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美人儿对《与父亲的奥德赛》的笔记(1)

全书

『与父亲的奥德赛
引子
当时我自以为知晓他（父亲）这么做的原因（来听儿子的课）
父亲亲手为我打造了这张低矮的木床。
游轮会从特洛亚起航，此地位于现今土耳其，并以伊萨基岛为终点，这座希腊海域西部的小岛，据传即为伊塔卡。
宛如某些战争留下的水雷
海水是种如葡萄酒般深邃的紫色，我们称之为红色，而希腊人称之为黑色。
他（父亲对自己的『预言』）也在无意间，以一种没人能想到的方式，应了自己阴郁的警告。
而他（父亲）摔的这一跤成了一系列并发症的开端，后果比触发这一切的小事故要严重得多，那处细小的骨折导致了小血检的生成，血栓需通过抗凝药物治疗，而抗凝药物最终诱发了中风，父亲因此丧失生活处理能力，形容大变。
《奥德赛》里，作品的主人公在数十年背井离乡后，必须向过去认得他的那些人证明自己仍是『原来的他』。
他（埃涅阿斯）身上有股坚定的信念，即身为子女的责任感。
那会儿，我完全把自己看作妈妈的孩子。
接着托马斯的降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巩固了这一日程。你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感觉就像奇迹，几乎像是个惊喜，我和父亲讲起托马斯时他这样说道，之后再有小孩出生就习惯了，觉得这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
你父亲终归是你父亲。
『journey』这个词可以追溯至拉丁语中的diurnum，意为『一天的一部分』……不难想象『一天的一部分』如何演变为表述『旅行』的词语：从前，一趟旅行或许需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
travel，现在人们听到这个词时会联想到愉悦……travel与travail同源……travail一词的定义为：『痛苦或艰巨之事』。
旅行是最为困难、痛苦、艰巨的行动，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及。
天空宛如一片黑色天鹅绒
小时候我觉得父亲的头脑很发达，部分因他似乎总围着某本书打转，始终独立思考，也吸收他人的才智。
父亲年纪轻轻像秃了头，更加深了这一印象。
正如他后来一针见血的指出，即使说了我也听不懂。
而我没能如父亲希望的那样，对他这一早期学术成就刮目相看。
及至我到了会鄙视他的错误的年纪，我怀疑许多名字及词语，他从未听人出声念过。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敢于率先嘲笑自己的口误有多么令人敬佩。
让我稍稍有种残忍的满足感，因为我的专业就是古典学，且我最终完成了学业。
正如我有时会得意地向父亲指出的那样，比奥维德要来得更加绵密、复杂、难度更大。
父亲偶尔会说那真是太糟了，如果你不了解微积分，根本不可能看透这世界。我相信父亲说这话并非意在伤害我，而是真心感到遗憾。
因为一个男子汉不会离开。
这故事（飞机突发事情下降不了）真的说明了父亲有多好。现在想来，他把一切处理得那么得体：淡化事态，装作没什么特别的，以身作则，自己先保持安静 ，克制——我无法先做到这一步，因在许多层面上，我确实更像是妈妈的孩子，也是外公的外孙——大肆渲染或大声抱怨的冲动。
是那次我们一起的飞行中，全程我和他都没起过要与对方说话的念头。
我们都觉得，有书万事足。
同时，也是一个人的人生之旅，由出生至死亡。你怎么来的？旅途中有哪些风景见闻？你如何讲述这个故事？
