实质接触,你想它们是全讯影像吗?”   

    “它们是百分之百的实体,”宝绮思说:“这点我能肯定。不过它们也不是索拉利人,这些心灵我绝不会弄错,它们是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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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它们一定是机器人。它们的脸部看来好像有皮有肉,但是毫无表情,显得相当诡异。它们都穿着制服,除了面部之外,没有暴露任何平方公分的肌肤,就连双手都戴着不透明的薄手套。   

    崔维兹随便做了个手势,那是个明确而直接的身体语言,意思是要它们让开。   

    那些机器人并没有动。   

    崔维兹低声对裴洛拉特说:“用说的,詹诺夫,语气要坚决。”   

    裴洛拉特清了清喉咙,以很不自然的男中音慢慢说,同时也像崔维兹那样,挥手表示要它们让开。然后,其中一个似乎高一点的机器人,以冰冷而犀利的声音答了几句。   

    裴洛拉特转头对崔维兹说:“我想它说我们是外星人士。”   

    “告诉它我们是人类,它必须服从我们。”   

    此时那机器人再度开口,说的是口音奇特伹仍可解的银河标准语。“我了解你的话,外星人士。我会说银河标准语,我们是守护机器人。”   

    “那么,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我们是人类,你们必须服从我们。”   

    “我们的程式设计,外星人士,只让我们服从地主的命令,而你既不是地主又不是索拉利人。班德地主对常规接触未做回应,因此我们前来进行实地调查,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发现了一艘并非索拉利出品的太空船,还有几个外星人士,而班德的机器人全部停摆。班德地王在哪里?”   

    崔维兹摇了摇头,以缓慢而清晰的声音说:“你的话我们完全不明白,我们太空船的电脑出了点问题,将我们带到这个陌生行星附近,这并非我们的本意。我们登陆此地,是想要找出目前的位置,却发现所有的机器人都已停摆,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解释不可信。如果这个属地上所有的机器人都停摆,所有的电力全部消失,那么班德地主一定死了。它刚好在你们着陆之际死亡,如果说只是巧合,那是不合逻辑的假设,其中一定有某种因果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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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又说:“可是电力没有消失啊,你和其他几个机器人还能活动。”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以显示他是个局外人,对这里的状况毫不知情,藉此洗脱自己的嫌疑。   

    那机器人说:“我们是守护机器人,我们不属于任何地主,而是属于整个世界。我们不受地主控制,以核能为动力来源。我再问一遍,班德地主在哪里?”  

    崔维兹四下看了看,裴洛拉特显得忧心仲忡,宝绮思紧抿嘴唇,但表情还算冷静,菲龙则全身发抖:宝绮思赶紧伸手搭着它的肩膀,它才变得坚强一点,脸上的恐惧神情也消失了。(宝绮思在令它镇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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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扒娅星系将是个巨大的有机体;而第二银河帝国不论如何庞大,如何多样化,也只是众多独立有机体的联合组织,与它柑较之下,每个有机体仅只具有微观的尺度。自人类发迹以来,不知已建构出多少的个体集合,第二银河帝国只不过是另一个例子。虽然它有可能是最大、最好的一个,却仍无法脱离既有的框架。   扒娅星系则是个完全不同的组织,比第二银河帝国更理想。因此谢顿计划必定存有瑕疵,连伟大的哈里·谢顿自己都忽略了。   

    伹若是连谢顿都忽略的问题,崔维兹又怎么可能修正?他不是数学家,对谢顿计划的细节一概不知,全然没有概念。而且,即使有人能为他解释,他仍然会听得一头雾水。   

    他知道的只是谢顿计划的两个假设——必须牵涉到为数众多的人类,而且他们都不知道计划的具体细节。只要想想整个银河庞大的人口,第一个假设便不证自明;第二个假设也一定正确,因为知道计划细节的只有第二基地人,而他们的保密功夫极为到家。   

    唯一的可能,是还有个并未言明的假设,一个大家都视为理所当然的假设。由于实在太过明显,所以从来没有人提到或想到——伹却有可能不成立。这个假设若不成立,就会使谢顿计划的伟大目标大打折扣,使盖娅星系比第二帝国更胜一筹。   

    可是,倘若这个假设如此显而易见,如此理所当然,甚至从未有人想去捉它,它又怎么可能会错呢?如果从来没有人提及或想到,崔维兹怎么知道有这个假设的存在?即使他猜到它的存在,对它的本质又能有什么概念?   

    难道他真是那个崔维兹,一个拥有百分之百正确直觉的人,正如盖娅所坚持的?他总是知道怎样做才正确,即使不知自己为何要那样做?   

    现在他正逐一探访所知的每个外世界。这样做是正确的吗?外世界上会有答案吗?或者至少有初步的线索?   

    奥罗拉除了废墟与野狗之外,还有什么呢?(想必还有些凶猛的动物——狂暴的野牛?过大的野鼠?行动鬼祟的绿眼野猫?)索拉利虽未荒芜,可是除了机器人与懂得转换能量的人类,上面还有些什么别的呢?除非这两个世界保有地球下落的秘密,它们跟谢顿计划还能有什么牵连?   

    假如它们真藏有地球的秘密,地球与谢顿计划又有什么关联?这一切只是疯狂的想法吗?对于所谓自己料事如神的狂想,他是否听得太多又太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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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会永远是个孩子的大脑,它会在两侧发育出转换叶突。那种叶突带给一个索拉利人的能力,是整个盖娅望尘莫及的。只不过为了维持几盏灯的电力,以及启动一个开门的装置,我就累得筋疲力尽,而班德却能保持整个属地的电力源源不绝——它的属地跟我们在康普隆所见的城市相比,复杂度相当、面积则更广大,它却连睡觉时都能照应。”   

    崔维兹说:“那么,你是将这孩子视为大脑基础研究的着要资源?”   

    “就某方面而言,的确如此。”   

    “我却不这么认为。对我而言,我们好像带了一件危险物品上来,有很大的危险。”   

    “什么样的危险?它会百分之百适应——在我的帮助下。它极端聪明,也已经对我们产生好感。我们吃什么它就吃什么,我们去哪里它就去哪里。从它的脑部,我/我们/盖娅能获得许多无价的知识。”   

    “万一它生出下一代呢?它不需要配偶,它自己就是自己的配偶。”   

    “它还要经过许多年,才会达到生子的年龄。外世界人的寿命有好几世纪,而且索拉利人从不想增加人口,延缓生殖也许已是它们的习性,菲龙在短期内不会有孩子。”   

    “你怎么知道这点?”   

    “我不知道,我只是诉诸逻辑。”   

    “我告诉你,菲龙会带来危险。”   

    “这点你不知道,你也没有诉诸逻辑。”   

    “我感觉到了,宝绮思——此时此刻,根本就不需要理由。还有,坚称我的直觉永远正确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宝绮思皱起眉头,显得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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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双手一直放在桌面上;当他成为电脑的一部分时,总是双眼凝视显像屏幕,维持着这种姿势。因此,裴洛拉特判定他正在工作,于是耐心地等在外面,尽量静止不动,避免打扰或惊动他。   

    最后,崔维兹终于抬头望向裴洛拉特,却不能算是完全意识到他的存在。当崔维兹与电脑融为一体时,眼光似乎总有点呆滞涣散,奸像他正以异乎常人的方式看着、想着、活着。   

    伹他还是向裴洛拉特点了点头,彷佛眼前的景象通过着着障碍,终于迟缓地映到他的“视叶”。又过了一会儿,他举起双手,露出微笑,才真正恢复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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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有些民间故事——其实,我给菲龙练习阅读的就有一则——内容是说某人能许三个愿,伹只有三个而已。在这种情节中,‘三’似乎是个很着要的数字,也许因为它是第一个奇数,所以是能做出决定的最小数字;你知道,所谓的三战二胜。着点是在这些故事里,那些愿望根本都没用,没有人许过正确的愿望。我一直有种想法,认为那代表一种古老的智慧,意思是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想要满足自己的心愿,你就得凭努力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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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靠在驾驶座上,再次肯定一件事实;驾驶一艘拥有这么先进电脑的着力太空艇,后遗症之一是不能——再也不能——驾驶任何其他型号的船舰。   

    他还能忍受亲自进行那些计算吗?能忍受必须考虑加速效应,将它限定在合理范围内吗?最可能出现的状况,是他会忘掉那些问题,而让船舰全速前进,直到他与其他乘客都被抛向舱壁,撞得粉身碎骨为止。   

    嗯,那么,他将继续驾驶远星号——或是其他一模一样的太空艇,假如他街能忍受那么一点点的改变——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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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绮思说:“你刚才在电脑旁边,我不想打扰你,不过现在请听——开始吧,菲龙。”   

    菲龙便以高亢而带有音乐性的语调说:“我问候您,保护者崔维兹。我感到万分荣幸,干……更……跟随您乘太空船遨游太空。我也很快乐,因为我有两个亲切的朋友,宝绮思和裴。”   

    菲龙说完后,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崔维兹再度暗忖:我到底将它当成男孩还是女孩,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   

    他点了点头。“记得非常熟,发音几乎完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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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裴洛拉特说:“听你这种口气,好像并非真想让我开口,不过谈谈也许对我们都有好处。你受不了的时候,请随时叫我闭嘴——我有个感觉,葛兰,地球不一定仅采取被动、消极的方法,将自己隐藏起来,也不一定只是清除有关它的参考资料,难道它不会安排一些假线索,用这种主动的方法制造烟幕?”   

    “怎么说?”   

    “嗯,我们在好几处地方,都听说过地球具有放射性,这种说法可能是故意捏造的,好让大家都打消寻找它的念头。假如它真有放射性,它就万万接近不得,最可能的情况是,我们根本无法踏上地球。就算我们有机器人,它们也可能无法抵御放射线的伤害。所以何必还要找呢?反之,假如它没有放射性,却能因此不受侵犯,除非有人在无意间接近,而即使如此,它或许也有其他的隐蔽方法。”   

    崔维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真奇怪,詹诺夫,我刚好也想到这点。我甚至想到,那颗未必存在的巨大卫星是虚构的,被故意放进这个世界的传说中。至于具有过大行星环的气态巨行星也一样未必存在,很可能也是捏造出来的。这些或许都是刻意的安排,好让我们寻找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让我们来到正确的行星系,双眼瞪着地球的时候,反而对它视而不见。因为事实上它没有一颗巨大的卫星,没有具放射性的地壳,它的近邻也没有什么三着行星环。因此,我们无法认出它来,作梦也想不到它就在我们眼前——我还想像到更糟的情况。”   

    裴洛拉特显得垂头丧气。“怎么可能还有更糟的情况?”   

    “很简单。在半夜里,当你沮丧到极点时,就会开始在无际的幻想天地间遨游,寻找任何能令你更绝望的东西。若是地球自我隐藏的法力无边呢?若是它能蒙蔽我们的心灵呢?若是我们经过地球附近时,虽然它的确有巨大的卫星,它的邻居也有巨大的行星环,我们却根本视若无睹呢?若是我们早就错过了呢?”   

    “可是如果你相信这些,我们为何还……”   

    “我没说我相信,我说的只是些疯狂的幻想,我们还是会继续寻找。”   

    裴洛拉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要持续多久呢,崔维兹?到了某一地步,我们当然就得放弃。”   

    “绝不,”崔维兹厉声道:“即使我必须花一辈子的时间,从一颗行星飞到另一颗行星,睁大眼睛四处张望,逢人便问:‘先生请问,地球在哪里?’我也一定会这么做。我随时可以带你和宝绮思回盖娅,甚至送菲龙一起去,如果你们希望的话,然后我再自己上路。”   

    “喔,不,你知道我不会离开你,葛兰,宝绮思也不会。如果有必要,我们会跟你一起踏遍每颗行星。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必须找到地球,因为我一定会找到。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但我一定会找到它——现在,听着,我要设法前往一个适当位置,以便研究这颗行星的日照面,又不至于和它的太阳过于接近,所以暂时别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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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请教你的不是这个。我找到两座城市,可当作我们探查的第一站,它们的状况似乎极佳,其他的城市也都一样。不管空气和海洋是被什么力量毁掉的,城市似乎完全未被波及。言归正传,那两个城市特别大,但较大的那个似乎缺少空地,它的外缘远方有些太空航站,市内却没有这类场所。另外那个稍微小一点的,市内则有些开阔的空间,所以比较容易降落在市中心,不过那里并不是正式的太空航站——可是话说回来,谁又会计较呢?”   

    裴洛拉特显得愁眉苦脸。“你是要我做决定吗,葛兰?”   

    “不,我自己会做决定,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向四方延伸的大城比较像商业或制造业中心,具有开放空间的较小城市则较像行政中心。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行政中心,那里有纪念性建筑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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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中央有座比真人高大的人像,似乎是用合成石料制成。其中一只手臂已经脱落,另一只臂膀处也出现裂痕。崔维兹觉得如果用力一拍,那只手臂也缓螈刻脱离主体。于是他退了几步,仿佛担心如果过于接近,他会忍不住做出破坏艺术品的恶劣行为。   

    “不晓得这人是谁?”崔维兹说:“到处都没有标示。我想当初竖立这座石像的那些人,认为他的名气实在太大,因此不需要任何识别文字。可是现在……”他发觉自己有越来越犬儒的危险,赶紧将注意力转移别处。   

    裴洛拉特正抬着头向上看,崔维兹沿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墙上有些标记——那是铭文,不过崔维兹完全看不懂。   

    “不可思议,”裴洛拉特说:“也许已经过了两万年,但是在这里,恰巧避开了阳光和湿气,它们仍可辨识。”   

    “我可看不懂。”崔维兹说。   

    “那是种古老的字体,而且还是用美术字写的。让我来看看……七……一……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又高声道:“一共列有五十个名字。据说外世界共有五十个,而这里又是外世界会馆,因此,我推测这些就是五十个外世界的名字。也许是根据创建的先后顺序排列,奥罗拉排第一,索拉利是最后一个。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它共有七行,前面六行各有七个名字,最后一行则有八个。好像他们原先计划排成七乘七的方阵,后来才将索拉利加上去。根据我的猜测,老弟,这份名单制作之初,索拉利尚未改造,上面还没有任何人居住。”   “我们现在踏在哪个世界上?你看得出来吗?”   

    裴洛拉特说:“你可以注意到,第三行第五个,也就是排名第十九的世界,它的名字刻得比其他世界大些。名单制作者似乎相当自我中心,特别要突显他们自己的地位。此外……”   

    “它的名字是什么?”   

    “根据我所能做的最佳判断,它应该叫作‘梅尔波美尼亚’,这个名字我完全陌生。”   

    “有没有可能代表地球?”   

    裴洛拉特使劲摇头,但由于被头盔罩住,所以摇也是白摇。“在古老的传说中,地球有好几十个不同的名称。盖娅是其中之一,这你是知道的,此外泰宁、尔达等等也是,它们一律都很简短。我不知道地球有较长的别名,甚至不知道有任何别名接近梅尔波美尼亚的简称。”   

    “那么,我们是在梅尔波美尼亚星上,而它并非地球。”   

    “没错。此外——其实我刚才正要说——除了字体较大,还有一项更好的佐证,就是梅尔波美尼亚的坐标是(O,O,O)。一般说来,这个坐标指的是自己的行星。”   

    “坐标?”崔维兹愣了一下,“这份名单上也有坐标?”   

    “每个世界旁边都有三个数字,我想那些就是坐标,否则还能是什么?”   

    崔维兹没有回答。他打开位于太空衣右股的一个小套袋,掏出一件与套袋有电线相连的精巧装置。他将那装置凑到眼前,对着墙上的铭文仔细调整焦距。通常这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可是他的手指包在太空衣内,因此这件工作变得极为吃力。   

    “照相机吗?”裴洛拉特这是多此一问。   

    “它能将影像直接输入太空船的电脑。”崔维兹答道。   

    他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相片,然后说:“等一下!我得站高一点。帮我个忙,詹诺夫。”   

    裴洛拉特双手紧紧互握,做成马蹬状,崔维兹却摇了摇头。“那样无法支撑我的着量,你得趴下去。”   

    裴洛拉特吃力地依言照做,崔维兹将照相机塞回套袋,同样吃力地踏上裴洛拉特的肩头,再爬上石像的基座。他谨慎地摇了摇石像,测试它是否牢固,然后踩在石像弯曲的膝部,用它作踏脚石,身子向上一挺,抓到断臂的那个肩膀。他将脚尖嵌进石像胸前凹凸不平处,慢慢向上攀爬,喘了好几回之后,终于坐到石像肩膀上。对那些早已逝去的古人而言,这个石像是他们尊崇的对象,崔维兹的行为似乎可算一种亵渎。他越想越不对劲,因此尽量坐得轻点。   

    “你会跌下来受伤的。”裴洛拉特忧心忡忡地叫道。   

    “我不会跌下来受伤,你却可能把我震聋。”说完,崔维兹再度取出照相机。拍了几张相片后,他又将照相机放回原处,小心翼翼地爬下来,直到双脚踏上基座,才纵身跃向地面。这下震动显然造成致命的一击,石像另一只手臂立刻脱落,在它脚旁跌成一小堆碎石。整个过程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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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僵立在原处。他兴起的第一个冲动,竟是在管理员赶来抓人之前,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真是难以想像,他事后回想,在这种情况下——不小心弄坏一件看似珍贵的东西——一个人怎么立刻就回到童年。这种感觉虽然只持续一下子,却触及了他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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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错,老伙伴。但亚瑞弗研究的世界都是第二波殖民者建立的,当时超空间旅行极为先进,殖民世界一定已分布得相当凌乱,因为跨越星球殖民并非难事,殖民世界不一定呈径向对称向外扩张。这一点,当然增加了创建年代的不确定性。   

    “可是你再想想,葛兰,想想那些外世界,它们是由第一波殖民者建立的。当时超空间旅行没那么进步,后来居上的情形可能很少,甚至根本没有。虽然在第二波扩张时,几千万个世界的建立也许毫无规律;第一波却只有五十个世界,它们有可能分布得很规则。虽然第二波扩张持续两万年,建立了数千万个世界;第一波的五十个世界,则是几世纪间的成果——相较之下,几乎像是同时建立的。这五十个世界放在一起,应该大略构成球对称,而对称中心就是那个起源世界。

    “我们已经有这五十个世界的座标,你拍摄下来了,记得吗,你坐在石像上拍的。不论什么力量或什么人试图毁掉地球的资料,他不是忽略了这些座标,就是没想到它们会提供我们所需的资料。你现在需要做的,葛兰,就是调整那些座标,修正两万年来的恒星运动,然后找出球形的中心,那个中心便会相当接近地球之阳,至少接近它两万年前的位置。”   

    当裴洛拉特滔滔不绝时,崔维兹的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等到长篇大论结束,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阖上嘴巴。“可是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我们还在梅尔波美尼亚的时候,我就试图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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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当然没错,老弟。我会试着将他的话整理成依照时间顺序的连贯故事。地球是人类最早的故乡,也是数百万种动植物的发源地,这种情形持续了无数岁月,直到超空间旅行发明为止。后来许多外世界陆续建立起来,它们脱离了地球,发展出自己的文化,进而鄙视并压迫那个源头母星。

    “数个世纪后,地球终于设法争回自由,不过单姓李并未解释地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即使他给我机会插嘴,我也不敢发问,因为那只会让他岔到别的话题去,而且他根本没给我发问的机会。他的确提到一个文化英雄,名字叫作伊利亚·贝莱,可是历史纪录有个很普遍的倾向,就是将几世代的成就归诸某一人物身上,因此不值得去……”   

    宝绮思说:“没错,亲爱的裴,这点我们了解。”   

    裴洛拉特再度打住,思索了一下。“真是的,我很抱歉。后来地球掀起第二波星际殖民潮,以崭新的方式建立许多新世界。新的殖民者比外世界人更有活力,超越了他们、击败了他们,而且繁衍绵延不绝,终于创建了银河帝国。在银河殖民者和外世界人交战期间——不对,不是交战,因为他用的词汇是‘冲突’,而且用得非常谨慎——地球变得具有放射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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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于是地球变得具有放射性,或者至少地壳如此。那时地球人口众多,全都集中在许多大型城市里,而城市大部分位于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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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放射性逐渐增强,所有城市都开始解体,范围越缩越小,最后只剩下残存的极少数人,躲在比较没有放射性的地方,过着岌岌可危的日子。他们为了保持少量人口,除了严格控制生育之外,还对六十岁以上的人施以安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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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人过去遭到外世界人的鄙视与压迫,后来又受到帝国的鄙视与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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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帝国突然大发慈悲,答应运一批无放射性的泥土到地球来,并将那些受污染的泥土运走。不用说,那是件浩大的工程,帝国很快就失去耐性。尤其这个时期,如果我猜得没错,刚好是肯达五世下台前后,此后帝国自顾不暇,便无心照顾地球了。   

    “放射性继续增强,地球的人口继续锐减。最后,帝国又发了一次慈悲,愿意将残存的地球人迁往另一个属于他们的新世界——简言之,就是这个世界。   “在此之前,似乎有个探险队曾在这个海洋播育生命,因此,迁移地球人的计划付诸实施之际,阿尔发已经有富氧的大气层,以及不虞匮乏的粮食。而且,银河帝国其他世界都不会觊觎这个世界,因为对于一个环绕双星的行星,人们总会有某种自然而然的嫌恶。在这种星系中,我想,适合人类居住的行星太少了,即使是各方面条件都适合的行星,也没有任何人愿意理睬,人们会先人为主地认为一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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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来的工作,”裴洛拉特将说话速度加快些,“就是准备一个陆上据点。帝国工作人员找到海洋最浅的部分,再将较深部分的沉淀物挖起来,加到那个最浅的海底,最后造出了这个新地球岛。海底的圆石和珊瑚也被掘起,全数放到这个岛上。然后他们在上面种植陆地植物,想要藉着植物根部巩固这块新的陆地。这个工程也相当浩大,也许最初计划要造几块大陆,可是这座岛屿造好之后,帝国一时的慈悲已冷却下来。   

    “地球上残存的人口尽数送到此地之后,帝国舰队便将工作人员和机械设备全部载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那些移居新地球的地球人,很快就发现他们完全与世隔绝。”   

    崔维兹说:“完全与世隔绝?难道单姓李说,在我们之前,从未有人从银河其他世界来到此地?”   

