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们的爱情观和后妻们的马后炮
(没看过这本书,但是忍不住想写)
我是张爱玲的脑残粉,然而完全不恨胡兰成。《今生今世》是我的枕边书。风流成性,乃至挟妓游玩,仿佛是才子们自古以来的传统,《今生今世》里有名有姓的女子就有八个之多。这种传统不讨人厌不是因为见惯了,而是露水姻缘的轻盈不做作,亦有一种美感。这里不是为胡兰成辩护,他终究是辜负了人,不止张爱玲一个。除了感情轻佻,他很多所作所为都令人不齿,他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坏事都有一番哲学性的解释,那种逻辑简直发自内心地“背叛有背叛的美”。美从何来?最首要的一点是不装。不假装没发生,不假装很抱歉。
胡兰成的浙江老乡金庸,撩妹技术比起胡兰成可是差远了,加上一个镜花水月的夏梦,这辈子总共也才四个。他还比胡多活了20年。这位老先生对于自己的情路从来都是遮遮掩掩,以至于第二、三段婚姻之间切换的各项细节及时间点版本不一,公认的大框架是76年他结束与相伴20年、陪他一起创立《明报》的第二任太太朱玫的婚姻,同年迎娶年轻三十多岁的嫩妻,长子于父母婚姻破裂期间自杀。你要说他完全闭口不言倒也不是,他曾在一个采访里对记者说他和前妻常常聚会、一起吃饭;在另一个采访里又说,多年来他想接近前妻,帮助她,甚至派儿子出面,但是对方不愿接受。他说“我对从一而终的爱情是很钦佩的,但我做不到。”
好的爱情让人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并不在于时间长短。当它终于要走到尽头,保持尊重与体面,不欺瞒,把伤害减到最低,能做到这样,仍然不失为一个男人。金庸们没做到,所以他们首先偷换概念,称理想爱情是一见钟情从一而终白头到老,我知道那是好的,那是对的,“不是我不想做到,是我没法做到”,因为真的太难了,天下没几段这样的爱情。这和成龙的“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是同一核心的两种表述:我知道我犯了错,但是太多人都犯同样的错,所以你不能太责怪我。
上世纪四十年代金庸曾在重庆就读中央政治学校,只读了一年两个月就被勒令退学。他说自己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因为不满校政只好离开。他的同学提供了不一样的说法。当年蒋介石发起“十万青年十万军”的青年从军运动,虽不强制,但不从军便要退学。金庸是这样离开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后来他在武侠小说里都是这样讲的。也许当年的不肯为国捐躯令他有点心虚。
庸俗和虚伪是一对双胞胎。因为脱不了俗套,凡事囿于定型,以为真爱就是要天长地久,报国就是要浴血沙场。自己偏又做不到,只好各种矫饰,伪君子就是这样炼成的。
据说金庸是信佛之人,长子过世后他就信了佛了。佛教讲因果轮回,晚年多次表达对前妻来说毫无意义的内疚,想是为自己的来世积福。如果这样真的有用,佛祖岂不太好骗了?
能与亿万富豪金庸白头偕老的最后一任太太名叫林乐怡,坊间流传她本是金庸常去的咖啡店的女招待,有的版本干脆就说她是欢场女子。林自述16岁就结识了金庸。有限的报道里都说她看起来天真烂漫,相当害羞,很怕见报。这个形象其实不差,假如她能一直保持沉默到最后。当年她少不更事,据说前妻的离婚条件之一是新太太不可以再生养,想来也是金庸做主替她答应。无论当初她是否存心介入别人家庭,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主要责任不在她。大半辈子伴着一个老头子,最后一二十年免不了要照顾他生活起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去年金庸以94高龄过世,很快一本名叫《金庸逸事》的书出版面世,是由“很怕见报”的林女士授权并接受沈西城采访,加上一些身边好友的口述集结而成。沈自称书是18年初开始写的,结果来不及在金庸离世前完成,甚遗憾。
林洙写《梁思成、林徽因与我》,是在另两位都已仙逝之后。除了呐喊梁公是爱我的,很多关于林徽因的著名八卦,都是出自这本书。
金庸很老实:“自己写自己,不好的事不大会写的。一本书都是写我好的,那这书是假的”。所以他不可能写什么自传,也不会主动邀请别人帮他写传。然而逸事又与传记不同,它是轻飘的,散碎的,不那么严肃,似有似无地说点什么,引人遐想。传记作家们写传,重要事迹都须参考各种已公开发布的报道、作品。而由身边人提供素材的“逸事”,她们大可以说,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金庸逸事》还没有机会读过,无论它如何写,这时间点卡得实在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