环套结构可能恰恰令读者想到一场悠闲的还乡之旅。
广布环套、满载前史。
直到最近，我才想到问问他，为何他会觉得，对那些令自己失望的人，就该表现的当人家根本不存在？
一旦我这样做，父亲脸上那种难以置信的神情立时便让我感到羞耻。
早年间，我同父亲相处时，这股羞耻感始终萦绕不去，因此我总想躲着他。的确，那段岁月里我有许多无法面对之事：我十来岁，喜欢男生。……私下里，性取向让我备感挣扎痛苦，但彼时论及我对父亲的恐惧，这一烦恼占比甚微。
高中时代，接连几位极富魅力的同性恋老师成了我的导师。
我只是单纯觉得和自己相关的一切都过于感性，无药可救且模糊不清，注定无法通过X就是X这类考验。我甚至不知道X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想要什么，没法解释那些常常出现的混乱情绪，诸如高昂的热忱与莫大的恐惧。所以我躲开了——逃避许多事，尤其是父亲，一个对事物定义再清楚不过的人。
至少于我而言，这就是我俩长期陷入沉默的原因。至于他如何看待此事，我从未过问。
我厌恶父亲的严厉，厌恶他坚持将难度视作品质保障，认为快乐可疑，苦难才有价值。如今我突然觉得讽刺，因我怀疑最初自己正是被这类品质所吸引，才选择研习古典学。
在此，血肉欲之下终有骨架。
他（父亲）眉头一皱，摇了摇脑袋说，只有科学才算科学。
我因掌握了这些语言，在他眼中也添了几分价值。
老人曾绝望的祈求他，不要去城中大开杀戒——而那年轻人杀了垂老的国王，意欲借此凸显自己的残忍勇武已远胜其父。
对此父亲的回复到，没关系，你可以读给我听啊。
多么贴心的回复。虽然我父亲为人严厉，是个硬汉，但他也时不时会说些软话，或无意中发表一些或温情或宽厚或诗意的言论，如此出乎意料，叫人不知所措。
父亲给我紧紧掖好被角，里边这个小东西呀，棒棒哒，像木乃伊一样！我特喜欢他这样，那么儿我四五岁，他会来我屋里，小心地坐在那张为我而造的小床边，给我念《小熊维尼》。
老国王普里阿摩斯无力地披上昔日甲胄的一幕，老人希望能为心爱的城市最后奋战一回。（做笔记时居然有点泪目的心情，王的命运，无处可逃）
正因此，我才会说，开始认真学习古典学之前，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父亲。
他一直生活在那栋房子里，养育了五名子女，之后孩子们又一一搬走，留下他与妻子自行度日，大体而言，他们的生活平静而谨慎，这至少部分归因于她从来不爱旅行，真的。
故事结尾他跪地哭泣，只因面对年迈的父亲大受冲击，又见父亲终日心惧儿子已逝。
这个男人看着衰老的父亲，彻底被击垮。
- 特勒马纪（教育）
他从来穿不对衣服，就像有些人永远打扮得体。
自嘲的表象之下，他有种害羞而固执的骄傲。
诗中他二十岁，正是我父亲在布克兄弟公司工作时的年纪。
过于专注自己的故事会错失一些东西，还有误把前景当全景的危险。
Odysseai即《奥德赛》（Odyeesy），指奥德修斯之歌
我父亲也算一个与痛苦相系之人。
因为他们终于走过了最难、最痛苦的这和程。
就像荷马描写某种典型场景或情节
他的两只脚重重踏在雪地上，脚印仿佛雪中愤怒的感叹号。
我在电邮里告诉学生，我们会花半节课讨论第一卷。
我会随手在名册的姓名栏边上记下一些方便记忆的外貌特征。
仿佛这些看似肤浅的穿搭私物与身体特征，其实反映了某种密不可分的内在本质，诸如对严谨的偏好或难以自抑的玩性，荷马史诗中会以常用饰词形容某些特定角色。
你时不时——不会很经常，但偶尔——就会遇到一帮同自己没有任何化学反应的学生。你滔滔不绝，提出带有诱导性质的问题，抛出只言片语引他们深入思考，但他们就坐在那儿，出于礼貌写写笔记，偶尔鼓起勇气含糊的说上一两句，那不自信的上扬声调倒像在提问。