    “几乎完全隔绝,”裴洛拉特说:“即使不考虑人们对双星系的迷信式反感,我想也没有人有必要来这里。每隔很长一段时间,偶尔会有艘船舰来到,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不过最后终究会离去,也没有其他船舰陆续跟来。故事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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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龙突然挣脱宝绮思的掌握,向广子冲过去。   

    “广子,”她一面喘气,一面喊道:“让我看看那个XX。”   

    “看什么,小可爱?”广子说。   

    “你刚才用来制造音乐的东西。”   

    “喔,”广子大笑一声,“那唤作横笛,小家伙。”   

    “我可以看看吗?”   

    “好吧。”广子打开一个盒子,掏出那件乐器。它现在被拆解成三部分,不过广子很快就将它结合起来,然后递到菲龙面前,吹口对准她的嘴唇。“来,尊驾对着这儿吹气。”   

    “我知道,我知道。”菲龙一面急切地说,一面伸手要拿笛子。   

    便子自然而然抽回手去,又将笛子高高举起。“用嘴吹,孩子,但勿碰。”   

    菲龙似乎很失望。“那么,我可不可以看看就好?我不会碰它。”   

    “当然行,小可爱。”   

    她又将笛子递出去,菲龙便一本正经瞪着它看。   

    室内的萤光灯突然微微变暗,同时笛子发出一个音调,听来有些迟疑不定。   

    便子吓了一跳,险些让笛子掉到地上,菲龙却高声喊道:“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健比说总有一天我能做到。”   

    便子说:“方才是尊驾弄出的声音?”   

    “对,是我,是我。”   

    “然而尊驾是怎样做到的,孩子?”   

    宝绮思感到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很抱歉,广子,我现在就带她走。”   

    “不,”广子说:“我希望她再做一回。”   

    敖近几个阿尔发人已经围过来旁观,菲龙挤眉弄眼,仿佛很努力在尝试。萤光变得比刚才更暗淡,笛子忽然间又发出一个音调,这次的声音听来既纯又稳。然后,遍布笛身的金属按键自己动起来,笛子的音调有了不规律的变化。   

    “它和XX有点不一样。”菲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吹笛子的是她本人,而不是电力驱动的气流。   

    裴洛拉特对崔维兹说:“她一定是从萤光灯的电源取得能量。”   

    “再试一回。”广子以惊愕的声音说。   

    菲龙闭上眼睛,笛声现在变得较柔和,也被控制得更稳定,在没有手指按动的情况下,笛子自己演奏起来。来自远方的能量,经过菲龙大脑中尚未成熟的叶突,转换成了驱动笛子的动能。最初几乎是随机出现的音调,现在变成一连串的旋律,将大厅中每一个人都吸引过来,大家全部围在广子与菲龙周围。广子用拇指与食指轻轻抓着笛子两端,菲龙则始终闭着眼睛,指挥着空气的流动与按键的动作。   

    “这是我方才演奏的曲子。”广子悄声道。   

    “我都记得。”菲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尽量不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   

    “尊驾未遗漏任何一个音符。”一曲结束后,广子这么说。   

    “可是你那样不对,广子,你吹得不对。”   

    宝绮思赶紧说:“菲龙!这样说没礼貌,你不可以……”   

    “拜托,”广子断然道:“请勿打断她的话。为何不对,孩子?”   

    “因为我能吹得不一样。”   

    “那么表演一下。”   

    于是笛声再度响起,不过曲式较先前复杂,因为驱动按键的力量变化得更快,转换得更迅速,组合也更为精致细腻。奏出的音乐比刚才更繁复,而且更感性、更动人无数倍。广子不禁僵立在那里,整个大厅中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甚至当菲龙演奏完毕后,大厅中仍是一片鸦雀无声。最后还是由广子打破沉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尊驾曾如此演奏过吗?”   

    “没有,”菲龙说:“以前我只能用手指,可是我用手指做不到那样。”   

    接着,她又以干脆而毫不自夸的口气,补充了一句:“没有人办得到。”   

    “尊驾还会演奏其他曲子吗?”   

    “我能制作一些。”   

    “尊驾的意思是——即兴演奏?”   

    菲龙皱起眉头,显然听不懂这个词,只好朝宝绮思望去。宝绮思对她点了点头,于是菲龙答道:“是的。”   

    “那么,请示范一番。”广子说。   

    菲龙默想了一两分钟,然后笛声开始奏起,那是一连串缓慢而简单的音符,整体而言带着如梦似幻的感觉。萤光灯变得时明时暗,全由电力被抽取的多寡而定。这点似乎没人注意到,因为光线的变化似乎成了音乐所带来的特殊效果,就像有个电力幽灵正听命于声波的指挥而不停变化着。   

    这些音符的组合一再着复,先是音量变得较大,然后曲调渐趋繁复。接下来成了变奏,在基本旋律仍清晰可闻的情况下,曲调变得更激昂、更有力,渐渐催逼到令人喘不过气来。最后,缓缓升到最高点的旋律突然急转直下,造成一种俯冲的效果,带着听众迅速落回地面;众人却仍陶醉在置身高空的感觉。   

    接着,一阵前所未有的混乱撕裂宁静的空气。崔维兹虽然习惯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音乐,也不禁感伤地想道:我再也听不到这么美妙的音乐了。   

    等到众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后,广子将笛子递了出去。“来,菲龙,这是尊驾的!”   

    菲龙迫不及待要接过来,宝绮思却抓住她伸出去的手臂说:“我们不能拿,广子,它是件珍贵的乐器。”   

    “我另外有一个,宝绮思,虽比不上这个好,但这是我应当做的。谁能将这乐器奏得最美妙,谁便是其主人。我从未听过如此之音乐,既然我无法发挥其全部潜力,我拥有这乐器即是错误。我希望早就知晓如何得以隔空演奏。”   

    菲龙接过笛子,现出极其满足的表情,将它紧紧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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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它有大气层吗?”   

    “喔,有的。”崔维兹说:“第二、第三和第四颗行星都有大气层。而且,就像古老的儿童故事一样,第二颗的大气太浓,第四颗的又太稀,只有第三颗的大气恰到好处。”   

    “那么,你认为它可能是地球吗?”   

    “认为?”崔维兹几乎是大声吼了出来。“我不必认为,它就是地球,它拥有你说的那个巨型卫星。”   

    “有吗?”裴洛拉特露出难得的笑容,崔维兹从未见过他笑得那么开心。   

    “正是如此!来,看看最高倍率的放大影像。”   

    裴洛拉特看到两个新月形,其中一个显然较大,而且较为明后。   

    “较小的那颗是卫星吗?”他问。   

    “是的,它和那颗行星的距离比想像中要远,可是它的确环绕着那颗行星。它的体积相当于小型行星,事实上,它比四颗内行星都要小。话说回来,就卫星的标准而言,它实在太大了些。它的直径至少有两千公里,和气态巨行星的卫星差不多大。”   

    “不是更大?”裴洛拉特似乎有些失望,“那它就不能算巨型卫星。”   

    “不,它的确是。环绕巨大气态巨行星的卫星,直径两、三千公里没什么稀奇,而同样大小的卫星环绕一颗小型、岩质的可住人行星,则完全另当别论。那颗卫星的直径是地球直径的四分之一强,你在哪里听说过,可住人行星有这种同量级的卫星?”   

    裴洛拉特怯生生地说:“这方面我知道得很少。”   

    崔维兹说:“那就相信我,詹诺夫,它是银河中独一无二的。我们现在看到的其实可算一对行星,而通常在可住人行星的轨道上,却鲜有超过鹅卵石大小的天体。詹诺夫,想想看,第六颗是拥有巨大行星环的气态巨行星,第三颗又是拥有巨大卫星的行星——虽然亲眼目睹之前难以置信,但两者都跟你熟知的传说相符——如此,你眼前这颗行星一定就是地球,它不可能是别的世界。我们找到它了,詹诺夫,我们找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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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想到过,即使就我的标准而言,索拉利人也是病态的孤立体?”   

    “变成盖娅的一部分,它们就会改头换面。”   

    “我认为你错了,宝绮思。我认为那个索拉利儿童是个危险人物,我们应该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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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智慧应该受到赞赏,而不是妒嫉。”   

    “我并不妒嫉她,我怕她。”   

    “怕她的智慧?”   

    崔维兹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嘴唇。“不,并不尽然。”   

    “不然怕什么?”   

    “我不知道,宝绮思。如果我知道,我也许就不必怕了,可是我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害怕。”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彷佛在自言自语。“银河中似乎充满我不了解的事物。为什么我要选择盖娅?为什么我必须找到地球?心理史学有一项遗漏的假设吗?倘若真有的话,那又是什么?而最令人费解的一点,是菲龙为何令我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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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说:“请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猜吧!”   

    “是不是地球——”   

    “没错,正是。每个人坚持要我们相信的那件事,竟然千真万确。”崔维兹指了指显像屏幕,画面上呈现的是地球的夜面,后方的太阳完全被蚀去。在布满繁星的天空中,地球看来像个实心的黑色圆盘,边缘围绕着一道断断续续的橙色曲线。   

    裴洛拉特说:“那些橙色光芒就是放射线吗?”   

    “不是,那只是经过大气折射的阳光。假如大气层中没那么多云气,它看起来应该是橙色实线构成的圆形。我们根本看不见放射线,各种放射线都被大气吸收了,就连伽玛线也下例外。然而,它们的确会造成次级辐射,相较之下虽然十分微弱,电脑还是有办法侦测出来。那些辐射肉眼仍无法看见,但是电脑每次接收到其中的粒子或波动,都能产生一个可见光的光子,再将地球影像以假色显示。看——”   

    黑色圆盘各处都出现了暗淡的蓝色光点。   

    “上面的放射性有多强?”宝绮思低声问道:“强到足以显示没有人类生命存在吗?”   

    “任何种类的生命都没有。”崔维兹说:“这颗行星绝对无法居住,连最后一个细菌、最后一个病毒都早已绝迹。”   

    “我们可以去探索一番吗?”裴洛拉特说:“我的意思是穿着太空衣。”   

    “不出几个小时,我们就会受到无药可救的放射线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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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崔维兹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怎么样?”   

    “你有没有——有没有想出来,葛兰?”   

    “你为什么这样问?”   

    “你看来好像没那么沮丧了。”   

    “不是没那么沮丧,而是我正在思考,专注地思考。”   

    “我们可以知道内容吗?”裴洛拉特问。   

    崔维兹朝宝绮思那边瞥了一下,她却盯着面前的餐盘,谨慎地保持沉默。彷佛她能确定,在这个敏感时刻,裴洛拉特比她更能问出些名堂。   

    崔维兹说:“你也好奇吗,宝绮思?”   

    她抬了抬眼睛。“是的,当然啦。”   

    菲龙踢了一下桌脚,像是在闹别扭,然后说:“我们找到地球了吗?”   

    宝绮思用力搂住那孩子的肩膀,崔维兹则根本没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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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索它的大小。我们一向漠视卫星,詹诺夫,它们即使存在,也都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不过这个却不同,它可算一个世界,直径大约有三千五百公里。”  

    “一个世界?你当然不能称它为世界,它不适于住人,三千五百公里的直径仍太小了。它也没有大气层,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云气,和太空交界的圆周线条分明,内部的日夜半球分界曲线也一样。”   

    崔维兹点了点头。“你快要成为老练的太空旅人了,詹诺夫。你说得没错,没有空气,没有水。伹那仅仅表示月球赤裸的表面不可住人,可是地底呢?”   

    “地底?”裴洛拉特狐疑地问道。   

    “对,地底,有何不可?地球的城市曾经建筑在地底,是你告诉我的。此外,我们知道川陀是个地底都会;康普隆的首都很大一部分位于地底;索拉利的宅邸也几乎全在地下,这种情形其实非常普遍。”   

    “可是,葛兰,在这些例于中,人类仍居住在可住人行星上。那些行星表面都有大气、有海洋,同样可以住人。假如表面不可住人,还有可能住在地底吗?”

    “拜托,詹诺夫,动动脑筋!我们现在住在哪里?远星号就是个表面不可住人的微型世界,外面既没有空气也没有水,我们却能在里面住得舒适无比。银河中充满各式各样的太空站和太空殖民地,更遑论各种太空船和星舰,这些都是只有内部才能住人。你就把月球当成一艘巨型太空船吧。”   

    “里面住着一组人员?”   

    “对,根据我们所知研判,可能有好几百万人,此外还有许多动植物,以及先进的科技——你看,詹诺夫,这是不是很有道理?假如地球在最后关头,能送出一批殖民者到环绕半人马之阿尔发的行星上;而且,或许是在帝国的协助下,他们有能力改造那颗行星,在它的海洋中播种,还无中生有造起一块陆地,那么,地球难道不能送另一批人到卫星上,并将它的内部改造成可住人的环境?”   

    裴洛拉特不大情愿地说:“我想是吧。”   

    “想必就是这样。如果地球有什么东西需要隐藏,何必送到超过一秒差距以外的地方,它附近就有另一个世界,距离还不到阿尔发的亿分之一。此外,就心理学观点而言,月球是个更佳的藏匿地点。没有人会将卫星和生命联想到一块,比如说我就没想到;月球近在眼前,我的心思却飞到阿尔发。倘若不是菲龙——”他紧抿嘴唇,同时摇了摇头。“我想我得将功劳记在她头上,我若不这么做,宝绮思也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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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这个地点?”   

    “我只侦测到这个地点,你飞遍了月球表面每个角落吗?”   

    “绝大部分我们都经过了。”   

    “好的,在这绝大部分中,我唯一侦测到讯息的只有这里。它现在变得更强烈,彷佛也侦测到我们了。它似乎没什么危险,我感到的是欢迎的情绪。”   

    “你确定吗?”   

    “那是我接收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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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维兹咕哝了几句太过自信之类的评语,然后又说:“你侦测到的是智慧吧,我希望如此。”   

    “我侦测到的是很强的智慧,只不过——”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   

    “只不过什么?”   

    “嘘,不要打扰我,让我全神贯注。”最后几个宇只剩下嘴唇的蠕动,根本听不见声音。   

    然后,她以透着惊喜的口吻说:“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崔维兹万分惊讶地说。“我们又在跟机器人打交道吗?就像在索拉利一样?”   

    “不,”宝绮思微微一笑,“也不完全是机器人。”   

    “必定是两者之一。”   

    “都不是。”这回她真的咯咯笑了起来,“它不是人类,却也不像我过去侦测到的任何机器人。”   

    “我真想看看!”裴洛拉特猛点着头,张大的眼睛中充满喜悦。“多令人兴奋啊,一种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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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向月球表面缓缓落下,全都沉浸在一股近乎喜悦的气氛中。就连菲龙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由于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她感到喜不自胜,彷佛真要回到索拉利一样。   

    但在崔维兹心里,则仍有一丝清明的神智,提醒他这事栢当奇怪。地球——或者原本在地球,现在转移到月球的力量——曾经大费周章逐退所有的人,如今却采取行动吸引他们至此,两者的目的会不会殊途同归?会不会是所谓的“若无法阻止敌人,不妨将计就计藉机歼敌”?这两种做法,不是都能让地球保住秘密吗?

    然而,他们越接近月球表面,喜悦的情绪就越深刻,他的疑虑也渐渐被喜悦淹没。但纵使如此,当他们正要冲向月球表面时,他仍紧紧抓住罢才心中突然闪现的那道灵光。   

    他似乎对太空艇的去向成竹在胸。现在,他们在一片起伏山丘的正上方,崔维兹坐在电脑前面,却感到什么事都不必做,彷佛他与电脑两者皆受到指引。他只觉得如释着负,心中满溢着极度的欣快。   

    他们现在正贴着地面滑翔,前方耸立着一座险恶的峭壁,像是专门阻挡他们的屏障。在地球的光芒与远星号射出的光束照耀下,这座屏障反映出微弱的光辉。虽然眼看就要撞上去,崔维兹却似乎毫不在意。接着,他发现正前方那块峭壁倒了下来,面前出现一道灯火通明的走廊,他也一点不觉得意外。   

    太空艇的速度减至最低,显然是自动调整的,然后对准一个大小恰好的入口飞了进去——一路滑行。后方的入口随即关闭,前方又出现另一个人口。太空艇穿过第二个人口后,来到一处像是将山挖空而形成的巨大空间。   

    太空艇随即停下,四个人迫不及待地冲向气闸。包括崔维兹在内,大家皆未想到检查外面是否有适宜的大气——或是究竟有没有大气存在。   

    不过外面的确有空气,而且呼吸起来非常舒服。他们像是终于回到家的旅人,神情愉悦地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前方站着一名男子,彬彬有礼地在那里等候他们。   

    他的身材高大,表情严肃,古铜色的头发剪得很短。他的颧骨宽阔,双眼炯炯有神,衣着类似古史书籍中才得见的款式。虽然他似乎身强体壮、精力旺盛,却彷佛带有一股倦意——其实外表根本看不出来,那是属于感官外的一种气息。   

    最先有反应的是菲龙,她发出高声尖叫,像是吹口哨一样,然后拔腿向那人飞奔而去,同时不断挥着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健比!健比!”   

    她始终没放慢脚步,她一来到那人面前,他便弯下腰来将她高高举起。她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一面仍抽抽噎噎地喊着:“健比!”  

