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切的《青春》

Youth (Scenes From Provincial Life II)
J.M.Coetzee
Viking 2002

几月前因诺贝尔奖的盛名，读了库切描写南非白人境遇和种族矛盾的小说“耻”，有点儿难以承担书中的压抑感。这本作者二十多岁时在伦敦的移民生活的自传还是妹妹介绍的，虽然库切的语气依然压抑灰色，却有不少惊喜之处，大概是因为作者的生活和我们自己的如此相像吧。全书用第三人称叙述，甚至少有提到作者的名字，是平静而荣辱不惊的回忆录。库切从年轻时就想当个诗人，但是他的诗歌才华从未有成果，他流畅的文字却如诗一样好看。 忍不住要把库切的小说和我们自己的移民作家，哈金作比较，两个人都选择了和故乡断绝关系，却还写着故乡的故事。对我来讲这两位作家置身事外的境界大大削弱了他们故事的力量。最后说来，还是因为库切的文笔而更喜欢他。当然这么比不太公平，英语几乎是库切的母语。也许下次应该讲讲移民作家的典范，纳博科夫的文笔。

作为对一个年轻艺术家的思想和挣扎过程的诚实追述，库切的描写细致尖刻，连大家最讨厌的年轻艺术家性格也不放过，比如说虚荣（对自己的艺术气质而非外表），差得要命的社交能力，对女性的不敬，跟现实脱节的思想。年轻的库切大概是个挺讨人厌的孩子。作者的语气一点也没有批判和悔恨的意思，有趣的是这种叙述风格更让人觉得故事主角仍在成长。

书里的库切除了艺术家的通病，作的唯一跟艺术沾点边儿的事情就是喜欢读书，还正在攻读一个文学研究生的学位。这段才是我最喜欢的，他解决生计的办法是在ＩＢＭ编程序。这个情节熟悉得让人偷笑，年轻的毕业生在一个外国城市里独自生活，试图寻找灵感，或者某位能点燃他身体里的火的女子，他对所有象他这样没什么经验的外国人在大城市的遭遇都很敏感，唯一的逃避就是看看书，电影，和艺术馆，孤独慢慢侵蚀着他，但他还安慰自己说，孤独也是艺术家必须经历的磨难。他企图挣脱生活，想要得到心灵上的“自由”，至此未获，而他对爱情安抚的渴望只带来了愧疚。

虽然现实里有这么多矛盾，库切文笔里的轻快让这故事里的生活听起来近乎“简单”，写作这本书时库切已经拿了一大堆文学奖，可是他对自己文学的天分绝对是非常谦虚，从书中所述的部分断然看不出这位年轻艺术家日后的成就。整本书在库切和一位“受过美国教育”的印度同事的交往中嘎然而止，除了对艺术的爱好和自制力，他在这位同事身上几乎看到自己的命运。不同人生活如此雷同，也如命运与艺术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