缺乏那种真正精彩的研讨课所具备的你来我往、火星四溅的碰撞。
她那只苍白的手掌位于课桌上方约七厘米处，稍稍挥了挥手……她的发色极其惹眼：深红色，几乎接近棕红色，微微泛着光泽，成片倾泻而下，搭在肩上。
就好像他的人生已经跌到了谷底，从这儿开始故事只能走上坡。
虽多少有那么几次我察觉父亲已经老去，但他的外表，因光线或环境，有时还是会让我感到吃惊。
仿佛害怕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他们好奇地从课桌那头打量我。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没有风度，只好咧嘴笑了。但其实我心里想，这将会是一场噩梦。
我说道，研读课的目的在于让你们发言讨论。要让我说这么多，他们付的薪水可不够！
理解争议的关键很重要，因为大量关于阐释的问题就取决于你认可哪一种理论。
我们现有的《伊利亚特》及《奥德赛》文本，经过相当漫长的时间才成为定稿。
就源于人类神秘的天性。在有人读到混乱与无序的同一处，亦有人发现意义、对称与整体。
你们应该留心那些在学界有争议的一致与不一致之处。
有基尔克还有柑橘和花生酱三明治的那个，和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我咧嘴笑了。嘿，我就是照着荷马那么干的。什么？彼得问，于是我说，即兴发挥！
即使在我说这些话的当下，心中也想着，教学亦如此。
这种杰出的叙事技巧将过去与现在编织在了一起，拓展了角色人生中的一段插曲，使之包罗一生。
孩子们，自然多么美妙呀，花瓣、果瓣，心皮，看出来了吗？它们都是完美的几何图形。
他继承了我在这方面的兴趣。
英美学者多使用牛津古典文本作家作品
希腊作品封面为浅蓝色，缀以深蓝色标题——依照该系列惯例。
女性主义批评运用于古典学研究
博士（有资质教导之人）
我手抚浅蓝色封面，微笑着想起弗罗玛，想起犀利而精彩，想起多年来我从她那儿习得的种种。
全都基于过去25个世纪以来代代学者所做的大量工作，如蜜蜂徐徐筑巢般的点滴累积。
经她邀请成为这段连接过去与当下链条上的一环。且如今我才体会到，父亲拒绝拉丁语老师时，又错失了多少。
于虚张声势的小可爱与头绪全无的小可怜两极
年轻的王子并未攻击求婚人，反倒指责自己的母亲佩涅洛佩。
安提诺奥斯，意为『反智的』
mentor长久以来一直与『经验丰富、值得信赖的顾问』同义，其词义正是由《奥德赛》中这一幕（雅典娜幻化成旧友门托尔）所奠定。
只有少数儿子长成如他们的父亲，多数不太他们，极少数比父辈更高强。
我怎么会介意？那可是我亲手做的床。
父亲对奋斗与困境的推崇有其深层心理因素，但我认为这同他成长的环境亦不无关系。
在他眼里，这世界粗暴无情，见不得普通人过好日子。
他常用『小老百姓』一词，语气中混合着对团结的赞赏，以及认命的无奈，除极少数特例，政治于他而言，就像其他许多事一样，是富人的游戏，对小老百姓来说既不公也不利。
但心爱球队的失利却坚定了他的某种信念，即这世界总是没来由地针对他和其他小老百姓。（发现我的两个儿子其实支持洋基队后，他郁闷不已；有一回，他提出要给彼得一百美金，让这孩子换个支持的球队，我觉得他看起来像开玩笑，却也有几分认真。彼得那会儿大约14岁，摇摇头笑着说，不行；我父亲说，你没什么品味，却很有骨气）
因为一个好老师不会只告诉你该做什么或该想什么。一个好老师会把解题方法演示给你看，把事情解释给你听。老师不会光把学生差来遣去，他应该帮助学生得出自己的答案。
许多老人对儿子讲述的故事均为表达这一中心思想——男子更勇武、英雄也更伟大的年代。希腊人听惯了这类故事，难怪他们深为『儿子不如爹』的焦虑所折磨。