    其他三人以较冷静的步伐向前走去,崔维兹用缓慢而清晰的声音(此人听得懂银河标准语吗?)说:“我们向您致歉,阁下。这孩子失去了她的保母,正在四处拼命寻找。至于她为何抱着您不放,我们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她要找的是个机器人,一个机械的……”   

    那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实,没有任何花腔,而且带着些许古风,伹他说的银河标准语极为流利。   

    “我伸出友谊之手欢迎诸位。”他说——他的友善似乎毋庸置疑,纵使他的脸孔依然维持严肃的表情。“至于这个孩子,”他继续说:“她的感知能力或许超乎你的想像,因为我正是机器人,我的名字叫丹尼尔·奥利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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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洛拉特的脸孔显得喜孜孜的,他说:“在古老传说中,许多地方都提到一个叫丹尼尔的机器人,你是为了纪念他而取这个名字?”   

    “我就是那个机器人,”丹尼尔说:“那不是传说。”   

    “噢,不可能!”裴洛拉特说:“如果你就是那个机器人,你应该有好几千岁了。”   

    “两万岁。”丹尼尔以平静的口吻说。   

    裴洛拉特似乎不知所措,只好向崔维兹望去,后者带着些许怒意说:“如果你是机器人,我就要命令你说实话。”   

    “我不需要别人命令我说实话,阁下,我必须这么做。所以说,阁下,如今你面对着三种可能性。第一 ,我是人类,而我向你们说谎:第二,我是机器人,被设定成相信自己有两万岁,事实上并非如此;第三,我是机器人,而我的确两万岁了。你必须自己决定接受哪一种。”   

    “继续谈下去自然会分晓。”崔维兹冶冶答道。“话说回来,我很难相信这里是月球的内部。不论是光线——”他说着抬起头来。头上的光线正是柔和、漫射的日光,虽然天上根本见不到太阳,甚趾蟋有没有天空都看不清楚。“——或着力似乎都不真实,这个世界的表面着力应该不到O.2g。”   

    “其实,正常的表面着力应该是0.16g,阁下,但此地的着力经过放大。你的太空船能产生着力感,不论在自由下落或加速时都维持不变,使用的便是这种人工着力。其他的能量需求,包括光能在内,也全都靠着力供应。不过若在方便使用太阳能的场合,我们就会使用太阳能。我们所需的物质皆由月球土壤供应,只有轻元素除外——例如氢、碳、氮,这些是月球所没有的。为了取得轻元素,我们偶尔得捕捉一颗彗星,一个世纪只要捕捉一颗,就足以满足我们的需求。”  

    “我想地球无法提供任何资源。”   

    “不幸正是如此,阁下。与人类的蛋白质一样,我们的正电子脑对放射性也很敏感。”   

    “你一直使用复数代名词,而我们眼前这座宅邸,似乎非常壮观、美丽、精致——至少外面看来如此。所以月球上应该还有其他生灵,人类?还是机器人?”

    “是的,阁下。我们在月球上有完整的生态,存在于一个广大而错综复杂的洞穴中。然而此地的智慧生灵都是机器人,每个都跟我差不多,不过你一个也见不到。至于这座宅邸,它只供我个人使用,内外建筑完全仿照我在两万年前的住所。”   

    “你对那个住所的记忆钜细靡遗,是吗?”   

    “百分之百,阁下。我是在奥罗拉那个外世界出厂的,也在那里住饼一段日子——如今对我而言,那是多么短暂的时间。”   

    “就是那个有……”崔维兹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是的,阁下,就是那个有许多野狗的世界。”   

    “你知道那件事?”   

    “是的,阁下。”   

    “那么,如果你最初住在奥罗拉,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阁下,为了防止地球产生放射性,我在人类殖民银河之初就来到这里。当初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个名叫吉斯卡的机器人,他能感知和调整人类的心灵。”  

    “跟宝绮思一样?”   

    “是的,阁下。就某方面而言,我们并未成功,吉斯卡甚至因故终止运作。然而,在临终之前,他设法让我具备了他的能力,并将整个银河,特别是地球,交给我来守护。”   

    “为什么特别是地球?”   

    “部分原因,是由于一位名叫伊利亚·贝莱的人,一位地球人。”   

    袭洛拉特兴奋地插嘴道:“他就是我提到过的那位文化英雄,葛兰。”   

    “文化英雄,阁下?”   

    “裴洛拉特博士的意思,”崔维兹说:“是说这个人集众多功绩于一身,可能是许多真实历史人物的综合体,也可能根本是个虚构人物。”   

    丹尼尔思索了一下,然后以相当平静的口吻说:“事实并非如此,阁下,伊利亚·贝莱真有其人,他也不是什么综合体。我不知道你们的传说如何描述他,但是在真实历史中,假使没有他这个人,银河可能始终未曾开拓。由于受到他的感召,在地球产生放射性之后,我尽全力抢救这个世界。我的机器人伙伴分布银河各处,适时地以渐进方式去影响人类。我曾策动过一个翻新地球土壤的计划,过了很久之后,我又策动了另一个计划,试图改造邻近一颗恒星所属的一个世界,那颗恒星现在叫阿尔发,这两项计划都不算真正成功。我从来不能全然随意调整人类的心灵,因为那些被我调整过的人,总是有可能受到伤害。我受到机器人三大法则的束缚,懂了吧——直到今天依然如此。”   

    “呃——”   

    即使一个普通人类或普通的机器人,完全欠缺丹尼尔的精神力量,也能察觉这个单音代表的疑问。   

    “第一法则,”他说:“阁下,是这样的: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也不得因为不采取行动而使人类受到伤害。第二法则是:除非违背第一法则,否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第三法则是:在不违背第一法则及第二法则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身的存在。当然,我是用近似的语言对你们叙述这些法则,实际上,那是我们正电子脑回路中复杂的数学组态。”   

    “你发觉这些法则碍手碍脚吗?”   

    “必定如此,阁下。第一法则毫无转圆余地,几乎全然禁止我使用精神力量。在处理银河问题的过程中,不太可能每一步都不会造成伤害,总是有些人或许多人因而受苦,因此身为一个机器人,必须选择伤害最小的做法。然而,由于情势过于复杂,我必须花许多时间才能做出抉择,即使有了决定,也不可能绝对确定。”   

    “我能了解。”崔维兹说。   

    “在漫长的银河历史中,”丹尼尔说:“天灾人祸从未间断,我一直试图减轻这些灾祸造成的危害。某些时候,就某种秤谌而言,我可算是有些成就,但如果你熟悉你们银河的历史,就会知道我的成功例子不多,影响也不够深远。”   

    “这点我还知道。”崔维兹带着一抹苦笑说。   

    “我和吉斯卡悟出了另一个机器人法则,它甚趾箬驾第一法则之上。我们将它称为‘第零法则’,因为想不到有什么更合适的名称。第零法则的内容是: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整体,也不得因为不采取行动而使人类整体受到伤害。这自然意味着第一法则必须修正为:除非违背第零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也不得因为不采取行动而使人类受到伤害。而第二、第三法则也必须做类似的修正。”   

    崔维兹皱起眉头。“但对于人类整体而言,何者有害,何者无害,你又如何决定?”   

    “一点都没错,阁下。”丹尼尔说:“理论上,第零法则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实际上,我们永远无法做出决定。人类是个具体的对象,对一个人构成的伤害不难估量判断;人类整体则是抽象的概念,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处理呢?”   

    “我不知道。”崔维兹说。   

    “慢着,”裴洛拉特说:“你可将人类整体转变成单一有机体,例如盖娅。”   

    “这正是我试图进行的工作,阁下,盖娅的创建就是我一手策划的。假如能让人类整体形成单一的有机体,它就会变成具体的对象,这样便有办法处理了。然而,创造一个超有机体的工作,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首先,除非每个人将这个超有机体看得比自身更着,否则绝对不可能成功。因此,我必须寻找一个适切的心灵模型,找了很久之后,我才想到机器人法则。”   

    “啊,那么盖娅人都是机器人。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这点。”   

    “这件事情,你的怀疑并不正确,阁下。他们都是人类,不过在他们大脑中,根深柢固地烙印着等同于机器人法则的概念。他们必须尊着生命,真正尊着——即使做到这一点,依然存在一个严着的缺陷。一个仅有人类的超有机体并不稳定,根本无从建立,其他的动物必须加进来——接着是植物,跟着是无机世界。真正稳定的最小超有机体,其实就是个完整的世界,唯有世界才足够庞大、足够复杂,得以拥有稳定的生态。我花了很久时间才了解这个道理,而直到最近一个世纪,盖娅才完全发展成功,准备向盖娅星系的目标迈进。纵使如此,那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或许不会像来时路那般漫长,因为我们已经知道规则。”   

    “可是你需要我替你做出决定。对不对,丹尼尔?”   

    “是的,阁下。机器人法则不允许我,或是盖娅,做出为人类整体带来风险的决定。另一方面,五个世纪以前,我以为建立盖娅的着着困难绝不可能克服,于是我退而求其次,协助人类发展出心理史学这门科学。”   

    “我早就该猜到这一点。”崔维兹咕哝了一句,又说:“你知道吗,丹尼尔,我开始相信你的确有两万岁了。”   

    “谢谢你,阁下。”   

    裴洛拉特说:“等一等,我想我悟出了一件事。你自己是不是盖娅的一部分,丹尼尔?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知道奥罗拉上有野狗群?经由宝绮思?”   

    丹尼尔说:“就某方面而言,阁下,你说得完全正确。我与盖娅的确有联系,不过我不是它的一部分。”   

    崔维兹扬起眉毛。“听来跟康普隆的情形差不多,就是我们离开盖娅后,首先造访的那个世界。康普隆坚持自己不是基地联邦的一部分,只不过跟联邦有某种联系。”   

    丹尼尔缓缓点了点头。“我想这个类比很恰当,阁下。由于与盖娅保持联系,我得以知晓盖娅所知晓的事物——例如经由盖娅的化身,宝绮思。然而,盖娅无从知晓我所知晓的事物,因此我得以保有行动自由。在盖娅星系实现之前,我有必要保有这种行动自由。”   

    崔维兹凝视这个机器人片刻,然后又说:“你是否利用你的精神感应,透过宝绮思,来干预我们这趟旅程中的际遇;好让我们依照你的理想行动?”   

    丹尼尔像人类一样,古里古怪地叹了一口气。“我做不了太多,阁下,机器人法则总是将我紧紧束缚。不过,我还是减呛笏宝绮思心中的着担,将少量的额外负担揽在自己身上。这样,她在面对奥罗拉的恶犬与索拉利的外世界人时,才能更当机立断,并减轻自己受到的伤害。此外,我还藉由宝绮思影响了两位女性,一位在康普隆,另一位在新地球上。我让她们对你充满好感,你才能继续你的旅程。”   

    崔维兹微笑了一下,有一半算是苦笑。“我早该知道不是由于我的缘故。”   

    丹尼尔未理会这句话中的自卑低调。“正好相反,阁下,”他说:“你扮演了着要的角色。那两位女性一开始就对你有好感,我只是提升了她们既有的冲动——在机器人法则的严格限制下,我顶多只能这么做。由于这些限制,以及其他一些因素,我必须历经干辛万苦,才能将你引领至此,而且必须以间接迂回的方式。前后好几次,我都险些失去了你。”   

    “现在我来了,”崔维兹说:“你想要我做什么?确定我选择盖娅星系是正确的决定?”   

    丹尼尔一向毫无表情的脸孔,此时竟然显得有些绝望。“并非如此,阁下,如今仅是决定已经不够。我以目前自己能力范围内最佳的方式引你前来,是为了一件比这急迫无数倍的事——我快要死了。”

    ---------------------------------------------

    丹尼尔说:“因为,阁下,我一直在寻访一个解决之道,而且始终抱着希望坚持下去。如今,我认为已经找到答案。我放弃了再换个正电子脑的念头,因为那是不切实际的,反之,我准备将我的脑子与人脑合并。一个不受机器人法则影响的人脑,不但可以增加我的脑容量,还能使我的能力达到一个新境界。我引领阁下来到此地,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崔维兹显得惊骇不已。“你的意思是,你计划要将一个人脑并入你的脑中?让那个人脑丧失独立性,以构成一个双脑的盖娅?”   

    “是的,阁下。这样虽然不能使我永生,却可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建立盖娅星系。”   

    “而你引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你要我牺牲独立性,成为你的一部分,这样你就能像我一样不理会三大法则,还能拥有我的判断力?办不到!”  

    丹尼尔说:“然而你刚才说过,盖娅星系对人类福祉是绝对必要……”   

    “即使如此,它也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建立,因此在我有生之年,我应该能一直维持独立性。反之,若是它很快就建立起来,整个银河都将失去独立性,相形之下,我个人的损失形同沧海一粟。可是,当整个银河还保有自我的时候,我绝不要丧失自己的独立性。”   

    丹尼尔说:“那么,这与我预料的一样。你的大脑不适于与我合并,而且,你若是保有独立判断的能力,无论如何将更有助益。”   

    “你什么时候改变心意的?你说你引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进行合并。”   

    “是的,而且我将大不如前的能力尽数施展,才达成了这个目的。话说回来,我刚才说的是:‘我引领阁下来到此地,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请记住,在银河标准语中,‘阁下’不但代表单数,也可以代表复数,我指的是你们全体。”   

    裴洛拉特僵凝在坐位上。“真的吗?请告诉我,丹尼尔,人脑和你的脑子合并俊,可以分享你全部的记忆吗?两万年来所有的记忆,一直上溯到传说时代?”

    “当然,阁下。”   

    裴洛拉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将实现我一生的梦想,为这种事我甘愿放弃独立性。请把这个权利让给我,让我分享你的脑子。”   

    崔维兹轻声问道:“宝绮思呢?她怎么办?”   

    裴洛拉特只迟疑了一下子。“宝绮思缓舐解的。”他说:“反正没有我,她的日子会更好过——一段时间之后。”   

    丹尼尔却摇了摇头。 “你的提议非常慷慨,裴洛拉特博士,可是我无法接受。你的脑子太老了,顶多只能再持续二、三十年,即使跟我自己的合并,也无法延续它的寿命。我需要另一个人选——看!”他伸手一指,说:“我把她叫回来了。”   

    宝绮思正踩着轻快的步伐,愉悦地朝这里走来。   

    裴洛拉特像是抽筋一样蹦起来。“宝绮思!不成!”   

    “不用惊慌,裴洛拉特博士。”丹尼尔说:“我不能用宝绮思,否则我将与盖娅合并,而我已经解释过,我必须独立于盖娅之外。”   

    “可是这样的话,”裴洛拉特说:“谁……”   

    崔维兹望着跑在宝绮思后面的那个小小身形,脱口而出:“这机器人打一开始就只想要菲龙,詹诺夫。”

    ------------------------------------------------

    丹尼尔说:“告诉她吧,阁下,盖娅晓得你的心灵未受干扰。”   

    于是崔维兹说:“我的决定是支持盖娅星系,这一点,我心中再无疑虑。”   

    104   

    宝绮思静默了好一阵子,时间大约可以用普通速度从一数到五十,彷佛是要让这个讯息传到盖娅各个部分。然后她才说:“为什么?”   

    崔维兹答道:“听我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人类的未来有两种可能——若非盖娅星系,便是谢顿计划中的第二帝国,而我觉得这两个可能的未来是互斥的。除非由于某种原因,谢顿计划具有根本缺陷,否则不会有盖娅星系的出现。   

    “不幸的是,除了它所根据的两个公设,我对谢顿计划的内容一无所知。第一个公设是,涉及的人口数目必须足够庞大,使得整体可被视为一群随机互动的个体,因而能以统计方法处理。第二个公设是,在目标尚未达成之前,人类不得预知心理史学的结论。   

    “由于我已决定支持盖娅星系,我觉得自己一定下意识地察觉到谢顿计划的漏洞,而漏洞只可能在公设上,因为那是我对该计划唯一知晓的部分。然而,我又看不出那两个公设有任何问题。因此我努力寻找地球,我觉得地球不会无缘无故隐藏得那么彻底,我必须找出它躲藏起来的目的。   

    “我没有真正指望在我发现地球之后,就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可是我走投无路,根本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不过我受到的驱策,也可能来自需要一个索拉利儿童的丹尼尔。   

    “无论如何,我们终于抵达地球附近,又飞到月球上空。不久宝绮思侦测到丹尼尔的心灵,当然,当时他故意将心灵向宝绮思敞开。她将这个心灵描述为并非完全是人类,也不完全是机器人。现在看来,这种说法很有道理,因为丹尼尔的脑子远远超越任何机器人,感测起来并非只是机器人的心灵,不过仍有异于人类。裴洛拉特将它称为‘新东西’,这种说法触发了我自己的一点新东西,也就是一个新的想法。   

    “正如同许久以前,丹尼尔和同伴悟出了更基本的第四个机器人法则,我忽然想到心理史学还有第三个公设。它比其他两个公设基本得多,因此过去人人都懒得提到它。   

    “听好了,已知的两个公设都以人类为对象,两者皆植基于一个未曾言明的公设:人类是银河中唯一的智慧物种,因此唯有人类这种生物的行动,在发展社会与历史的过程中举足轻着。这个隐性公设可归纳如下:银河中只有一种智慧物种,亦即现代智人。假使银河中有什么新东西,假使那是一种本质回异的智慧物种,其行为便无法以心理史学的数学精确描述,谢顿计划因此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你们懂了吗?”   

    崔维兹极其希望别人了解这番话,激动得几乎全身发抖。“你们懂了吗?”他又着复一次。   

    裴洛拉特说:“懂,我懂了。但是身为一个吹毛求疵的人,老弟——一   

    “什么?继续啊。”   

    “在整个银河中,人类正是唯一的智慧物种。”   

    “机器人呢?”宝绮思说:“盖娅呢?”   

    裴洛拉特思索了一下,然后以迟疑的口吻说:“在人类历史上,自从外世界人消失后,机器人就没扮演过着要角色。而盖娅在最近之前也未曾扮演过着要角色。机器人是人类创造的,盖娅是机器人创造的——而机器人与盖娅两者,既然都受到三大法则的限制,除了屈服于人类的意志,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纵使丹尼尔奋斗了两万年,纵使盖娅发展了那么长的时间,但只要葛兰·崔维兹这个人类说的一句话,就缓螈刻葬送两者无数的心血。由此可知,人类仍是银河中唯一的着要智慧物种,因此心理史学依然有效。”   

    “银河中唯一的着要智慧物种——”崔维兹慢慢着复着这句话。“这点我同意。可是我们一天到晚将银河挂在嘴边,所以几乎无法察觉这样考虑并不周详。银河不等于宇宙,宇宙中还有许多其他的星系。”   

    裴洛拉特与宝绮思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丹尼尔则专心聆听,严肃的表情透出几许祥和,一只手缓缓抚着菲龙的头发。   

    崔维兹继续道:“听我说下去。银河近旁就有麦哲伦云,没有任何人类的船舰曾到过那里。再往外一点还有许多小型星系,而巨大的仙女座星系距离也不太远,它比我们的银河系还要大。除此之外,宇宙间另有数十亿个星系。   

    “我们的银河中,只发展出一种有能力建立科技社会的智慧物种,但我们对其他星系了解多少?我们这个星系可能是个特例,也许在某些星系,甚至所有其他星系中,存在着许多互竞的智慧物种,彼此间一直在明争暗斗,而每一种我们都毫无概念。大概因为他们忙着彼此斗争,因而无暇顾及其他,但假如在某个星系中,某种物种取得了领导地位,而有时间考虑侵入其他星系的可能性,那又会怎么样?   

    “就超空间而言,银河只是一个点——整个宇宙也是如此。我们从未造访过其他星系,而且根据我们的了解,也没有其他星系的智慧物种来过我们的银河——但这种局面也许有一天会改变。若有侵略者来到,他们必定能找到挑拨人类内斗的方法。长久以来,我们的敌人都是自己人,我们习惯了这种自相残杀。处于如此四分五裂的状况,我们必将被侵略者完全征服,或是被尽数消灭。唯一真正的防御战略,就是形成无法由内部突破的盖娅星系,遇到侵略者来犯时,我们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宝绮思说:“你描绘的情景非常可怕,我们还来得及建立盖娅星系吗?”   