nostos叙事。nostos在希腊语中意为『还乡』
也许父亲这个意象比实体更可取。
我什么也没说。我从没考虑过这点。
我看着他说，这个观点真是犀利又精彩。
人对家庭的深切理解与判断，其弱点与优势、相较之下更传统或更出格、正常或病态。唯有当我们长大并能够理智地将自家与其他家庭进行对比时，才得以构建；而唯有当我们开始察觉（往往在童年将尽之际）自己的家庭其实并非全世界时，才得以进行这种对比。
但在一些特定场合，他会尽全力准时抵达，在那些我们要去拜访『他的』朋友的场合。
尤其因我发现自己喜欢一个当年对我而言尚新颖的念头：原来我还可以基于义务之外的其他理由，同亲人交往。
独独勉强迁就了她的种种举动。我偶尔疑心早年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因此拴在了一起。
克莱尔的家就像她的大计或故事情节般激动人心，却也变幻莫测。
包括三条容易激动的狗狗
博伊切克（boychikl），在意第绪语里意为『小男孩』
用以传达记忆中某些过于巨大且复杂，以致无法形容的欢乐。
看来，海伦就是海伦，知道如何给予男人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海伦有出众的识人之能。
最终也说，记住，这是他遇到的第一对老夫老妻。于是我找到答案。他学到了何为婚姻。
我们听惯了旅行对年轻人来说是一段『学习经验』之类的老生常谈。
弗吉尼亚大学中心建筑的灵感自罗马万神庙。
唯有当你身为一名学子，即将开始学习期待已久的课程时，方可能有此体会：一种奇妙地混杂了满足与期待、富足与匮乏的兴奋感。
『尽管如此』（Be that as it may）或『老天保佑』（God help us）
pedagogy（教育学），意即『为孩子引介知识的行为』
也许你该在戴手套之前就把扣子扣好？
我很怀疑。他有试有去认识他们吗？哪怕只是费点心思？
研读课的议题之一，就是重新定义何谓英雄。
但若战场上的英勇行为能带来荣耀，即希腊人所谓的kleos，他们便甘心赴死。
少年时代我确实拼命避免情绪外露。父亲痛恨软弱的样子——即使生病了也不行，他对此极为蔑视，仿佛生病一事，与其说是身体有问题，毋宁说是道德层面出了问题。
它表明英雄决定在满足自身需求前，先为同伴提供补给，这种优先考虑，正如我父亲每次都快速指出的那样，并不总是会影响他的决定。
『是军队中最聪明的人』。就让爸爸这样觉得吧，我想，让他的服役经历听起来像是个与智力有关的故事。
那严格的准则容不得灰色地带，其中X永远只能是X，婚姻就是婚姻。
对她（妈妈）抛来意蕴丰富的眼神……这一切如同水汽，蒸发于一片极尽夸张之能事的迷雾中。
意味着美丽的外表与美妙的性爱并非婚姻的基础？
情投意合……有如丈夫和妻子心意相通
同性恋（homosexual），而词根phron-与智慧、头脑有关，『颅相学』（phrenology）一词便出自这里。
是你经历过的事……左边角落里，我父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你的记忆，他说。
他发表论点时讲话有种轻蔑的节奏
他如此激愤，让不少学生大吃一惊
耀武扬威地皱着眉
我想读到人定胜天——而不是神明帮他们打点好所有事情。
问题在于奥德修斯愿意从神明那儿得到帮助，这说明他既软弱又无能。
仰仗神明，就相当于作弊
父亲身上最能体现他为人的特质，恰恰正是他从不作弊，从不撒谎。故事（奇遇）
落于茫茫大海、宛若梦中国度的马耳他小国最叫人难忘，那里有巨大的中世纪堡垒
我们离家愈远，父亲那严厉的外在似乎稍稍瓦解，人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去肯尼迪机场的路上，到我们飞雅典的航班上，他动不动就发脾气。