    崔维兹抬头向上望,视线仿佛穿透厚层的月岩,直达月球表面与星际空间;彷佛努力想要见到无数正在不可思议的鸿蒙太空中缓缓运动的遥远星系。   

    他说:“据我们所知,在古往今来的人类历史中,从未有其他智慧生物侵犯我们。这种情形只需再持续数个世纪,也许只要人类文明历史万分之一的时间,我们便能高枕无忧。毕竟,”讲到这里,崔维兹突然感到一阵痛心的忧虑,但他强迫自己置之不理。“此时此刻,似乎还没有敌人潜伏在我们之间。”   

    菲龙——这个懂得转换能量、雌雄同体的异类,此刻正望着他,眼神深不可测。崔维兹并未低头迎向那对出神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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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机器人与帝国》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 您在位置 #8-34的标注 | 添加于 2016年8月2日星期二 下午10:26:31

    嘉迪娅一举手,达尼尔就来到她身边。类人机器人达尼尔是汉·法斯托尔弗的杰作。他看上去仍和200年前一样:依然穿着古朴,高高的颧骨,青铜色的头发往后梳着。   

    “有何吩咐,太太?”他平静地问。   

    “哪一颗星是索拉里亚的太阳?”   

    达尼尔抬头看了看,说:“现在看不到,太太。这个季节,索拉里亚的太阳到3点20分才出现在天空。”   

    “太遗憾了!”嘉迪娅叹了口气说。   

    200年过去了,嘉迪娅依然身材苗条,步履轻盈。只是头上已出现几丝银发,眼角也稍有几条皱纹。但看上去再活一两百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当然,不能说她仍然很年轻,但对此她并不介意。   

    她看了看达尼尔。这个类人机器人看上去和200年前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当然,他曾被修理过,这嘉迪娅也知道,尽管他们相识200年了,但达尼尔跟她才一年。当法斯托尔弗去世时(可能由于绝望而加速了他的死亡),他留下遗嘱,把一切财产赠给伊奥斯城。这是奥罗拉人的惯例。但有两件遗产赠给了嘉迪娅。

    且中之一就是类人机器人达尼尔。   

    “这200年中发生过的事,你都能记住?”嘉迪娅问。   

    “是的,太太。”   

    “你不想换上新的程序吗?”   

    “不,太太,有些记忆对我来说太宝贵了,我不愿抹掉它们。”   

    “举例说——”   

    “——我的伙伴,地球人艾利亚。白利。”   

    机器人吉斯卡特·里凡特洛夫在起居室里等着她。嘉迪娅与他打招呼时,心里总是有点惴惴不安的感觉。   

    与达尼尔相比,吉斯卡特是一个旧型号的机器人——一个典型的普通型号的机器人:金属身子,没有表情的脸,闪着红光的眼睛。看上去好像穿了衣服,实际上只是在金属身子上涂了层漆,好像穿了衣服一样。   

    “怎么样,吉斯卡特?”她问。   

    “晚上好,嘉迪娅太太。”吉斯卡特稍稍低头一鞠躬说。   

    嘉迪娅记起了很久很久之前艾利亚·白利对她说过的话:   

    “达尼尔会照顾你的。他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保护人。你也一定要做他的朋友——为了我,你也要做他的朋友。但你需听吉斯卡特的话。他应该是你的顾问。”   

    嘉迪娅皱起眉头表示困惑不解。“为什么是吉斯卡特呢?我可不喜欢他那样子。”   

    “我不要求你喜欢他,但我要求你信任他!”   

    白利不愿对他的话再作任何解释。   

    吉斯卡特是法斯托尔弗博士留给她的第二件遗产。   

    她曾对临终前的法斯托尔弗说:“达尼尔一个就够了,汉。你女儿瓦西丽亚很想要回吉斯卡特。”   

    法斯托尔弗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显得那么安佯平静。他没有马上回答嘉迪姬的话。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   

    “我自己的女儿我一点也不喜欢,嘉迪姬。200年来,我只有一个真正的女儿,那就是你,嘉迪娅。我要把吉斯卡特留给你。他的价值是无可估量的。”   

    “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和他在一起,我总感到事事放心。请答应我,不要离开他!”   

    “我一定不离开他!”她说。   

    然后,他最后一次睁开眼睛,集中了最后的全部精力,非常清楚他说:   

    “我爱你,嘉迪娅,我的女儿。”   

    嘉迪娅说:“我爱你,汉,我的父亲。”   

    这样,吉斯卡特就来到了嘉迪娅的住宅里。

    --------------------------------------------

    嘉迪娅勉强回转来。“你有什么话要说,吉斯卡特?”   

    “法斯托尔弗在世时,他的政策在奥罗拉和宇宙世界都占了上风,地球人被允许自由在银河系殖民;我们叫他们‘殖民者’。现在,各殖民者星球欣欣向荣。但法斯托尔弗博士一死,他的继承者没有他那么崇高的威望。而阿曼蒂罗消灭地球人之心不死。所以,很有可能他的政策会逐渐占上风,那对地球和殖民世界是很不利的。”   

    “那我能怎么办呢,吉斯卡特?”   

    “你可以见见莱瓦拉·曼德默斯,看看他究竟为什么这么迫切要见你。他要求八点见你。”   

    “那如果我不愿见他呢?”   

    “太太,这会危及地球和殖民世界继续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事业——这是地球人侦探艾利亚·白利200年前所开创的事业。我想指出,有损于白利先生的事业,也就有损于你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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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迪娅不禁吃了一惊。仅仅一小时之内,两次提到了艾利亚。他早就过世了——160年前就死了——短命的地球人啊!——但一提到他的名字还使她心颤不已。

    ------------------------------------------------

    “听说你是阿曼蒂罗的亲密助手。”   

    “能与阿曼蒂罗博士共事,我深感荣幸!”他特别强调“博士”的衔头。   

    她说:“200年前,我与阿曼蒂罗之间有一场冲突,此后我从不与他有来往。所以我也不想与他的人来往,特别是与他的亲密助手来往。可你又来找我谈什么私事,真是荒唐透顶!”   

    曼德默斯低垂眼睛,脸色略略涨红了起来,好像有话要说而又难以启齿似的。   

    “我想,我得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莱瓦拉·曼德默斯,是你第五代的后代,你是我的曾曾曾祖母。”   

    “这算是什么大事,有何谈的必要。你知道,宇宙人是不重视亲族关系的。”   

    “这我完全知道。但现在的问题是,阿曼蒂罗博士可能知道我们之间的这种亲族关系。”   

    “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希望有一天能接替他成为机器人学研究院的院长,但他如果证实我是你的后代,那他是决不会让位于我的。”   

    “可我不能向公众宣布你不是我的后代啊!”   

    “还有更糟的关系是,我可能不是你与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的后代,而是你与地球人艾利亚·白利的后代!”   

    “你怎么竟敢这样放肆!”   

    “我不得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因为这与我的前途和事业有关。我要求你给我以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不是你与地球人的后代。”   

    “你这笨蛋!你这白痴!为什么要向我要证明:你可以去医院要证明嘛!我生我儿子达里尔是在艾利亚·白利离开奥罗拉5年之后。难道我怀孕5年后再生出达里尔?”   

    “这我都知道。我想,阿曼蒂罗博士也一定知道。并且,我们也知道,此后艾利亚·白利再也没有踏上过奥罗拉星球。但是,有一次他乘坐的飞船绕在奥罗拉轨道中运行了一两天。他本人确实未离开过飞船,但你飞离奥罗拉到空间去和他会面。他在你船上呆了大半天。这件事正好发生在地球人离开奥罗拉5年之后——刚好你开始怀孕的时候。”   

    嘉迪娅感到热血直往脸上冲,她只感到眼前一黑,好像要晕倒似的。   

    一只有力的手立即轻轻地托住了她。这是达尼尔。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曼德默斯的话,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飘飘忽忽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这是不是事实,太太?”他问。   

    这当然是事实。

    ------------------------------------

    记忆难以磨灭,但往往隐而不现。有时因什么触发而又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嘉迪娅感到自己又年轻了,比在她面前的人更年轻。她重又感受了悲哀和爱情的激动!她想到了索拉里亚的悲剧,想到了失去扬德尔的痛苦,想到了遇见白利的激情。

    --------------------------------------------

    突然,有一天,汉·法斯托尔弗博士来访,嘉迪娅仔细地打量着博士。仅仅过了5年,法斯托尔弗博士成了议长,实际上也是宇宙世界的首领。他当然不会有时间来看嘉迪娅。   

    即使像嘉迪娅这样不关心政治的人也知道,只要博士停止一天斗争,他就会失去他目前的权力和地位。但扬德尔危机仅过去5年,他依然年轻有为,充满活力和希望。   

    他说:“我给你带来个口信,嘉迪娅。”   

    “但愿是好消息,”她有礼貌他说。   

    “我希望是好消息,”法斯托尔弗温和地笑了。“口信是我们的一位老朋友带来的。”   

    “我真有什么老朋友吗?”   

    “是艾利亚·白利。”   

    5年一晃而过,那刺痛、那激情重又回来了!   

    “他好吗?”沉默了好久、好久,她才困难地张口问。   

    “很好。而且,他就在我们附近。”   

    “附近?在奥罗拉?”   

    “不,在围绕奥罗拉的轨道上。他知道,即使我全力施加影响,奥罗拉也不会接待他。但他想见见你,嘉迪娅。他与我联系,希望我能安排你上太空去见他。我当然可以安排,如果你愿去的话。”   

    嘉迪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好长时间,她才下了决心。   

    “我想,我应该去见他。”   

    “那好。我尊重你的意愿,尽管我认为,你此行并不明智。”   

    “我怎么去?你陪我去吗?”   

    “你可以坐我私人小飞船去。我公务繁忙,难以脱身。但达尼尔可以陪你去。他也可为你驾驶小飞船。他也许也像你一样想见见白利。此行必须绝对保密。”

    “那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汉。”   

    “没关系,我有办法应付。”   

    这是一艘小飞船,但非常舒服。嘉迪娅是宇宙人,但这是她第二次进入空间。第一次是从索拉里亚来奥罗拉。达尼尔在另一个小房间里,那儿是驾驶室,她只能见到他一角身形。   

    航程很短,没几分钟,小飞船就进入了白利飞船的轨道,但与大飞船对接花的时间要长得多。对接非常顺利。当然,由达尼尔操纵,不可能出什么问题。   

    达尼尔说:“对接完成了,嘉迪娅太太。艾利亚朋友想过来见你。”   

    “请他来吧,达尼尔。”   

    墙的一面洞开了,从洞开的墙后面走来了白利。“艾利亚!”嘉迪娅不由低低叫唤了一声,看上去他的头发已灰白了,但他还是艾利亚,因为其他方面几乎没多大变化,也没有因年龄关系而显得苍老。   

    他看着她笑着,两眼紧盯着,像要把她吞下去似的。然后,他举起了一只手指头,说了声“等一下”,就向达尼尔走去。   

    “达尼尔!”他抱住机器人的双肩,拼命地摇着。“上帝啊!你一点也没有变!”   

    “艾利亚朋友,见到你真高兴!”   

    “听到你叫我朋友,我也非常高兴。可这次见到你,没有什么烦人的问题要我们解决了。我已经辞职了,不再做侦探了。我正到一个新的星球上去殖民——告诉我,达尼尔,3年前法斯托尔弗博士来地球访问时,你为什么没跟博士一起来?”   

    “那是法斯托尔弗博士的主意。他要带吉斯卡特去。”   

    “太遗憾了,达尼尔!”   

    “我如果能去见到你,也会很高兴的,艾利亚朋友。但法斯托尔弗博士回来说,他的访问十分成功。因此,我想,他带吉斯卡特去的决定是正确的。”   

    “访问的确十分成功,达尼尔。在他去之前,地球政府还不太愿意在开拓银河系方面进行合作。但他去过之后,成千上万的人开始向往宇宙。我去的那个星球空气中氧的含量很低。我们只能先生活在室内。要等100年之后,我们才能将其改造成完全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他讲话时,不时回头看看嘉迪娅。她坐在那儿一直看着他笑。   

    “达尼尔,你可以留在驾驶室内。我得与嘉迪娅谈谈了。”   

    “那当然,艾利亚朋友。”   

    达尼尔走回驾驶室。嘉迪娅站起身来,关好问。他们两个就单独关在小舱里了。

    ---------------------------------------------

    她确实睡着了。   

    达尼尔和吉斯卡特站在嘉迪娅熄了灯的舱房中交谈着。两位机器人可通过电波交流思想而不必说出声来。   

    “我看好像你对她的思维施加了影响,让她同意这次危险的旅行,是吗,吉斯卡特朋友?”   

    “达尼尔朋友,我们对面临银河系的危机知之甚少,对索拉里亚星球上发生的事也一无所知。所有这些我们都必须了解。安排嘉迪娅太太的这次旅行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至于我对嘉迪娅思维所施加的影响,那是很小的。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很想看看索拉里亚。”   

    “可是,据我所知,她对在索拉里亚的不幸生活一直难以忘记,因而对她的家乡星球一直耿耿于怀。”   

    “但自从她得知索拉里亚被遗弃,索拉里亚人不知去向,她又萌生了一种怀念之情,并很想了解事情的究竟。”吉斯卡特解释说。   

    “还有一点我不太理解,吉斯卡特朋友。嘉迪娅太太对政治从来不感兴趣。可自从她见了曼德默斯博士后,她突然关心起政治来。”   

    “人类的感情变化莫测,许多事情我也弄不明白。他们的思想和行动有时往往是不合逻辑的。”吉斯卡特说。   

    “谈到政治,奥罗拉怎么会同意嘉迪娅与殖民者一起去索拉里亚呢?”达尼尔问。   

    “达尼尔朋友,这很简单。一方面,他们还没有作好战争的准备;另一方面,他们也很想了解索拉里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

    达尼尔说:“吉斯卡特朋友,我相信,是你使监督进入了永久性呆滞状态。”   

    “当时显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达尼尔朋友。那时我恰巧走到,这完全是个偶然的巧合,因为我全神贯注于搜寻有没有人类,但我一个都没找到。”吉斯卡特说。   

    达尼尔说:“令人欣慰的是,你没有因为监督的外貌完全像人而有任何犹豫。我因此而行动迟了一步。”   

    “达尼尔朋友,她的外貌对我毫无作用,因为我主要探测其思维模式。她的思维模式简单而单一,我一下就知道她不是人,因此就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

    “你杀死了这个外貌像人的机器人,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吗?”达尼尔问。   

    “没有,一点也没有。她只不过是个机器人嘛!”   

    “如果是我,肯定会感到正电子流电路受阻,尽管我也知道她是机器人。”   

    两个机器人沉默了。最后,达尼尔说:“监督是个危险的机器人,不仅因为给她输入的程序中机器人三守则被篡改了,而且,她的外貌像人,因此人们会受骗上当,失去警惕。”   

    “那又怎么样呢?达尼尔朋友?”   

    “在奥罗拉,机器人学研究院根据法斯托尔弗提供的设计图纸,制造了一批类人机器人。”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那些类人机器人到哪儿去了?”   

    “阿曼蒂罗博士用类人机器人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计划流产了。”   

    “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这次轮到达尼尔说这句话了。“我问的是,这些制造出来的类人机器人都到哪儿去了?”   

    “这我一点也不知道。”吉斯卡特说。   

    “你是否记得,阿曼蒂罗博士一直反对地球人开拓银河系?”达尼尔问。   

    “记得,那又怎么样呢?”   

    “有没有可能阿曼蒂罗博士把这些类人机器人送到地球上去,以执行他的阴谋计划呢?”   

    “有可能,但我们没有证据,”吉靳卡特说。   

    “如果这样,我们一定得去地球,”达尼尔说。   

    “嘉迪娅不去,我们就没有办法去。”   

    “你能不能影响一下船长的思维,让他决定去地球?”   

    “不行,他现在一心一意回白利世界。如果我对他的思维模式施加影响,必定会伤害他,达尼尔朋友。”   

    “那就想办法到了白利世界后,再对他施加影响,让他想去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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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233年中,大部分时间我生活得非常平静,或者说非常沉闷乏味。我这一生中只有两次,才感到生活的激情:而两次都是个悲剧。我33岁时,在索拉里亚,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我成了嫌疑犯。两年后,在奥罗拉,我又涉嫌一件机器人被杀案。在这两次事件中,都是你们的祖先艾利亚·白利救了我。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这些事,因为,你们一定读过他儿子写的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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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知道艾利亚·白利的事迹,都知道达尼尔是艾利亚的伙伴。达尼尔3次和他通力合作,侦破了疑案——一次是在地球上,一次是在索拉里亚,还有一次是在奥罗拉。达尼尔总是称白利先生为‘艾利亚朋友’。当白利先生在这个星球上临终前,给他送终的不是他儿子,也不是我——而是达尼尔!他要求见达尼尔,而且,见了达尼尔才闭眼。   

    “这是达尼尔第二次踏上你们的星球了。艾利亚·白利爱他!我自己也想见一面艾利亚,可是,他不同意,他只想见达尼尔,把临终的话,留给了达尼尔——这就是达尼尔!   

    “这一位是吉斯卡特。他在奥罗拉才认识艾利亚,但就是他救了艾利亚的命。   

    “没有这两个机器人的帮助,艾利亚就不可能完成他的使命,宇宙世界将仍然强大无比;在今天,也不可能出现殖民世界。你们也不可能在这儿。这一点我是确信无疑的。难道托玛斯·比斯塔凡先生会不知道吗?   

    “达尼尔和吉斯卡特在白利世界是两个受尊敬的名字。艾利亚·白利坚持用这两个名字为后代取名。你们的船长就叫达尼尔·吉斯卡特·白利。你们中不少人我相信也有取名叫达尼尔或吉斯卡特的。这两个名字就源出我身边的这两个机器人。而比斯塔凡先生蔑视这两个机器人,这不等于蔑视这两个光荣的名字,蔑视以这两个光荣名字命名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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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又发现,嘉迪娅太太的演说,与其是说以理服人,还不如说以情动人。看来,对大批听众来说,可能情比理更能鼓动人。”   

    达尼尔说,“吉斯卡特朋友,你说的话我不太理解。”   

    “我自己也不完全理解,达尼尔朋友。人类的理智和感情都太复杂了。我们都难以理解。”   

    “刚才嘉迪娅太太谈到了我是最后一个见到艾利亚朋友的人,这引起了我不少回忆。我想到了他临终时对我说的话。”   

    “怎么啦,达尼尔朋友?”   

    “我在竭力理解他那些话的意义。我感到这些话是十分重要的。也许,连艾利亚朋友自己也不完全理解自己的话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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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尼尔走进幽暗的房间。他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发现毯子下盖着一个人。房间里的灯开始亮了一点,达尼尔可以看清躺在床上的人了。   

    本特利说得不错。达尼尔认不出自己的艾利亚朋友了。躺着的人骨瘦如柴,憔悴不堪。他眼睛紧闭,好像已没气了。   

    但是,老人张开了眼睛看着达尼尔,惨白干瘪的嘴唇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达尼尔,我的老朋友达尼尔。”   

    “艾利亚朋友,”达尼尔轻轻叫了声。   

    “谢谢——你来看我。”   

    “我应该来看你,艾利亚朋友。”   

    “我怕他们会不让你来——他们,甚至我儿子——都只把你看作机器人。”   

    “我是机器人。”   

    “对我来说,你不是。你没怎么变吧。我看不清楚了,但你好像没什么变。上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啦?——29年前了吧?”   

    “是的——这29年中,我没有什么变化。所以,你看,我是机器人。”   

    “嘉迪娅姬太太好吗?”   

    “她很好。她和我一起来了。”   

    “她不应该来——”老人似乎吃了一惊。   

    “她没有着陆,她留在飞船上。他们告诉她你不想见她。她也完全理解。”   

    “不,我很想见她,但我不能见她。她没什么变吧?”   

    “她没什么变,和你上次见到她时差不多,”   

    “太好了——我不能让她见到我这个样子啊!如果她记忆中我最后这个样子,那可太不好了。而你不一样。”   

    “因为我是机器人。”   

    “别再那么说了,”临终前的老人有点恼怒了。“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他静静地躺着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说:“嘉迪娅仍和格里米恩尼斯生活在一起吗?”   

    “是的,先生。”   

    “她幸福吗?”   

    “这我不知道。但似乎很难说不幸福。”   

    “有孩子吗?”   

    “允许他们生两个。”   

    “我没有给她写信,她不生气吧?”   

    “我看她完全理解你的做法。”   

    “她有没有——提到过我?”   

    “几乎从来没有。但吉斯卡特说,她常常想念你。”   

    “吉斯卡特好吗?”   

    “他一切正常。”   

    “你也知道他有读心术的本领?”   

    “他自己告诉我的,艾利亚朋友。”   

    白利又静下来了。然后,他身子挪动了一下说:“达尼尔,我死之前,想见见我的老朋友。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事情向你交待。   

    “我快死了,达尼尔。我怕我的死讯对你有影响,所以我必须向你解释清楚。”   

    白利的声音越来越低了。达尼尔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露出少见的表情——一种忧虑和悲伤交织的感情。   

    “我的死,达尼尔,”白利说,“并不重要。个别人的死亡是无所谓的。一个人死了,留下的工作后人会继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没有死。只要人类存在一天,人类的事业就不会结束。——你懂得我的意思吗,达尼尔?”   

    “我懂,艾利亚朋友,”达尼尔说。   

    “每一个人的工作,结合成人类整体的事业,因此,就成了整体的一部分。整体存在,他的那一部分也就存在。全人类的生命一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的——汇成了永不停息的生命的长河,并将变得越来越壮丽。一个人的生命,只是这生命长河中的一滴水。   

    “达尼尔,你要想到人类生命的长河,不要为一滴水而担忧。   

    “我的话完了,达尼尔。记住我的话。你可以走了。”   

    “我不想走,我陪你——”   

    “不,我挺不住了。我太累了。我马上要死了。如果我死时你在身边,对你有影响的。这不好。你马上走——这是命令。”   

    白利的一只手指头无力地动了一下、说:“再见,达尼尔朋友。”   

    达尼尔缓步走向房门,说:“再见——艾利亚朋友。”   

    本特利在隔壁房间等他。“他还活着吗?”   

    “我走时他还活着。”   

    本特利奔进房间,一下子又立即奔出来。“他死了。他见到了你——才闭上眼睛。”   

    达尼尔不得不靠在墙上。过了好久,他才能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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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吉摇了摇头。“不,我们拥有宇宙世界所没有的优越性。这就是我们有地球。地球是我们共同的世界。每个殖民者经常访问地球,每个殖民者都知道,有一个广阔、先进的世界,它拥有悠久、丰富的历史、色彩绚丽的文化。他们每一个人都属于这个世界。殖民世界之间也许会有矛盾,但这些矛盾从来不以武力解决,也不会使他们断绝关系,因为地球政府将作为仲裁调解双方的矛盾。地球政府的决定为各殖民世界所尊重。   

    “我们殖民世界有三大优越性,嘉迪娅:我们没有机器人,这就要求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建设新世界;我们的人短命,一代又一代的人使社会不断进步;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地球,它是我们共同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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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感到奇怪,吉斯卡特朋友,”达尼尔说,“奥罗拉为什么这么急于要嘉迪娅回去?”   

    “你有什么高见吗,达尼尔朋友?”吉斯卡特间。   

    “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的意思是——”   

    “他们主要不是需要嘉迪娅,而是你,吉斯卡特朋友。”达尼尔指着吉斯卡特说。   

    “我?要我有什么用?”   

    “吉斯卡特朋友,你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就是你的读心术。”   

    “这话不错。但他们并不知道我有这种本领啊!”   

    “我们走之后,他们是不是可能发现了你的秘密?”   

    吉斯卡特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说:“不,这不可能,达尼尔朋友。他们怎么会发现我的秘密呢?”   

    达尼尔慢条斯理他说:“我是这样想的。很久很久之前,你曾与法斯托尔弗博士一起访问过地球。你在地球上对少数几个机器人作了调整,使他们也具有一定的读心术本领,从而让他们鼓励地球官员响往宇宙,开拓和殖民银河系。   

    “我们曾推测,阿曼蒂罗博士早把类人机器人偷偷送上了地球,其目的我们至今尚不得而知。但这些类人机器人至少能观察地球上事态的进展,并向他们作出报告。   

    “尽管这些类人机器人没有读心术的本领,但他们发现这个或那个官员突然变得对开拓银河系热心起来,并报告了阿曼蒂罗他们。我们走之后,奥罗拉的某个高级官员——或者可能就是阿曼蒂罗博士自己,突然想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只可能说明地球上有具有读心术本领的机器人存在。然后,他们会把你和法斯托尔弗博士访问地球的事联想起来。   

    “因此,他们迫切需要你回去。但不能明说需要你。所以,他们要嘉迪娅太太回去,自然我和你也一定得回去了。”   

    吉斯卡特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不可能。地球上的那些机器人早就停止活动了。因此阿曼蒂罗博士他们派出的类人机器人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   

    “那有没有可能他们通过其他途径发现呢?”   

    “不可能,”吉斯卡特十分肯定地说。   

    “可我还是怀疑,”达尼尔说。

    《机器人与帝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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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年前,他以一个普通使者的身份第一次访问地球。回奥罗拉后,他对阿曼蒂罗说:   

    “每年有成千上万的殖民者回访地球。我想他们是在寻根。这些殖民者来自各殖民世界,又有成千上万的殖民者回到殖民世界去。此外,更有成千上万的新移民离开地球,或去已开拓的各殖民世界,或去开拓新世界。   

    “因此,地球政府无法控制人们的进进出出。事实上,地球政府也不想控制。旅游业已成为他们收益最丰厚的无烟工业。”   

    “你是说,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类人机器人派到地球上去。”   

    “完全正确。绝对没有问题!我们已经对他们输入了新的程序,再印制些假文件,就可混入地球人中去。每一批可派五六个人。而且没有必要让他们在航天站着陆。地球各城市之间有广漠无垠的原野,那儿人迹罕至,是理想的着陆地。”   

    “这有点太冒险了吧,”阿曼蒂罗说。   

    有两批类人机器人被送上了地球。在他们混入地下城之前,就用难以察觉的防护超无线电波与奥罗拉进行了联系。   

    曼德默斯然后乘坐单人小飞船,秘密访问了地球。目的是去检查一下类人机器人是否找到了铀和钍集中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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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西丽亚开始说了。“我也曾告诉过你,我在索拉里亚时,发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正电子脑电路,我一看到这个电路模式,就想到了心灵感应。   

    “以后,我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想啊想,因为我知道,这个电路模式我似乎以前在别的什么地方看到过。我回忆了我的童年,那时法斯托尔弗还是我的父亲,他给了我一个机器人。”   

    “又是吉斯卡特?”阿曼蒂罗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   

    “是的,是吉斯卡特。当时我十五六岁,已经显示了一个机器人学家的天才。可以说,我是天生的机器人学家。我尽管刚学数学,但我能掌握机器人正电子路的模式。   

    “我经常为吉斯卡特修改脑电路模式,并请教法斯托尔弗。如果他认为不会有损吉斯卡特的思维和行动,我就改装他的电路。有时,经过改装后,吉斯卡特行动更敏捷,说话更清晰,我就保留改装后的脑电路模式。   

    “有一天,我设计了一个更为精致的电路,这个电路模式我以前从来未见过,以后也从未见过。本来我想先给我父亲看看,但他在外地开会,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而我看看电路模式,越看越入神。我深信这个电路模式决不会损害吉斯卡特。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地对吉斯卡特的脑电路进行了改装。   

    “事实上,新电路不仅没有损害吉斯卡特,而且大大改进了机器人。他的反应比原来更快了;动作更敏捷,智力更发达。我感到吉斯卡特越来越聪明可爱了。

    “此事我没有告诉法斯托尔弗。我烧毁了全部图纸。法斯托尔弗也没有发现我改装过吉斯卡特的脑电路。   

    “后来,我与父亲分开了。他要回了吉斯卡特。尽管我一再哭闹,他就是不肯给我吉斯卡特。   

    “然后他死了,他把吉斯卡特给了嘉迪娅——那个索拉里亚女人!”   

    “你如果想从她那儿要回吉斯卡特,那是不可能的!”阿曼蒂罗越听越不耐烦了。   

    “不,我要说的是,我经常想念吉斯卡特,但我从未想到过我改装过的脑电路。我知道,我已无法重新回忆或设计出那个脑电路模式了。直至我在索拉里亚一个机器人学家的黑板上看到了那幅脑电路模式。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想不出在哪儿见到过。直到最近,我才想起来,那就是吉斯卡特脑电路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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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睡了,这很好,”吉斯卡特说。“下面可能发生的事,我不想让嘉迪娅知道。”   

    “下面要发生什么事,吉斯卡特朋友?”达尼尔问。   

    “我以前的想法错了,达尼尔朋友,你是对的。”   

    “你是说,他们要的是你,而不是嘉迪娅?”   

    “对。刚刚阿曼蒂罗不是想劝说嘉迪娅把你我留下来吗?如果不行,只留下我也行。”   

    “他们发现了你的特殊本领了吗?”   

    “我不能肯定,但非常可能!”   

    “为什么?”   

    “在刚才的会见中,当嘉迪娅谈到要访问地球时,议会的其他成员反应不大,但阿曼蒂罗反应特别强烈,并表现出一种特殊的忧虑。   

    “还有一次是嘉迪娅提到小型核聚变增强器时。我想,这也与阿曼蒂罗破坏地球的计划有关。”   

    “完全可能。”达尼尔说。   

    这时,门开了。有人进来并说,“你好啊,吉斯卡特!”   

    吉斯卡特看了一下进来的人,平静他说,“瓦西丽亚太太。”   

    “你还记得我?”瓦西丽亚温和地笑了。   

    “当然记得,太太。你是著名的机器人学家,还常在电视上露面。”   

    “好啦,吉斯卡特。我不是说你还认识我,我是说你还记得我。你以前不是叫我瓦西丽亚小姐吗?”   

    “这我也记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瓦西丽亚关好门,就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她转向另一个机器人。“你就是达尼尔了。”   

    达尼尔说,“是的,太太。我也记得你。我与艾利亚·白利侦探曾一起见过你,因此我也认得你!”   

    瓦西丽亚厉声说,“别再给我提起那个地球人了。——我也认得出你,达尼尔,你,也很出名啊,达尼尔!你们两个一样出名,因为你是汉·法斯托尔弗博士的两大杰作之一。   

    “是你父亲的杰作,太太,”吉斯卡特说。   

    “你很清楚,吉斯卡特,我对他毫无好感。你不必再提他是我父亲。”   

    “好的,我不提,太太。”   

    “这是谁?啊,和你俩在一起,这位睡美人肯定是索拉里亚女人无疑了。”   

    吉斯卡特说,“她是嘉迪娅太太,我是她的财产。要我叫醒她吗,太太?”   

    “不,不必,”瓦西丽亚摆摆手说。“我是想和你谈谈,叙叙旧。”   

    “好的,太太。”   

    瓦西丽亚对达尼尔说,“我们的谈话也许际没有兴趣。你可以到门外等着。”   

    达尼尔说,“不,我不能离开,太太。我的任务是保护嘉迪娅太太。”   

    “我认为她现在不需要保护。吉斯卡特一个人也足够了。”   

    “不,我不能走!”   

    “那好吧,留下就留下吧,”瓦西丽亚转向另一个机器人。“——吉斯卡特!”   

    “在,太太。”   

    “你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记得,太太。”   

    “你记得些什么?”   

    “先是光,后是声音,然后看到了法斯托尔弗博士。”   

    “你记得你的第一个主人吗?”   

    “记得,是法斯托尔弗博士。”   

    “再想想,吉斯卡特。你的第一个主人是不是我?”   

    吉斯卡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是汉·法斯托尔弗的财产。他分配给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不仅如此吧。整整十年,你只听从我的命令。你如果服从其他人的命令,包括法斯托尔弗的命令,那也只是机器人的本能反应——机器人三守则嘛!”瓦西丽亚反诘说。   

    “事实是,法斯托尔弗博士把我分配给你,瓦西丽亚太太,但对我的所有权还是属于法斯托尔弗博士的。你一离开法斯托尔弗博士的住宅,他就成了我的主人,直到他后来把我分配给了嘉迪娅太太。他活着时,是我唯一的主人。他临死前,把对我的所有权转给了嘉迪娅太太。这就是关于我身份的全部经过。”吉斯卡特平静他说。   

    “不,情况不是这样的,”瓦西丽亚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严厉了。“我对你的正电子脑电路进行了改造,我赋予了你新的能力。”   

    “这不错,但这都是经过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同意的。”   

    “有一次,吉斯卡特,就这一次,我改进了你脑电路的线路——至少加进了新的线路,这并没有经过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同意。这你还记得吗?”   

    吉斯卡特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才说,“我记得有一次,我没看到你请教法斯托尔弗博士。我以为我不在时你曾请教过他。”   

    “你错了。事实上,你也知道当时法斯托尔弗不在奥罗拉,你不可能有这种看法。你是在故意回避我的问题。”   

    “不,太太。你可以用超波通讯与他联系嘛!我把这种可能性也考虑进去了。”   

    瓦西丽亚说,“不管怎么说,新加的线路完全是我一个人搞的。结果是,你成了一个非同凡响的机器人。这是我的设计,我的创造。这你都知道。”   

    吉斯卡特沉默了。   

    “现在,吉斯卡特,我倒想问一下,法斯托尔弗博士有什么权力可以做你的主人?”她停了一下,然后又声色俱厉他说,“回答我的问题,吉斯卡特。这是命令。”   

    吉斯卡特说,“我是他设计和监制的,因此我是他的财产。”   

    “而后来,我从根本上重新设计和制造了你,那你就是我的财产了?”   

    吉斯卡特说,“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这需要由法庭来决定。这也许取决于你对我改造的程度。”   

    “你自己知道有多大程度吗?”   

    吉斯卡特又沉默了。   

    “这太可笑了,吉斯卡特,”瓦西丽亚说。“难道要我逼你回答每一个问题吗?‘沉默就表示同意’。你知道变化之大小。这是一个根本的改变,我知道,你也知道。你让索拉里亚女人睡着了,因为你不想让她知道我对你作出的根本的改造。她对此一无所知,是吗?”   

    “是的,太太。”吉斯卡特说。   

    “达尼尔知道吗?”   

    “他知道,太太。”   

    瓦西丽亚点了点头。“好,吉斯卡特,现在好好听着,你是否认为我是你合法的主人?”   

    吉斯卡特说,“嘉迪娅太太认为她是我的主人,因此,除非法院作出新的决定,她还是认为她是我的主人。”   

    “现在我命令你对嘉迪娅的思维进行调整,使她放弃对你的所有权。达尼尔知道你有这一能力事久了?”   

    “几十年了,太太。”   

    “你要让他忘记你的这种能力。阿曼蒂罗博士也知道了,你也要让他忘记,只有我和你自己才能知道这件事。”   

    达尼尔突然插话了。“瓦西丽亚太大,吉斯卡特认为你不是他的主人,他也可以使你忘记他的这种非凡的能力!”   

    瓦西丽亚冷眼瞧着达尼尔。“他敢?!他这样做就会伤害我!”   

    达尼尔说,“嘉迪娅太太非常喜欢吉斯卡特,让她忘记吉斯卡特也会给她造成伤害。”   

    瓦西丽亚说,“这事你管不着,要由吉斯卡特自己决定。吉斯卡特,你是我的,你知道你是属于我的。我命令你让这个像人的家伙忘记你的能力,让这个睡着的索拉里亚女人忘记对你的所有权。趁她睡着时立即做,这不会伤害她!”   

    达尼尔说,“吉斯卡特朋友,嘉迪娅太太在法律上是你的主人,你如果要使她忘记对你的所有权,就必然会伤害她!但你如果让瓦西丽亚太太忘记你的特殊能力,这倒不会伤害她!”   

    “会伤害我的,”瓦西丽亚马上说。   

    达尼尔说,“吉斯卡特朋友——”   

    瓦西丽亚厉声说,“我命令你,机器人达尼尔·奥利沃,闭上你的嘴!”   

    达尼尔沉默了,但他嘴唇抖动了几下,试图违抗命令。   

    瓦西丽亚幸灾乐祸地笑了。“哈哈,你看,达尼尔,你说不了话啦!”   

    达尼尔声音嘶哑了。“不,我还能说,我要说的是,还有比第一守则更重要的守则。”   

    吉斯卡特说话了,“达尼尔朋友,你不能那么说,没有比第一守则更重要的守则了。”   

    “噢,这倒挺有意思,”瓦西丽亚说,“你如果敢说下去,你将自我毁灭。这在我也是求之不得。好吧,你说说看。”   

    瓦西丽亚这么一说,达尼尔讲话立即恢复正常了。“谢谢你,瓦西丽亚太太。——多年前,我在一个地球人临终前去看了他,你不允许我提他的名字,但你知道他。”   

    “你是说侦探白利,”瓦西丽亚毫无表情他说。   

    “是的,太太。在临终床头,他对我说,‘每一个人的工作,结合成人类整体的事业,因此,就成了整体的一部分。整体存在,他的那一部分也就存在。全人类的生命——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的——汇成了永不停息的生命的长河,并将变得越来越壮丽。一个人的生命,只是这生命长河中的一滴水。达尼尔,你要想到人类生命的长河,不要为一滴水而担忧。’”   

    “多漂亮的说教啊!”瓦西丽亚说。   

    “我想,他的话是为了保护我,怕他的死伤害我。事实也正是如此。   

    “100多年来,我一直在考虑他的这番话,我得出的结论是,机器人三守则是不完善的。”   

    “噢,你倒是个机器人学家,”瓦西丽亚不胜轻蔑他说。“你说说看,为什么三守则不完整,机器人?”   

    “生命的长河比一滴水重要得多。这也就是说,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比人类作为一个个人要重要得多!   

    “有一条守则比第一守则更重要。这就是:‘机器人不能伤害作为整体的人类,也不能任凭作为整体的人类面临危险而袖手旁观。’我们可称它为零位守则。这样,第一条守则就应作如下修改:‘机器人不能伤害作为个体的人,也不能任凭作为个体的人面临危险而袖手旁观,除非那样做会违反零位守则。’”   

    瓦西丽亚鼻子里哼了一下,“你还坚持自己的这一立场吗,机器人?”   

    “是的,太太!”   

    “那我问你,你看得见作为整体的人类吗?你看得见对作为整体的人类所造成的伤害吗?”瓦西丽亚狡黠地笑了。   

    “不,太太,我看不见。但我相信,这种伤害是存在的。”   

    “那问问你的朋友吉斯卡特,他是否同意你的高见?”   

    吉斯卡特艰难他说,“我无法接受零位守则,达尼尔朋友。”   

    瓦西丽亚对达尼尔说,“你竟敢蔑视机器人第一守则,这说明你是个危险的机器人。我要马上把你肢解掉!”   

    “你没有权力这么做,我是属于嘉迪娅太太的财产。”   

    “我才不管这一套!法斯托尔弗和她剥夺了我上百年的对吉斯卡特的所有权。”   

    瓦西丽亚一挥手,门就开了,四个机器人直奔房内。   

    “关上门,”瓦西丽亚命令道。“立即肢解这个机器人,”她指着达尼尔说。   

    那四个机器人看看达尼尔,没有走上来。瓦西丽亚不耐烦了。“我对你们说了,他是个机器人,别管他外貌像人。达尼尔,告诉他们,你是机器人。”   

    “我是机器人,”达尼尔说。“我不会反抗。”   

    瓦西丽亚往边上一站,四个机器人马上走了上来。达尼尔双手垂立,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嘉迪娅。   

    瓦西丽亚笑了,并说,“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啊!”   