父亲在研读课上发表某些见解时常常气势汹汹。
这类游轮项目往往出现在校友刊物的封底广告上
但荷马明显需要一个编辑。书里重复的地方太多了（一个小男孩说）
晒干后坚硬如混凝土地面的土路间
耳边尽是难以理解的语言（二次方程式以外我再没听过这么多X了）
那种对过去时代文化的共鸣，令他备感安心。
简洁和优雅
你对别人的缺点了如指掌，但你还是爱着他们。
繁衍千年，兴衰轮替
炙热的阳光下，那些石块看起来古旧而脆弱，如方糖般不堪一击
一些童年趣事，无关的困苦生活，也无意用经济大萧条时期之艰辛反衬出我们这代小孩的成长环境有多宽松。
于我而言， 这些故事因难得而更显弥足珍贵；但游轮酒吧里的人以为他就只有这些故事可说。
再看看父亲的脸庞，放松而坦诚，深陷回忆，显得极为柔和
我突然怀疑他是否对一些出差时遇到的陌生人只出示这一副友善的面孔。
因而这些人若见到他那副我们极为熟悉的轻蔑表情，定会感到十分震惊，如同我们瞥见他极少流露的柔和一面时一样。父亲究竟有多少副面孔，我自问，哪一面才算『真正的』他？
与一帮素昧平生之人有说有笑，相处和睦，或许我父亲一直就想成为这样爽朗健谈而魅力十足之人，我沮丧的想，比之一两个月前我那帮《奥德赛》研读课学生所见识到的愤怒的坏脾气老人，可谓天差地别。
孩子总误以为父母最真实的一面，就是他们以父母身份示人的那一面；但为什么？『谁能真的知道自己的出生？』《奥德赛》前几卷里，特勒马科斯痛苦的问道。是啊，试问谁能。父母于我们而言复杂难解，我们对父母来说却永远一目了然。
人的本性并非二元对立，诸如轻蔑或友善，父亲或丈夫，父亲或儿子，而是如万花筒般缤纷多面。就看你所处的位置恰好得以窥见其中哪一圈、哪一环。
天空呈紫罗兰色，海水漆黑
以过于活跃的想象力为这密林数小时植入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也为简单而平淡的事件裹上五彩斑斓的炫光，使之变得惊险刺激、跌宕起伏。但这些故事太有意思了，没人想质问，没人想深挖下去、找出里头究竟多少胡编乱造……没人会这么干，除了我父亲
不加掩饰的暴力进化为魔力诱惑
因为一旦掌握了敌人的信息——此人再也不是『无人』了——
您觉得我们可以说这是个关于倾听的故事吗？关于一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
在于波吕斐摩斯从一开始就只听他想听的东西。如果有人对你说『我的名字叫无人』，你会留个心眼儿，对吧？很明显，这太奇怪了。但他根本不把希腊人放在眼里，他仗着自己比别人更高更壮，压根儿没认真听奥德修斯究竟说了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这点。
而我知道，此刻他想到的并非奥德修斯。（想到说谎的岳父）
我不由得哭了出来。托马斯（作者儿子）那会儿六岁，胆子已经大得很，他伸手搂着我，竟说，好啦 ，没事了。
但他没被我说服。你没法否认数字，他说。
我不希望父亲看见我害怕的样子。
柯西尼娅微笑着。你父亲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她低声道。
如今他都搭火车来。思及他对恶劣的交通状况有着隐秘的热诚，我有些惊讶。
久而久之，nekyia——召集口齿不清的僵尸仪式——渐渐成了整段故事的代名词。
不知怎的，埃尔佩诺尔在这帮人中毫不起眼，却缓和了这怪力乱神的一卷所带来的不适。
痛苦实在太真切了。
有多少人真正晓得悲恸的滋味，以至能够领会荷马此处设计的精妙贴切之处——诗人通过意象表现隔开生者与死者的深堑：满怀的空气，不可能成形的拥抱。
看她渐渐走向人生终点。他的体重约为35公斤，像纸糊出来似的。整个人已回天乏术。