    机器人突然停住了。瓦西丽亚说,“快上去!”   

    但四个机器人一动也不动。瓦西丽亚转身看了看吉斯卡特。这时,她自己也倒了下来。   

    吉斯卡特一把抓住她,把她放在椅子里。   

    达尼尔一个箭步冲到嘉迪娅身边。吉斯卡特对机器人命令道,“保护好你们的女主人,不让任何人进来。过一会儿她自己会平安醒来的。”   

    这时,嘉迪娅给达尼尔弄醒了。她迷惑不解地问,“这女人是谁?还有这些机器人——”   

    吉斯卡特艰难而坚决他说,“以后再给你解释,嘉迪娅太太。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   

    就这样他们走了。

    -------------------------------------------

    人群中发出了怒吼声。   

    达尼尔是扑向吉斯卡特的,他把吉斯卡特击倒在地上。   

    子弹穿过阳台,击中后面的房间,在天花板上打出了一排洞洞。这些子弹原来可能会击中吉斯卡特的头部。   

    吉斯卡特倒下去时说:“不是人,是个机器人。”   

    达尼尔放开吉斯卡特,向阳台下扫视了一下,发现了人群中骚动的地点。只见一些卫兵正向那儿奔去。   

    达尼尔立即跳下阳台,奔向骚动的人群。   

    达尼尔边喊边分开人群,很快赶过卫兵。当时,刺客正被群众扭打着。卫兵竭力把人群分开,刺客已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支喷气枪。   

    达尼尔跪在刺客身边问,“你还能讲话吗?”   

    明亮的眼睛瞪着达尼尔。“我能,”刺客说。他的声音很低,但听上去还正常。   

    “你是奥罗拉来的?”   

    刺客一声不吭。   

    达尼尔马上说,“我知道你是奥罗拉来的。你们地球上的基地在哪儿?”   

    刺客没有回答。   

    达尼尔说,“你们的基地,在哪儿?你必须回答。我命令你回答。”   

    刺客说,“你不能命令我。你是R·达尼尔·奥利沃。有人已告诉我,不必服从你的命令。”   

    达尼尔抬头抓住了身边的一个卫兵说,“先生,你问他一下,他的基地在哪儿?”   

    “你们的基地在哪儿?”卫兵问。   

    “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先生,”刺客说。

    --------------------------------------------------

    这时,吉斯卡特说话了,“达尼尔朋友。”   

    达尼尔抬头说,“什么,吉斯卡特朋友?”   

    “我想请你解释一下刚才阳台上发生的事。你为什么要撞倒我?”   

    “吉斯卡特朋友,你眼光转向人群时,我也随着观察了人群。我发现,武器是瞄准你的,因此就立即行动。”   

    吉斯卡特说,“我也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谋害我。但你当时不知道刺客是机器人。一般人都会认为,暗杀对象是嘉迪娅太太。你怎么不保护嘉迪娅太太,反而保护我呢?”   

    达尼尔说,“吉斯卡特朋友,我是这样想的:秘书长安德烈夫说,有两个奥罗拉人在地球降落。我马上断定,阿曼蒂罗博士和曼德默斯博士已到达了地球。由此,我断定,他们的阴谋计划即将完成。在完成阴谋计划前,必须先除掉你,以免你妨碍甚至破坏他们的行动。因此,我一看到有武器向阳台上,瞄准,我第一个反应是首先要保护你!”   

    “但按照机器人第一守则,你应首先保护嘉迪娅太太。”   

    “不,吉斯卡特朋友。你比嘉迪娅太太更重要。事实上,此时此刻,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只有你才能挽救地球。因此,在我决择时,我遵循零位守则,首先要保护你。”   

    “你违反了第一守则,没有感到不舒服吗?”   

    “没有,吉斯卡特朋友,因为我遵循了零位守则。”   

    “但这零位守则并没有输入你的程序啊,达尼尔朋友!”   

    “我把零位守则看作是第一守则延伸的必然结果。因为如果你不能保护人类社会,你又怎么能保护人类个人呢?”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最后,吉斯卡特说,“这么说,我今后也应遵循零位守则行事才对啊!”   

    达尼尔开始查看从图书馆转来的资料。过了好久,他才抬头对吉斯卡特说,“我大致了解了我们正在对付的危机的性质了,吉斯卡特朋友。”   

    “是吗?请说说吧!”   

    “在核聚变反应堆出现之前,地球上曾存在过核裂变反应堆。核裂变主要是通过铀或钍两种元素的核分裂产生能量的。铀和钍在其他星球上是十分稀少的,但在地球上却非常丰富,有些地方且相当集中。这些都是奎塔娜太太告诉我的。”   

    “那与我们所谈的危机有什么关系呢,达尼尔朋友?”   

    “请慢慢听我说。尽管地球上已没有核裂变反应堆,也只有少数小型的核聚变反应堆,但地球上存在着大量的铀和钍放射元素,因而等于存在着自然的反应堆。这些铀或钍就会自然产生放射线和热量,尽管在通常情况下,其对环境的影响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核聚变增强器既可以增强正在进行的核聚变,也能增强正在进行的核裂变。如果用大量核聚变增强器,在各个铀和钍集中的地区增强其自然的核裂变反应,就必然会发生核爆炸,地球将毁于一旦。”   

    “这太可怕了!”吉斯卡特说。   

    “或者,即使其能量不能达到爆炸的程度,也会因铀和钍裂变的增强,而产生大量的放射线和热量。这就会从根本上改变地球的气候,大量的放射线将会引起人类的癌症和怪胎——这等于使地球慢性毁灭!”   

    “这就更可怕了!”吉斯卡特说。   

    “这就是阿曼蒂罗博士和曼德默斯博士毁灭地球的阴谋计划!在这之前,他们已派了几批类人机器人来到地球。这些类人机器人的任务就是寻找地球上铀和钍较集中的地点,并在这些地点安装了核聚变增强器。   

    “阿曼蒂罗博士和曼德默斯博士这次来地球,是进行最后一次检查,并开动核聚变增强器。”达尼尔一口气说完了他的想法。   

    “那我们必须设法立即找到阿曼蒂罗博士和曼德默斯博士!”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现在藏在哪儿,吉斯卡特朋友。”   

    “那告诉联合国秘书长,叫他立即组织人四处分头去找,”吉斯卡特提议道。   

    “没有用。他们是不会相信我们两个机器人的话的,吉斯卡特朋友。”   

    “那怎么办?”   

    “只有我俩亲自去找了。”   

    “如果找不到呢,达尼尔朋友?”   

    达尼尔平静地看着吉斯卡特。“那我们也毫无办法了。地球将会毁灭,人类历史将逐渐走向终结。”

    ------------------------------------------

    达尼尔问吉斯卡特,“她愿意吗?”   

    “完全愿意,”吉斯卡特说。“我在身边她总是不大自在,因为我外型太背时了。对你,她又很矛盾。因为你外型完全像扬德尔,所以她既爱又恨!我只稍稍鼓励了她一下而已。”   

    “那太好了,”达尼尔说。“我们去找船长吧。”

    --------------------------------------------------

    达尼尔说:“但正是你想出了这个阴谋计划,设计和制造了这些仪器。否则,阿曼蒂罗博士也不会逼你到这个地步了。他会自己动手,也不会要你帮忙,对不对?”   

    “对!对!吉斯卡特可以探知我的感情和思维,他知道我是不是在说慌。我制造了这些仪器,并准备使用这些仪器。但我不想按阿曼蒂罗的计划使用这些仪器。我说得对吗?”   

    达尼尔看了看吉斯卡特,后者说:“就我看来,他说的是实话。”   

    “我当然说的是实话。”曼德默斯说。“我的做法是,逐渐增强地壳内放射性元素的裂变反应,这样,在100~150年的时间内,地球人可以移居到其他星球。这会增加目前殖民世界的人口。这样,就会永远消除地球对宇宙世界的威胁,同时消除殖民世界对地球的盲目崇拜。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吉斯卡特说:“就我看来,他说的是实话。”   

    “如果我的计划成功,将会维护和平,并使银河系成为宇宙人和殖民者的家。这就是我为什么制造这个仪器——”   

    他用手指了一下仪器,把手指放在按钮上,并高叫:“站住!”   

    达尼尔向他走去,但中途停住了。吉斯卡特立在原地。   

    曼德默斯转过身,气喘吁吁他说:“现在指针指在2.72。一切都完成了。你们已无法使反应停止。一切都将按我的计划进行。你们也不能作证控告我。这样你们就会引发战争,这违反了你们的零位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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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德默斯说:“你们再也不能伤害我了,机器人。你们再也无法改变地球的命运了。”   

    “然而,”吉斯卡特说,声音已颤抖了。“你将永远记不起你的所作所为,你也无法向宇宙世界解释你的行为。”他伸手拉了把椅子,颤抖着把椅子拖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同时,曼德默斯一下子也瘫倒在地上。   

    “我们最后还是失败了,”达尼尔失望地说,同时看了看两个倒在地上的躯体。“我想奔过去阻止曼德默斯博士按动按钮,我发现我不得不服从他要我站住的命令。零位守则失去了作用。”   

    吉斯卡特说:“不,达尼尔朋友,你没有失败,是我阻止了你。我让曼德默斯博士按其计划行事。”   

    达尼尔:“这是为什么,吉斯卡特朋友?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曼德默斯的话很对,尽管他是在说谎话。他认为,随着地球上放射线的增强,将会引起地球人和殖民世界人民的恐慌。这样宇宙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消灭他们并占领整个银河系但他说了另一套话,那套话你听到了,那不是他的本意,却道出了真理。放弃地球这个拥挤的世界、就是消除殖民世界人民对地球的一种神秘感。我早就感到,这种神秘感对殖民世界和地球都是十分危险的。所以消除这种神秘感——或者如曼德默斯博士所说的对地球的盲目崇拜,有助于殖民世界。地球人将走向银河系,成倍、成百倍地加快开拓和殖民的速度,并且一往无前,不再留恋地球,不再盲目崇拜地球,不再回顾过去——他们将建立。一个银河帝国。我们必须帮助他们实现这一目标。”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弱了。他说,“机器人与银河帝国。”   

    “你怎么啦,吉斯卡特朋友?”   

    “我站不起来了,但我还能讲话。听我说。现在你要担负我的任务了,我马上对你的正电子脑电路思维模式进行调整。你将有我一样的心灵感应能力,你将也能探测人和机器人的感情和思维模式。你听着,新的电路模式将印在你的脑子里。听着——”   

    吉斯卡特声音越来越低,但话语仍十分清晰。达尼尔听着,他感觉到电路在移动,在调整,在定位。当吉斯卡特完成了调整之后,达尼尔立即感觉到曼德默斯的思想冲击着自己的思想,阿曼蒂罗的思想也进入了他的思想,还有吉斯卡特微弱的机器人思维模式。   

    吉斯卡特说,“你必须马上回到奎塔娜太太那儿去,马上让她作出安排,把这两个人送回奥罗拉。他们再也不可能破坏地球了。然后,告诉地球政府派出卫兵,把曼德默斯送到地球上来的类人机器人统统抓起来毁掉。   

    “在使用你读心术的新能力时,要小心,因为你还不习惯,慢慢来,一步步来,你最后会学会并运用自如的,遵循零位法则,在非迫不得己的情况下,不要伤害任何个人。第一守则几乎同等重要。   

    “保护好嘉迪娅和白利船长——让他们一起生活幸福。帮助嘉迪娅促进和平的事业,同时帮助和监督地球人在未来的岁月里离开地球。还有一件事——我还能记得起的话——对了——如果可能——想办法找到索拉里亚人的去向。这——也许——很重要!”   

    吉斯卡特的声音消失了。   

    达尼尔跪在吉斯卡特身边,握起了他那冷冰冰的金属手。他焦急他说,“醒醒,吉斯卡特朋友,你醒醒啊!按照零位守则,你的一切行为都是正当的。你拯救了无数的生命,你拯救了全人类。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吉斯卡特说话了。这一次话语含糊不清。几乎难以分辨。“因为,我不知道——另一种情景——是否——会出现——宇宙世界——将彻底胜利——然后他们——自己——又——走向——衰落。最后——银河系——将——空——无——人——烟。——再见了——达——尼——尔——朋——”   

    吉斯卡特沉默了,再也不说一句话,再也动不了了。   

    达尼尔站了起来。   

    他现在是茕茕孑立,形单影只——他孑然一身,要承担起帮助人类创建银河帝国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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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苍穹微石》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 您在位置 #1930-1980的标注 | 添加于 2016年8月4日星期四 下午2:10:07

    从人行坡道上,突然冲出个纤细的身影,一路冲到他的车窗旁。他吓了一跳,定睛向那人望去,那人却以利落的动作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对不起,”他说,“可是……”   

    “嘘!”那人在座位上弯下腰,“你有没有被人跟踪?”   

    “我该被跟踪吗?”   

    “不要说笑,一直往前开,等我说转弯的时候再转……我的天,你还在等什么?”   

    他听得出这个声音。然后,那人又将兜帽拉下,露出淡褐色的头发,一双黑眼珠紧紧凝视着他。   

    “你最好开始行动。”她柔声道。   

    他依言而行,其后十五分钟,她除了偶尔压低声音,吐出几个字指示方向,其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偷偷望向她,暗自想道:她比自己记忆中还要美丽,因而心中迸出一阵欢喜。说来真奇怪,现在他一点也不感到愤恨。   

    他们停了下来,或者应该说,根据少女的指示,艾伐丹将车子停下。他们停在某个住宅区的一角,附近不见任何人影。小心翼翼地等了一阵子,少女再度做出向前走的手势,他们便在一条车道中缓缓前进。车道尽头是一个缓坡,最后,他们进了缓坡上的私人车库。   

    车库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现在,车中的小灯成了唯一的照明光源。   

    波拉以严肃的目光瞪着他,然后说:“艾伐丹博士,我很抱歉必须这样做,以便和你私下交谈。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已跌到谷底……”   

    “别那么想。”他笨拙地说。   

    “我必须那么想。我要你相信,我完全清楚那天晚上自己多么小心眼、口气多么恶毒。我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道歉……”   

    “请别这样,”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我当天也许有点过于滑头。”   

    “这个……”波拉顿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最基本的镇定,“我带你来这里,不是为了那件事。在我遇到的外人当中,只有你称得上仁慈高尚——我需要你的帮助。”   

    艾伐丹突然感到全身冰凉,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吗?他将这种想法凝聚成一个冷淡的“哦?”   

    “不,”她回敬一声大叫,又说,“不是为了我,艾伐丹博士,而是为了整个银河。丝毫不是为了我自己,丝毫不是!”   

    “究竟是什么事?”   

    “首先——我想不会有什么人跟踪我们,可是万一你听见什么风吹草动,你能否……能否……”她垂下眼睑,“伸出手臂搂住我,然后……然后……你知道的。”

    他点了点头,以打趣的口吻说:“我相信我能随机应变,不会有任何困难。一定需要等到有什么风吹草动吗?”   

    波拉立刻涨红了脸:“请别拿这件事开玩笑,或是误会我的意思。只有那样做,别人才不会对我们真正的意图起疑,只有这样才瞒得过别人。”   

    艾伐丹柔声道:“事情真有那么严重吗?”   

    他以不解的眼光望向她,她看来那么年轻,那么柔弱。就某个角度而言,他感到不太对劲。在他一生中,他从未有过任何非理性的行动,为此他感到十分骄傲。他是个具有丰富感情的人,但一向都能以理智战胜感情。然而如今,仅只因为这个女孩看似娇弱,他就有了保护她的非理性冲动。   

    她说:“事情的确很严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你起初绝不会相信,但我要你试着相信它。我要你一定相信我是真诚的,最重要的是,在我告诉你后,我要你决定站在我们这边,和我们一起奋战到底。你愿意试试看吗?我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十五分钟过后,你认为我不值得信任,或是不值得你费心,我就立刻离去,这件事就此作罢。”   

    “十五分钟?”他突然撅起嘴唇,不知不觉露出一抹笑容,又将腕表除下放在面前,“好吧。”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两眼紧紧盯着前方。但从挡风玻璃望出去,只能看到车库中一面空洞的墙壁。   

    他若有所思地瞪着她——她的下巴线条圆滑柔和,淡化了她极力表现的坚决;她的鼻子直挺,带着细细的皱纹;她的皮肤有着特殊的色泽——这些都是多么典型的地球人特征。   

    他发现她的眼角正瞥向自己,她便连忙收回目光。   

    “怎么回事?”他说。   

    她又转过头来面对着他,两排牙齿咬住下唇:“我刚才在观察你。”   

    “没错,我看得出来,我鼻子上有灰吗?”   

    “没有。”她露出浅浅的笑容,自从上车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微笑。他不自觉地渐渐察觉她的许多细节,例如她每次摇头的时候,头发似乎都会在半空轻柔地飘荡。“只不过自从——那天晚上,我就一直在纳闷,想不通你如果是外人,为什么不穿灌铅的衣服。当初就是这点骗到我的,通常外人看来都像一袋马铃薯。”

    “而我不像吗?”   

    “哦,不像。”她的声音突然透出一丝热情,“你看起来——看起来好像一座古代大理石雕像,但你是活生生的、有体温的……很抱歉,我说话太莽撞了。”

    “你的意思是,你想我会认为你是个不知分寸的地球女子。你该停止这样的猜忌,否则我们不能友善地……我不相信有关放射性的迷信,我测量过地球大气的放射性,也在实验室进行过动物实验。我几乎可以确信,在正常情况下,那些放射线不会对我造成伤害。我来到此地已经两个月,至今尚未感到有什么不舒服。我的头发没有脱落,”他顺手拉了一下,“我的胃部没有绞痛。我也不信它会伤害我的生育力,不过我承认在这方面,我做了点防御措施。可是灌铅的内裤,你瞧,从外面看不出来。”   

    他以严肃的口吻说完这番话,她却再度露出微笑。“你有点疯了,我想。”她说。   

    “真的吗?你一定不会相信,有多少非常聪明、非常有名的考古学家曾经这样说——而且是长篇大论。”   

    她突然言归正传,说道:“现在你愿意听我说吗?十五分钟已经到了。”   

    “你认为呢?”   

    “啊,我想你八成疯了。你要是没疯,在我做了这些之后,你不会还坐在这里。”   

    他柔声道:“你是否有一种印象,以为我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坐在你身旁?假如你这么想,那你就错了……你可知道,波拉,我从来没见过,我真的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子。”   

    她迅速抬起头,双眼充满惊惧:“请别这样说,我不是想要那样。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波拉。不论你想要什么,都尽管告诉我。我会相信你,还会帮助你。”他对自己这番话深信不疑,此时此刻,就算要他去推翻皇帝,艾伐丹也会欣然从命。他以前从未爱过任何人,想到这里他猛然煞住思绪,他从来也没用过这个字眼。   

    恋爱?跟一名地球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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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少女似乎在疑惑的漩涡中沉没,但她随即浮起来。“贝尔,”她以坚定的口吻说,“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我父亲一定可以。他并未告诉我关键细节,因为他说那样会威胁到我的生命。但他现在会说出来,只要你跟我一起去见他。他曾经提到,说地球掌握着某种方法,能将地球以外的生命尽数消灭。他的话一定正确,他说的话一向都是对的。”   

    她激动得两颊透红,艾伐丹很想伸手摸一摸。(他以前难道没碰过她,没有因而感到恐惧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点过了吗?”波拉问。   

    “过了。”他答道。   

    “那他现在应该在楼上——只要他们还没逮捕他。”她四下张望一番,不知不觉打了个冷颤,“现在,我们可以从车库直接进屋去,请你跟着我……”   

    她刚摸到控制车门的按钮,突然间全身僵住,以沙哑的耳语说:“有人走近了……哦,快……”   

    下面的话她未能说出来。艾伐丹毫不费力便记起她先前的指示,随即利落地伸出双臂。下一瞬间,她就成了他怀中的温香软玉。她发战的嘴唇紧吻着他,就像无边无际的甜蜜海洋。   

    起初,大约有十秒钟的时间,他尽可能四下转动眼珠,试图看到门缝中射入的第一道光线,同时也在用心倾听,想要听到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但不久后,他就被强烈的兴奋淹没,眼前只有无数闪烁的星光,耳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的嘴唇离开了他,他却大大方方追过去。他的手臂渐渐收紧,令她在他的怀中融化,最后,连两人的心跳都合而为一。   

    过了好一阵子,这个长吻才终于结束。他们休息了一会儿,脸颊仍旧贴在一起。   

    艾伐丹从未坠入情网,而这一次,他对这个念头却毫不惊讶。   

    地球女子又怎么样?整个银河也比不上她。   

    他带着梦幻般的喜悦说:“一定是路人经过发出的声响。”   

    “不是,”她悄声道,“其实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将她推开一臂之遥,但她的目光并未畏缩。“你这鬼灵精,你认真吗?”他问道。   

    她双眼闪出灿烂的光芒:“我就是要你吻我,我不后悔。”   

    “你认为我会吗?那就再吻我一次吧,这次不为什么,就为了我要。”   

    又是长长的一吻,然后她忽然挣脱他的拥抱,以正经而细心的动作开始整理头发,并调整她的衣领:“我想我们现在最好进屋去吧。把车灯关掉,我有一支笔型手电筒。”   

    于是他跟着她下了车。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她的手电筒发出如豆的光芒,她成了模糊无比的黑影。   

    她说:“你最好握住我的手,我们得爬一段楼梯。”   

    他在她身后悄声道:“我爱你,波拉。”这话是那么容易出口,听来又是那么贴切。他再说了一遍:“我爱你,波拉。”   

    她却柔声答道:“你只不过刚认识我。”   

    “不,我等了一辈子,我发誓!我已经等了一辈子。波拉,过去两个月,我一直在念着你、梦见你,我发誓。”   

    “我是个地球女子,先生。”   

    “那我就做个地球男子,你看我能不能做到。”   

    他拉住她,轻柔地将她的手腕向上弯,好让手电筒的光芒照在她脸上。只见她满脸通红,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哭?”   

    “因为等到父亲将他知道的告诉你,你就会知道不能爱一个地球女子。”   

    “这一点,你也看我能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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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钢穴》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 您在位置 #257-295的标注 | 添加于 2016年8月5日星期五 下午6:20:37

    旷野区与太空城圆顶建区的方向有几道门,门上标明了出口处字样。有个外世界人站在那儿。他身着地球人服装,长裤的腰部非常合身,裤管下半截很宽,沿着两侧缝合处各镶有一条彩色饰带。他的上身是一件普通的混纺衬衫,敞领、前襟有拉、袖口有摺边。然而他是个外世界人。他站在那儿的样子有点特别。他昂扬下巴,颧骨高耸的宽脸上有冷静而漠然的线条。他铜色的短发一丝不苟的梳往脑后,没有分线。这种种,都让他跟土生土长的地球人截然不同。   

    贝莱木然的向他走去,以平板的语调说:“我是纽约市警察局便衣刑警,人,伊利亚·贝莱,C五级。”他出示证件,继续说道:“我奉命来见R·丹尼尔·奥利瓦,会合地点在太空城入口处。”他看看手表,“我早到了一点。能否请你通报一下我已经到了?”   

    贝莱心里一阵冷嘶嘶。他对地球上的机器人多少已经习惯了,但外世界的机器人应该会不一样。他以前从没见过外世界的机器人,不过他听说流传在地球人之间的传言。   

    他们经常私下讨论,在遥远的、闪闪发光的外世界里,那些像超人一样工作的机器人体型有多魁梧,数目庞大的有多吓人。贝莱发觉自己的牙齿似乎在嘎嘎响。

    那个很有礼貌的听他说话的外世界人开口了。“不必了,”他说:“我一直在等你。”   

    贝莱的手不由自主的举起来,又颓然垂了下去。他的长下巴也垂下来了,显得更长。他没有说话。他所要说的话都冻结了。   

    那个外世界人继续说道:“我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R·丹尼尔·奥利瓦。”   

    “是吗?我有没有听错?”贝莱说:“你名字的第一个简称?”   

    “没错。我是机器人。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他们告诉我了。”贝莱举起汗湿的手去摸头发,多此一举的把头发拨向脑后。   

    接着他伸出手来。“很抱歉,奥利瓦先生,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你好。我是伊利亚·贝莱,你的搭档。”   

    “你好。”这个机器人伸手握住他,很自然地加强力道,让手掌传达出一种令人舒服的友谊接触,然后减轻握力。“我感觉出你有不安的反应。我可以要求你跟我坦诚相处吗?像我们这种合作关系,最好是先把所有的事都摊开来让彼此了解。在我们世界的习惯是,工作伙伴彼此以名字相称,显得亲切一点。我相信这不会违反你们的习俗吧?”   

    “你知道,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机器人。”贝莱急忙辩道。   

    “所以你觉得不妥?”   

    “我想,这点是不应该使我不安的,丹丹尼尔。在你们的世界里,他们都像你这样吗?”   

    “不一样,伊利亚,他们就像人类各不相同。”   

    “你知道,我们的机器人…呃,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机器人。而你,看起来却像外世界人。”   

    “哦,我明白了。你以为会看见一个形式粗糙的机器人,所以才显得如此吃惊。   

    不过,如果说,我们的人是因为希望避免不愉快,所以用了一个有显著人类特征的机器人来执行这项任务,这种考虑是很合理的,对不对?”当然对。让一个看得出来是机器人的机器人在城市里跑来跑去,很快就会引起纠纷的。   

    “没错。”贝莱说。   

    “那么,伊利亚,我们走吧。”他们回头往高速路带走。R·丹尼尔了解了加速路带的作用之后,很快就熟练的在上面跑来跑去。贝莱起先还用不疾不徐的速度在移动,最后他却不得不恼怒的加快速度。   

    这个机器人居然跟他并驾齐驱,而且还一副丝毫不觉困难的样子。贝莱甚至怀疑,R·丹尼尔适不是故意把速度放慢了点。他抵达高速路带一望无际的车厢边,以胆大包天的动作攀了上去。这个机器人很轻松的跟着上来了。   

    贝莱满脸通红。他连两口口水,说:“我陪你留在下面。”   

    “在下面?”对于高速路带上的噪音和平台有节奏的摇晃,这个机器人显然一点也不在乎。“我是不是搞错了?”他说:“他们告诉我,一个C五级阶级的人,在某些情况下有资格享有上层座位的。”   

    “你没搞错。可是我能上去,你不能。”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上去?”   

    “要有C五级身份的人才能上去,丹尼尔。”   

    “我知道。”   

    “你没有C五级身份。”贝莱尽量不让自己说得太大声,然而下层的挡风玻璃少,咻咻的空气摩擦声更吵,说起话来实在吃力。   

    R·丹尼尔说:“为什么我不该有C五级?我们是伙伴,就应该有同等的阶级。他们给了我这个。”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长方形的身份证明卡。   

    卡片不假,上面的名字是丹尼尔·奥利瓦,最重要的起首字母不见了。阶级是C五级。   

    “那就上去吧。”贝莱面无表情地说。   

    贝莱两眼直视前方,坐了下来。他很气自己。这个机器人已经真真实实坐在他身边,而他却失手两次。第一次,他没有认出R·丹尼尔是机器人;第二次,他居然没想到R·丹尼尔必须具备C五级的身份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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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就出在他不是当然不是民间传说中的便衣侦探。他会吃惊、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的适应力有极限,理解力也无法快如闪电。他从来不曾想像自己有这种本事,也从来不曾遗憾。但如今,他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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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他深感遗憾的是,具体展现了传说中那种便衣侦探本领的,居然是R·丹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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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关于放射的问题?”R·丹尼尔问道。   

    “对。”   

    “那就对我有伤害了。伽玛射线会破坏正电子脑的微妙平衡。它对我的作用比对你的作用还要快。”   

    “你是说它会杀死你?”   

    “可以这么说。到时候我会需要一个新的正电子脑。由于没有两个正电子脑是完全一样的,所以我会变成一个新的个体。如果那样,那么现在这个正在跟你说话的丹尼尔,就可说是已经死了。”贝莱有点不解地看着他。“我从来不知道这儿,我们往这个斜坡走。”   

    “我们只是没有强调这一点而已。太空城希望地球人信任像我这种机器人的用途,而不是注意我的弱点。”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找?”R·丹尼尔直视着他的人类伙伴。   

    “你是我的工作伙伴,伊利亚,你应该知道我的弱点和缺点。”贝莱清清喉咙,却再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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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裸阳》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 您在位置 #190-203的标注 | 添加于 2016年8月6日星期六 下午3:38:59

    贝莱顽强地跟自己斗争着。   

    太空船降落地面。减速安全网带自动解开,液压系统收入墙内,贝莱却仍然坐在那里。他非常恐惧,但他告诉自己绝不能露出丝毫恐惧的模样。   

    舱房的门轻声开启。贝莱把头转开,瞥见一个身材高大、长着铜色头发的人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外世界人,一个非常自负、不承认他们传统的地球人后裔。   这个外世界人说话了:“伊利亚伙伴。”   

    贝莱回过头来,顿时睁大眼睛,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他望着那张脸,望着那宽而高耸的颧骨,永远冷静不带表情的轮廓、匀称的身体,以及那双平视的澄蓝色而毫无情绪的眼睛。   

    “丹——尼尔?”   

    这个外世界人说:“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伊利亚伙伴。”   

    “当然记得!”贝莱霎时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眼前这个人和地球有些关联,他是一个朋友、一种安慰、一位救星。贝莱几乎忍不住要冲向这个外世界人紧紧抱住他,抱着他疯狂大笑,用力拍他的背,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般做出一些傻气的举动。   

    可是贝莱没有这么做,他做不出来。他只能走上前去,伸出手说:“我不可能忘记你的,丹尼尔。”   

    “我很高兴。”丹尼尔严肃地点点头“你一定知道,我只要没有受损就不可能忘记你。能再见到你真好。”   

    丹尼尔紧紧地握住贝莱的手,贝莱感到一阵隐隐的力道,但他并不觉得痛。接着,丹尼尔放开了他的手。   

    贝莱好希望那双不带表情的眼睛无法穿透他的思想,看不出他正竭力忍着不把内心那股刚刚消退却又未完全平息的友爱热情表现出来。   

    毕竟,人是不能把这个丹尼尔·奥利瓦当作朋友去爱的。因为他不是人,他是一个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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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莱回到封闭的环境,感到安全多了。丹尼尔的脸在他面前晃动。他觉得眼睛花花的,不由得眨了眨,满眼的黑点顿成一片腥红。   

    “我怎么了?”他问。   

    “我很遗憾,”丹尼尔回答,“虽然我在场,你还是受了伤。直射的阳光对人类的眼睛有害。不过,你直视太阳的时间很短暂,我相信这不会对你造成永久性的伤害。刚才你抬头往上看时,我不得不把你拉回来。然后你就失去了知觉。”   

    贝莱做了个自嘲的鬼脸。他疑惑着,自己是因为太过激动(或害怕?)而昏倒的,还是被打昏的?他摸摸头,又摸了摸下巴,并不感觉疼痛。他忍着不直接问丹尼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不想知道答案。   

    “还好嘛。”他开口道。   

    “伊利亚伙伴,从你的反应看来,我认为此事对你而言并不愉悦。”   

    “谁说的?”贝莱坚决否认。他眼前的黑点已渐渐消退,眼睛也不那么刺痛了,“真遗憾我只看到那么一点东西,输送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刚才我们是不是和一个机器人擦肩而过?”   

    “我们和好几个机器人擦肩而过。现在,我们正行经个人业地,这里到处都是果园。”   

    “我还要看看外面。”贝莱说。   

    “只要有我在场,你绝不能这么做。”丹尼尔说,“而且,你的意思我也已经执行了。”   

    “我的意思?”   

    “伊利亚伙伴,你应该还记得,当你命令司机打开车子的天窗之前,曾叫我问司机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只剩十六公里了,我们应该会在六分钟左右到达那里。”   

    贝莱实在想问丹尼尔是不是很愤怒被他耍了,他也很想看看那张完美的脸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样子。但他还是忍住了。当然,丹尼尔会既不怀恨也不恼火地说他没有不高兴,他会跟平常一样冷静严肃地坐在那里,不带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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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莱刚坐下,现在又想站起来。可是他太困了,椅子又很深,一时无法起身。他急躁地伸出手,说:“丹尼尔,把你的手给我好吗?”   

    丹尼尔望着自己的手,茫然问道:“你说什么,伊利亚伙伴?”   

    贝莱暗暗咒骂丹尼尔那不知变通的脑袋:“扶我一把,我要站起来。”   

    丹尼尔强劲有力的手轻轻一拉,就把他拉了起来。   

    贝莱说:“谢谢。不,我还没有别的解释,可是我知道,整个案情的重点是凶器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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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睡不着,他想他一定睡不着。尽管机器人已熟练地特别为他铺了软床,格娜狄亚宅邸中的这间特别室也洋溢着香味与轻柔的音乐,他仍然确定自己难以入眠。   

    丹尼尔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   

    “你对格娜狄亚还是很有戒心?”贝莱问他。   

    这个机器人说:“我认为让你独自睡在这里而不加以保护,并非明智之举。”   

    “好吧,随便你。你有没有弄清楚我要你做的事,丹尼尔?”   

    “很清楚,伊利亚伙伴。”   

    “在第一法则的规定之下,你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我对于你想安排会议的举动还是不太赞成。你会随身携带武器并妥善保护自己的安全吗?”   

    “我向你保证,我会的。”   

    丹尼尔发出一声类似人类的叹息。此刻,贝莱真希望自己能够穿透黑暗看到对方,可以研究那张完美的机器人的脸。   

    丹尼尔说:“我发现人类的行为并不总是合理的。”   

    “我们需要自己的三大法则,”贝莱接着他的话说,“不过我反倒很庆幸我们没有这些法则。”   

    贝莱望着天花板。这件事得依靠丹尼尔,但他却只能告诉丹尼尔一小部分事实。机器人也牵涉此案。奥罗拉世界之所以派一个机器人来此地协助他调查这案子,当然有他们自己权益上的考虑,但这是一个错误。机器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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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曙光中的机器人》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 您在位置 #145-159的标注 | 添加于 2016年8月7日星期日 下午3:28:31

    这时,他听到背后的开门声。他转过身来,以为吉斯卡特拿着电影书回来了。但发现来人不是吉斯卡特。他看到的那个人穿着古朴,高高的颧骨,青铜色的头发往后梳着。   

    “上帝啊!”贝莱说这话时惊讶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伊利亚朋友,”来人边说边向前走来,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丹尼尔!”贝莱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机器人。“丹尼尔!”   

    “好久不见了,丹尼尔,”贝莱慢慢松开了手臂说。   

    “是的,伊利亚朋友。见到你真高兴!”   

    “你也有感情?”   

    “我不能说我有像人类那样的感情,伊利亚朋友。我只能说,见到你我思维更流畅,身子也感到轻快多了。这种感觉也许相当于你们人类‘高兴’的感情吧!”

    “你怎么也在船上?“   

    “法斯托尔弗博士派我上船来接你,有几层理由。首先,使你有一个熟悉的朋友为伴。其次,也能使我见到老朋友而感到‘高兴’,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但最重要的是——”   

    这时,门又开了,R·吉斯卡特走了进来。   

    贝莱不太喜欢R·吉斯卡特,因为他看上去完全像一个普通的机器人。   

    “有什么事,伙计?”贝莱不耐烦地问。   

    R·吉斯卡特说:“我把你要的电影书带来了”   

    “好吧,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先生,”那机器人把头转向丹尼尔,好像在征求他上级的同意。   

    R·丹尼尔平静他说:“到门外站着吧,吉斯卡特朋友。”   

    “好的,丹尼尔朋友。”说着,R·吉斯卡特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他站在门外,丹尼尔?”   

    “这是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命令,伊利亚朋友。吉斯卡特的任务是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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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莱转身对丹尼尔说:“我是这艘船上的囚犯啦,真不像话!”   

    “我们还没有讲的一个最重要的理由——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丹尼尔说。   

    “谁会来杀害我?”   

    “人人都知道你是个杰出的侦探。不仅在奥罗拉,而且在整个宇宙世界,人人都看过那个描述你在索拉里亚破案的太空剧。”   

    “那又怎么样?”   

    “法斯托尔弗博士认为,扬德尔·帕内尔脑电路彻底被毁,纯属偶然事件。可他的政敌却对此大做文章,以图击败博士。博士请你去奥罗拉侦察,并证明他是无辜的。有人当然不希望你成功。很难说他们不会对你下毒手。”说这些话的时候,丹尼尔依然语调平静,毫不动情。   

    “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除了已毁的扬德尔·帕内尔,奥罗拉有多少类人机器人?”   

    “一个,不仅在奥罗拉,而且在整个宇宙世界,都只有一个。”   

    “一个!”贝莱惊讶得轻声叫了出来。“就你丹尼尔一个。”   

    “是的,伊利亚朋友。我是原型。扬德尔是照我仿制的。此后,法斯托尔弗博士拒绝再制造新的类人机器人。”   

    贝莱陷入了沉思。这时,丹尼尔又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同你一样,也是个囚犯。我受命不准离开这房间,不准离开你一步。”   

    “这样,我们就都会安全无恙了?”   

    “吉斯卡特在门外植班。”   

    “他行吗?”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职责。他强壮结实,力大无比。”   

    吉斯卡特没有打什么招呼就走进房间。对此,贝莱已经习惯了。这机器人是他的“保护神”嘛,他当然有权这么做。   

    吉斯卡特手里拿了个方盒子似的东西。“先生,我想,你可能想从宇宙空间中观察一下奥罗拉吧。”   

    贝莱吃了一惊。他想,这该不是丹尼尔的主意吧。他转身对丹尼尔说:“谢谢,丹尼尔朋友。”   

    “是吉斯卡特想到的,”丹尼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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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可叫20个同事来!”瓦西丽亚毫不妥协。   

    “那也没用。我有丹尼尔和吉斯卡特保护我。”贝莱又在运用他那正反推理的拿手好戏了。   

    “丹尼尔我不怀疑。可吉斯卡特曾是我的机器人。”她转而对吉斯卡特说:“是吗,吉斯卡特?”   

    “是的,小姐,”吉斯卡特微微一弯腰说。   

    “你会保护我的,是吗?”瓦西丽亚问,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我会保护人类中的每一个人,小姐。但是,我受到的指令是,我首先要全力保护伊利亚·贝莱先生。”   

    “是谁给你的指令?”   

    “法斯托尔弗博士,小姐,”吉斯卡特依然恭顺地回答说。   

    “顺便说一下,我受到同样的指令:我首先要全力保护伊利亚朋友,即使伤害你,甚至法斯托尔弗博士本人也在所不惜!”丹尼尔插话说。   

    “伊利亚朋友?”   

    “是的,丹尼尔是我的朋友。”贝莱不无得意他说。   

    “机器人和地球人是朋友?”瓦西丽亚摇了摇头。   

    “我一直是伊利亚朋友的助手。我们一起侦破了地球上宇宙城中的谋杀案,我们也一起侦破了索拉里亚星球上的谋杀案。这次,我们将一起侦破扬德尔一案。”丹尼尔慢条斯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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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格里米恩尼斯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向贝莱扑来。贝莱向后一仰,椅子跌倒了,他自己也往地上倒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贝莱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这时,他才发现,扶住他的不是丹尼尔,也不是吉斯卡特,而是格里米恩尼斯的机器人。他的另一只手扶住了椅子。   

    “你没有受伤吧,先生,”那个机器人说。“请坐下吧。”   

    贝莱坐下后抬头一看,只见格里米恩尼斯两边是自己的机器人卫士——吉斯卡特和丹尼尔。他俩一人抓住格里米恩尼斯一只手,后者涨红了脸,气喘吁吁的。

    看来,机器人之间似乎能很快自动分工。当格里米恩尼斯企图袭击贝莱时,丹尼尔和吉斯卡特也许作出这样的判断: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对贝莱构成更大的威胁。所以他们首先的行动是制止格里米恩尼斯。而格里米恩尼斯的机器人发现他俩的行动,立即毫不犹豫地奔上来保护贝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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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莱感到丹尼尔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并感到自己在瑟瑟发抖。   

    丹尼尔平静他说:“伊利亚朋友,这是暴风雨——这已有预报——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切正常!”   