决不能相信自己的妻子，且不可当众回家，此事须得秘密进行。奥德修斯采纳了这条建议。
kleos（荣耀）
《伊利亚特》歌颂早逝的神秘诱惑，而《奥德赛》则赞美优于一切、不计任何代价的生存欲望。
结果我们父子俩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Solfatara：索尔法塔拉
他调皮的看着我，我认为那说的是挑战你爸有多愚蠢！
他们管那段日子叫郁金香之冬，因为人们开始挖郁金香球根吃，大家饿惨了。
我想起初意识到怎么回事后，我有些疏远了他，但我真没觉得特别困扰，后来也习惯了。
有些故事要过久一点才说得出口。
你已经提出了一些有意思的观点，一些见解。但你得用理论解释这些见解，才能让它成为一个真正的阐释。
您好像要粉碎任何不符合那种阐释的观点。其实我觉的这个想法挺妙的。难道他就不能单纯编出那一大堆故事来吗？为什么所有东西都得有『意义』》
我谨慎的说，首先，别觉的抱歉。这是研读课，你可以尽情表达。
我依然怀疑这是否足够坦诚。
而材料就是文本的内容。
但来到19世纪，这种惩罚变为奖赏。
伟大的探险家沦为『无作为的国王』
还乡仅仅证明了一件事，即这一举动有多令人不快，犹如一趟惊险刺激的旅程来到终点。如今他才意识到，冒险实乃自己人生意义所系。『叫人闷气的是停步不前，是终止。』
现在的我，是我全经历的一部分
面对终点，所有狂热的冒险都不得不停下脚步，这便是你我也将而对的那个终点：『死了结一切，/但在这终点之前还可以有所作为，/创造些崇高的业绩。』
如今，年迈的奥德修斯却对这一终点及为厌恶。
当你起航前往伊萨卡，但愿你的旅途漫长，充满冒险，充满发现。
当然，我们必须牢记目的地，匿名的叙述者告诫道，不论那可能是什么；但生命的意义在于过程，以及我们从中领悟的一切。
让伊萨卡常在你心中，抵达那里是你此行的目的。但千万不要匆促赶路，最好多延长几年，那时当你上得了岛你也就老了，一路所得已经教你富甲四方，用不着伊萨卡来让你财源滚滚。
而如果你发现她原来是这么穷，那可不是伊萨卡想愚弄你。既然那时你已经变得很有智慧，并且见多识广，你也就不会不明白，这些伊萨卡意味着什么。
旅行本身比目的地更为重要。
结果重于一切。
迈出一步，去尝试，即使失败也无妨，这些经历同样很重要。最起码，你得不断前进。止步不前最可怕。
如果他们说的『旅行』是指全情投入，用心生活。那的确很重要。
人生再也没有……不确定性，过了一会儿他道，近乎自言自语。再也不会有新发现了。
他微微皱眉——并非冲着我，只是面对棘手的问题……他认为毫无逻辑的家具组装说明书
但他很严肃，死之前那段才叫我觉得……
那才叫我担心，许久后他说。整个人崩溃，变得特别虚弱。意识迷迷糊糊。还记得你奶奶最后什么样吧。
史诗的确比遗迹来得更真实！
 还乡（回家）
一部分原因出于对往昔时光的怀念，但或许更重要的是，他在豪华的宫殿中着实有些孤独。
我们看到那男孩现在长大了。他和父亲旗鼓相当。我停来下想了想这点。这是个很棒的观点。
奥德修斯在自己的地盘上已经变成陌生人了。
年少时，想到父亲可能曾是名受害者，或想到他也曾是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都让我觉得震惊且难以理解。
以往的种种苦难叫他明白过早摊牌乃大忌。
发生在亲生父子之间的这一幕有点歇斯底里。……他俩好像在拼命补偿对方，有点过头了。
补偿他俩之间有点……空泛的感情。父子间应当感受到那种亲情。而说到特勒马科斯和欧迈奥斯，那亲情就很真实，发自内心。
这个场景中的情感很空泛；没错，特勒马科斯只能相信奥德修斯的话。综合以上，结论是？
布伦丹说，如果你本来就对自己的父亲一无所知，那其实也就没什么好相认的。