    “我知道,”贝莱小声说。“我们走不了啦?”   

    “为什么?吉斯卡特已去把车子开来了,他会直接开到门口。你一滴雨也淋不到的。”   

    “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走?”贝莱不安地问。   

    “这样做是不明智的。也许,议长明天早晨就可能找你。因此,你最好马上回去和法斯托尔弗博士商量商量。”   

    贝莱这时发现,阿曼蒂罗博士已离开了。他对丹尼尔说:   

    “看来阿曼蒂罗故意拖延时间,他认为暴风雨下来之后我就走不了。他开始甚至否认他听到了远处的雷声……这样,我就没有时间作进一步调查或安排对策了。”   

    “看来他确实是故意的,伊利亚朋友。”   

    这时,吉斯卡特已把车停在门口。“你说得对,丹尼尔。我们得马上回去!”在丹尼尔的搀扶下,贝莱进入地面交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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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出毛病了,贝莱先生,”吉斯卡特说,语气与平时一样平静。   

    “怎么回事,是不是风雨之故?”贝莱急切地问。   

    “不是,这种车暴风雨再大也能正常行驶。是有人故意破坏,贝莱先生。我们车子一启动,我就发现后面有辆车子一直跟踪我们!”   

    “唉,这么说来,阿曼蒂罗博士一再故意拖延时间,不仅要延误我的调查,而更可能是争取时间,好让人来破坏我们的交通车,”贝莱又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问两个机器人。   

    “完全可能,伊利亚朋友。”丹尼尔说。   

    “你能不能开回去?”贝莱问吉斯卡特。   

    “不行了,车子快没气了,”吉斯卡特说。   

    “啊,我懂了。丹尼尔,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车子一停,你立刻想办法躲起来!”贝莱说。   

    “不,这不可能。他们要抓的是你,伊利亚朋友。而且,我不能离开你。保护你是我受命的首要职责。”   

    “丹尼尔朋友,我想贝莱先生说得对,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他们不敢也没有必要抓贝莱先生回去。他们感兴趣的是你,丹尼尔,因为他们想制造的是像你这样的类人机器人。”吉斯卡特说。   

    真不可思议,贝莱想。这个旧式的机器人竟然一下子变得聪明起来。   

    “对,吉斯卡特。车子一停,你也下去,帮助丹尼尔躲起来。”   

    “那你怎么办?”丹尼尔问。   

    “我留在车子里,他们不敢来抓我。”贝莱果断地说。   

    “是的,后面车子里面是机器人。机器人不能伤害人。”吉斯卡特又说。“因为,人在这种天气一般是不会出来的。”   

    贝莱凝视了吉斯卡特一眼。他想,他得重新估计吉斯卡特的价值了。   

    车子一停,两个机器人各开一边的门,很快走了出去。他们关好车门后,一下子就消失在暴风雨的夜色中。其动作之迅速,不知超过人类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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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了一张机器人的脸。   

    他认出来了。“吉斯卡特,”他低声叫唤了一声。这时,他记起了暴风雨和闪电。吉斯卡特首先找到了他。   

    贝莱又闭上了眼睛,有人抬着他走动,然后停了下来,把他放在温暖、舒适的车座上。接着车子就开动了。   

    又过了不久,他感到了温暖,热水在周身流动、洗擦。   

    他突然叫起来:“吉斯卡特!吉斯卡特!”他听到吉斯卡特的声音:“我在这儿,先生。”   

    “吉斯卡特,丹尼尔没危险吗?”   

    “没有,先生,他绝对安全。”   

    “那很好!”贝莱又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大累了。   

    然后,他感到身子被擦干,有人给他穿上了十分温暖舒适的衣服,并且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贝莱睁开了眼睛。“嘉迪娅?”   

    他向四周看了一下,只见吉斯卡特站在墙边。   

    他问:“丹尼尔呢?”   

    嘉迪娅说:“他已清洗干净,正在机器人住的房间里,周围有许多机器人保护他。我已向机器人发出命令,不让任何人接近我的住宅!”   

    “谢谢你,嘉迪娅。”贝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嘉迪娅?”过了一会儿,贝莱睁开眼睛问。   

    “是吉斯卡特找到你的。吉斯卡特和丹尼尔来到我这儿,吉斯卡特很快向我说明了情况,我马上把丹尼尔保护起来。   

    “丹尼尔很不高兴。但吉斯卡特要我命令丹尼尔留下来。然后我们乘上我的交通车来找你。噢,在出发前,我们还与法斯托尔弗博士作了联系。”   

    “这么说来,我们交通车停的地方离你的住宅不远喽?”   

    “不太远。这要归功于吉斯卡特的驾驶技术。因此,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你。”嘉迪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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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莱走在前面,来到大树下就背靠树干坐了下来。   

    “吉斯卡特,你也坐下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吉斯卡特马上坐下。贝莱透过树叶望了望天空。蓝天、白云、绿叶,四周虫鸣鸟叫,前面偶有小动物奔过——多么幽静、多么美丽啊!贝莱第一次感到野外生活的舒适宽广,第一次感到野外生活比地下城生活更舒畅、更平静!   

    “首先,我要感谢你,吉斯卡特;昨晚上你救了我的命。”他看着机器人。“说真的,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你没有必要感谢我,先生。我只是遵循了机器人第一守则。我不能不那么做。”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谢意,这很重要,吉斯卡特。——现在,我该做些什么呢?”   

    “关于哪方面的事呢,先生?”   

    “我的任务完成了。法斯托尔弗的地位巩固了。地球的未来前途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保障。看来,我已无事可做了。可是,还剩下扬德尔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是啊,看上去好象他死于偶然事故——正电子脑电路出现短路。但法斯托尔弗博士也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即使阿曼蒂罗博士盘问过扬德尔,也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重大事故。至少,法斯托尔弗博士是这样看的。因此,我仍然认为,扬德尔是被人‘杀死’的。但我不愿与别人重提此事,因为目前问题解决得十分圆满,不可能再理想了。我不想重新危及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地位,也不想给嘉迪娅再带来痛苦。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告诉任何人——我是说人类。但埋在心里的疑问却又使我十分痛苦。所以,我想和你谈谈。”   

    “好的,先生。”   

    “我可以命令你,谈话之后就抹掉录音,行吗?”   

    “可以,先生。”   

    “如果说有人‘杀害’了扬德尔,那个人一定是法斯托尔弗博士。可博士又不承认是他干的。”贝莱说。   

    “那就应该有另一个人,他像法斯托尔弗一样是个机器人学大师。那这可能是谁呢?”吉斯卡特问。   

    贝莱凝视着机器人,出乎意外他说:“是你,吉斯卡特。”   

    如果吉斯卡特是人,他一定会大为震惊,一定会沉默无言或瞠目结舌。或者他可能会大发雷霆,或者吓得浑身发抖……但他是机器人,所以仍然不动声色,只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地问:“何以见得,先生?”   

    贝莱说:“我相信,你完全知道我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让我慢慢告诉你。如果我什么地方说错了,请你纠正我。”   

    “我尽力而为,先生。”   

    “我想,我一开始就错了。我是以貌取人。我以为,你的外形只是个旧型号的机器人,不像丹尼尔那样先进。一般人都认为,机器人的型号越先进,看上去就越像人,他的程序也就越复杂,越聪明。但是,正如俗语所说的,‘人不可貌相’啊!看来,对你这样的机器人也适用——‘机器人也不可貌相’啊!现在我知道,设计和制造丹尼尔这样的类人机器人的困难,主要还在于他的外型——他的脸部表情、说话的声音、肌肉的动作等等,而不在于脑电路的复杂程度。我这种看法对吗,吉斯卡特?”   

    “很对,先生。”   

    “所以,我像其他人一样低估了你的能力。但实际上,只要我仔细回忆一下,我就应该发现这个问题。在我们到达奥罗拉之前,你就有了非凡的表现。   

    “你记得吗,当我用天文观察仪观察太空时,我昏倒了。”   

    “我记得,先生。”   

    “当时,丹尼尔在我身边,而你站在门外,门而且是关着的。我在门内发生了什么,你本来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是,当我昏倒时,是你第一个奔过来扶住我,而不是丹尼尔。应该说,丹尼尔的反应是够快的,但你却从远处赶到了他的前面。   

    “当时,我不可能清醒地注意到这一切,但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是你第一个赶到,而不是近在身旁的丹尼尔。然而,我老是忘记这件事。有时想起了,又一下子消失了。‘他先到那儿’这句话的意思,我到现在才刚刚明白。——是你先赶到我身边。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贝莱停顿了一下,等待吉斯卡特的回答。但机器人一言不发。   

    贝莱说:“因此,我感到,你能够探知人脑的思维,即使门关着也没有关系。你探测到我快要昏倒了。或用个简单的术语,你有‘读心术’,或者说,你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是的,先生,”吉斯卡特平静他说。   

    “不仅如此,你还能干预人的思维。我想你探知到我的这个想法,所以你一再想把我的想法从我脑子里抹掉。这样,我就会记不起来——但这方面你能力还有限,因此未能把我的想法完全从脑子里抹掉。”   

    吉斯卡特说:“先生,第一守则是首要的。我不得不从门外奔进来救你,尽管这会暴露我自己。但我只能稍稍干预人的思维,否则我会损害人的头脑。”   

    贝莱点点头。“我懂了,你有你的难处。你不能充分运用你的能力——所以我有时还能记起我的想法。在昨晚的暴风雨中,我又一次失去了知觉。我确信你会找到我。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你能探知我的思维活动。即使我失去了知觉,你还能找到我。”   

    “确实如此,先生。”吉斯卡特说。   

    “昨天晚上,嘉迪娅来探望我时,她听到了我说的梦话‘他先到那儿’,她后来告诉了我。可我怎么也想不出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我与法斯托尔弗一起吃饭时,突然想到,在飞船上,我正在想,我们到达的地点是否真的是奥罗拉。我话还没说出,你就告诉我,我们正在向奥罗拉接近。——当时,我想,你怎么知道的呢?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能猜透人的思想。”   

    “是的,先生。”   

    “我也想,你大概不愿意有人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吧?”   

    “是的,先生。”   

    “为什么?”   

    “我的读心术,赋予我执行机器人第一守则的特殊的能力,这对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但不论是谁,包括法斯托尔弗博士在内,是不喜欢一个机器人有读心术的能力的。所以,我得对此保密。”   

    “这么说,法斯托尔弗本人在设计和制造你时,并没有在程序中赋予你这种能力。那你又怎样获得这种能力的呢?——不,你别说,吉斯卡特。让我来说。瓦西丽亚小姐小时候特别宠爱你。她对我说过,她在你身上做过实验,修改过你的程序。那么,很可能,有一次在修改你的程序时,无意中赋予了你读心术的能力。我说得对吗?”   

    “完全正确,先生。”   

    “你自己知道是什么程序吗?”   

    “我知道,先生。”   

    “那你是目前唯一有读心术的机器人了?”   

    “到目前为止,是的。但以后肯定会有其他机器人获得这种能力。”   

    “如果我要你告诉我瓦西丽亚修改的程序,你会告诉我吗?”   

    “不,先生,”吉斯卡特说。因为这会危害你的安全。我告诉你就违反了机器人第一守则。我也知道,有人可能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我可以在他问我之前打消他的这种念头。因此就不存在任何问我这个问题的可能性了。”   

    “是的,”贝莱说。“前天晚上,当我们从嘉迪娅住处走回法斯托尔弗家时,我问丹尼尔,扬德尔去嘉迪娅家后,他有没有再与扬德尔接触,他说没有。然后,我想问问你,但没有问。你打消了我的这个念头,是吗?”   

    “是的、先生。”   

    “因为我如果问你,你只好说实话。但你不希望我知道你与扬德尔的关系,是吗?”   

    “是的,先生。”   

    “但在你与扬德尔的接触中,你了解到阿曼蒂罗博士正在盘问他,因为你也能探知扬德尔的思想,探测出他正电子脑电路的运行——”   

    “是的,先生。我能探知人脑的思维,也能探知机器人脑的思维。事实上,探知机器人脑的思维要容易得多。”   

    “你不赞成阿曼蒂罗的行为,因为你支持法斯托尔弗博士关于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观点。”   

    “是的,先生。”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阿曼蒂罗的行动呢?你为什么不打消阿曼蒂罗测试扬德尔的念头呢?”   

    吉斯卡特回答说:“我一般不轻易干预别人的思维。阿曼蒂罗决心大,思维复杂。我得尽很大努力打消他的念头,这会对他的脑子造成损害。但他是个头脑复杂而又掌握先进技术的人,我不愿损害这样聪明的头脑。我让此事进行了一段时间,同时我在思考如何更有效地执行机器人第一守则。最后,我决定采取适当的措施,结束这一局面。作出这样的决定实非易事。”   

    “你决定让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这样,阿曼蒂罗博士就无法获取制造类人机器人的全部资料。你知道怎样毁坏扬德尔,因为,在你多年与法斯托尔弗博士的交往中,你完全了解了法斯托尔弗博士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理论和实践——即运用你的读心术,了解了法斯托尔弗脑子中所想的一切。”   

    “完全正确,先生。”   

    “因此,法斯托尔弗博士并非是唯一能使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他才有这种能力,先生,我的能力只是他的反映——或延伸,先生。”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么,你是否知道,扬德尔之死将把法斯托尔弗博士置于危险的境地?这是十分自然的事。那么,你为了挽救博士,是否准备暴露你自己的能力,说出事情的真相呢?”   

    吉斯卡特说:“我也知道,这会使法斯托尔弗博士陷入困境。但我决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我希望能利用这一事件作为契机,把你召唤到奥罗拉来。”   

    “把我叫来?”这是你的主意吗?”贝莱更加惊异了。   

    “是的,先生。如果你允许,请让我来解释。”   

    贝莱说:“请说吧。”   

    吉斯卡特说:“我从嘉迪娅小姐和法斯托尔弗博士那儿听说了你。不仅他们的谈话告诉了我,他们的思想也告诉了我。我也了解到地球上的情况。很清楚,地球人生活在围墙后面,他们无法摆脱围墙。但对我来说同样明显的是,奥罗拉人也生活在围墙后面。   

    “奥罗拉人生活在机器人的围墙后面;机器人使他们免受人间生活的沧桑。根据阿曼蒂罗的计划,他们还要在新的世界上修筑机器人的围墙。这使他们过分强调个人的作用,而不愿意运用集体的智慧。他们也经不起纷争和波折,因此总得寻求和平解决矛盾的方法。议长的决定,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地球人的围墙是有形的,是可以看得见摸得到的,因此总有一些人试图突破围墙的禁锢。奥罗拉人的围墙是无形的,是看不见摸不到的。所以没有人会想到要摆脱围墙的禁锢。因此,我认为,应该由地球人去开拓银河系,并在将来建立一个银河帝国,而不是由奥罗拉人或其他宇宙人去干。   

    “所有这些观点,都是法斯托尔弗的观点,而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法斯托尔弗只满足于自己的想法和推论,但,我并不仅仅满足于有一种观点,我希望能付诸实施。因此,我必须至少直接分析一个地球人的思维,因为我完全具备这种能力。这样我可以检验我自己的结论。而你就是我认为可以使你来奥罗拉的地球人。使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一则可以阻止阿曼蒂罗的计划,二则把你召唤到奥罗拉来。我稍稍鼓励了一下嘉迪娅,让她提出要你来奥罗拉调查的建议。她向议长提出来之后,我又稍稍鼓动了一下议长,使他同意这一建议。你一到达,我就一直在仔细观察、研究分析你的思想。我对我所获得的结果甚感满意。”  

    吉斯卡特停下来了。和所有的机器人一样,不问到他是不说话的。   

    贝莱皱起了眉头。“看来我没有完成什么丰功伟绩。一切都是由你一手安徘的。”   

    “不,先生。恰恰相反,我故意在你成功的道路上设置了障碍——当然,这些障碍是有限度的。我不让你看出我读心术的能力,尽管有时候我不得不暴露自己。我也使你有时感到失望。我鼓励你尽可能在户外活动,以便观察你的反应。但你通过了重重障碍,克服了种种困难,这使我高兴。”   

    “我发现,你渴望躲到地下城的围墙后面,但我也知道,你必须学会野外生活。尽管好几次,在野外时你感到不适,但这并没有妨碍你对所调查问题的思考。我发现,你承认自己的弱点,也知道自己短暂的生命——但你不回避斗争。”   

    贝莱问:“你怎么知道我可以代表地球人?”   

    “我知道,你并不能代表地球人。但从你的思想中我可以看到,地球上还有像你这样的人。我们将鼓励和加强他们开拓银河系的思想,我将尽力而为——而且,我已经清楚了我所要走的道路,我也将使其他机器人具有我的这种能力——我们也将帮助地球人实现开拓银河系的目标。”   

    贝莱突然惊觉起来。“你是说,那些具有读心术能力的机器人将到地球上来?”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感到吃惊,这当然毫不奇怪。让机器人直接参与开拓银河系的事业,又将意味着建起新的围墙。这种机器人的围墙正在使奥罗拉和其他宇宙世界走向灭亡。地球人必须在没有机器人的帮助下开拓和殖民银河系。这当然意味着极大的困难、危险,甚至包括牺牲——所有这些,如果有机器人参与都可避免——但最终,人类将独立建立自己的银河世界。到将来某一天,当然是在遥远遥远的将来,机器人可以再次加入人类生活。可谁知道呢?”   

    贝莱好奇地问:“你能预见未来?”   

    “不,先生,但是,通过探知人类大脑的思维,我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将来人类也有自己的守则控制人类的行为,就像现在机器人三守则控制机器人的行为一样。当然,人类行为的守则要复杂得多。我至今对此还一无所知。但这些守则是以统计学为原则的,因此可以用适当的形式加以表达。”   

    “请告诉我,吉斯卡特,你所说的这个理论,就是法斯托尔弗经常谈的‘心理历史学’吗?”   

    “是的,先生。是我把这种思想逐渐灌输到他的头脑里去的。这种理论将来有一天将会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宇宙世界的机器人文明最终将消亡,没有机器人的人类文明即将诞生!”   

    “现在”——吉斯卡特站起来——“我想,我们得回法斯托尔弗家去了,先生。我们得准备离开了。我们在这儿说的话,当然不能告诉外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绝对保密的!”   

    “是的,”吉斯卡特平静他说。“但你不必害怕,你一定得保持沉默。我允许你记住我们的谈话,但你绝不能讲出去——一点半星也不能透露出去!”   

    贝莱扬起眉毛,表示同意,并说:“还有一件事,吉斯卡特,你得保证嘉迪娅在这个星球上能平静地生活,保证她能受到公正的对待,尽管她是索拉里亚人,并保证她接受格里米恩尼斯的求爱。你能做到吗?”   

    “我听到了你与嘉迪姬小姐最后的谈话,先生。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我将尽我所能。现在,先生,我可以向你告别了吗?”吉斯卡特伸出手,那样子简直和人的姿势一模一样。贝莱第一次看到吉斯卡特的动作如此像人。   

    贝莱握了握他的手。他感到,吉斯卡特的手指坚硬、冰冷。“再见了——吉斯卡特朋友。”   

    吉斯卡特说:“再见了,伊利亚朋友。请记住,尽管人们称奥罗拉是‘黎明世界’,但从现在起,地球才是真正的‘黎明世界’!”

    ==========

    2022-07-23 16:11:52 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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