之间轻松融洽的父子关系
一次又一次，我找到了父亲的替代品，找到了人生导师。
他（同学爸，后来认的干爸）会带我去法国餐厅，我估摸着全县也就这么一家，在那儿，他用法语点餐，让我觉得钦佩不已。
你能闻到酒杯里那股隐秘的甜香吗？
我明白了美与愉悦才是教学的重中之重。最好的教师希望学生发现事物的意义，那些事物也曾带给他无限愉悦，如此一来，即使教师不在了，对美的理解与欣赏也会长存于学生心中。
他说，要坐在那儿，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把别人认作真正的父亲，奥德修斯肯定特别难受。
安提诺奥斯之名意为『反智的』
我却又一次被父亲所震撼，他如此珍视这个理念：世界是粗暴的；他推崇那些被生活、命运或坏运气打得千疮百孔的『小老百姓』的故事，为之心酸，却也从中获得一种世界观被肯定的满足感。世界是粗暴的。
而且他说打针全程他老在哭，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明明知道那条狗是谁的。但邻居撒了谎所以没人相信他。
就在特洛亚之战后开始走霉运
奥德修斯（外祖父起的名）『与痛苦相系之人』
诗人只告诉我们，易容的英雄目睹妻子使计劝诱求婚人送上礼物，心情大好。
为什么英雄不能再情绪化些呢？
即痛苦与身份，又密不可分
源自青年的一时冲动
青年时代，他因为冲在最前头而负伤，但如今，众所周知，他喜欢在后方，探明究竟后再有所行动，这说明了什么？
尤其关于生活教给父亲的事
窗帘放下了，室内如天鹅绒般幽暗，
你会认不出她来的……那不是她。
兄弟亲善是种零和商品，有人和好就有人失睦。
孩子总会变成自己曾希望拥有的那类父母。
父亲不愿或无法对母亲示爱，久而久之，这反倒成了他对母亲表达爱意的方式。
这也一定令他更加痛苦，为自身的失败，以及那些没能选择的道路——如今，我知道了，这些路，出于某种原因，是他自己选择不去走的。
消化这些我先前并不了解的有关父亲的事实。
孤独的
十分贴切地诠释了爸爸这个人：他那难以相处的个性，为何他如此敏感易怒，不善表达 ，他的方方面面。发现（相认）
教书育人奇事多，好比你永远不晓得自己会给他人带来怎么的影响。
不论出于何种缘由，会因教师或文本而深受触动，乃至这门课的教益会延伸至课堂以外，超越你而长存。
教育的过程，即所谓教育学，引导稚童习得知识，是门既精密又难以预料的学科。
复杂的羞耻感最终促使尚处青春期的我寻求其他人生导师，其中一些是模范教师，一些不是。
唯有一刻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柔软，叫人措手不及。
不断强调身份与相认主题
但最好的一类情节设置，亚里士多德称，其发现一刻亦即情势逆转一刻。
当我们再也无法仰仗外貌识人时，要如何辨别某人的身份？
这一刻才是特勒马科斯『教育』主题真正的高潮。他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可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了。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责备儿子。所以，或许奥德修斯也成长了。
比起真正改变了我们的容貌与身形、致人衰老、让人秃了头又起了皱纹的力量——时间，诸神所施易容不过是时间的超自然版本罢了。
活到这么大岁数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她说，特别奇怪。每天早上我瞅着镜子里的人就想，这盯着我的老太太是谁呀？我觉得自己内在还是十六岁呢！
母亲变得十分严肃，她看着我说，我只害怕没了你父亲，独自活着。
蠢兮兮的盯着床罩上的图案
因为空间感及方向感混乱，据我们后来所知，是某种脑出血的早期体征之一，即所谓湿性出血，中风患者脑额叶血管出血，继而影响其测量距离、角度以及空间关系的能力——不言以蔽之，即导航能力受损。
眼见某个相识已久、关系亲近的人渐渐老去，变得面目全非。
你千帆过尽内心依然保有的东西，他说着。
在那一瞬间，他也变了个样子。
露出伤感而留恋的神情
疯狂的元音传达了一切，oooooo，oohhhh，eeeeee。
我注意到，她不断给我们添满，『杯酒解千愁！』
尼诺叔叔喝了一口酒；肉眼可见，愉悦顺着他的皮肤漾开，如同打了腮红。
喝了口马提尼酒，酒水因黄瓜切片而沁上一丝绿
不确定性
试图由随机中找出某种确定性。
对我们所有人撒了谎，我心中怒意翻涌。但过后，我只觉得悲伤。他曾胆怯或没有自信，或即胆怯又缺乏自信。我也曾心生怯意、自我怀疑。这有区别吗？
那些成功的标志对他来说才特别重要。
他都不愿做个脆弱的人。脆弱！……我猜，他想通过表现的很严厉冷酷，执着于那种——你懂的，极其严苛的道德准则，来拼命弥补，却矫枉过正。甚至可以说，太死板了。
你爸简直能被他气死！
你在做特勒马科斯做过的事。
伪装与欺骗继续。
不信任他人这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最为关键。
『学生』（student）这个词源自拉丁语名词studium，意为『刻苦的钻研』。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能如此勤奋学习，而我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你把不符合自己理论的一切都视作困境，而非扩大思考范畴、提出更完善的理论的机会。你太执着于自己的想法，以至于看不到摆在你面前的东西。
没能注意到我希望他们注意的知识点时，我便将之视作难题，而非解决之道——一种让我看到那些先前自己从未注意到地知识点的全新角度。
这个故事里真正的问题，在于波吕斐摩斯从一开始就只只他想听的东西。
整个学期以来我都徒劳地将自己想象为某种人师版奥德修斯，带领学生在文本中展开一场紧张刺激的冒险，结果 ，我其实是独眼巨人。
这究竟是出于挫败感带来的羞耻，抑或是一种令人费解的、针对父亲的竞争意识，至今我都无法道明。
我们永远不知道教育将导向何方；在某些情况下，我们也不知道，受教者是谁，施教者又是谁。记号（标记）
奥德修斯要将大海带到此前从未深入的地界，从而远播波塞冬之名。
虽没人敢问这于长期而言意味着什么：稳定在这种水平？
你们需要好好休息，面对明天。眼下你们不必做任何决定。
饥渴地开启自己一生的阅读时光；什么都行，只要能填补这一室空虚。
然后我想，这个男人是谁？我意识到，现在，我永远没法真正知晓答案了。
一位父亲以自己的血肉及智慧孕育了他的儿子，通过自己的野心与梦想打造这个孩子，亦辅以自己的残酷及失败。但身为人子，即使脱胎于其父，也无法彻底了解父亲。
难怪奥德修斯在史诗终章里无法对拉埃尔特斯撒谎。
天际闪烁着粉色微光。
让他走吧，就让他走。别撑到我们不得不替他抉择的时候。
《伊利亚特》与《奥德赛》的结尾都很突兀。
我父亲曾说，一本好书会让你点可以要不断往下读。
直接把管子拔了，然后喝杯爬酒去！
却因性取向及外貌深深自卑，认为无人会爱如此隐秘而丑陋的自己。
这是一个自我厌弃，自觉无可救药的灵魂最绝望的祈求。
该有的内容都全了，但叙事始终不成立，通读全篇令人备感疲倦。
问题在于这不是个成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