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作品十五讲》摘录
鲁迅作品的三大母题:“爱”——对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关爱;“死”——生命无辜的毁灭;“反抗”——对来自一切方面的生命的奴役、残害的绝望的抗争。
鲁迅有两篇小说是代表20世纪中国短篇小说艺术最高水平的,一是《示众》,一是《孔乙己》。
“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中国人在生活中不但自己做戏,演给别人看,而且把别人的所作所为都当作戏来看。看戏(看别人)和演戏(被别人看)就成了中国人的基本生存方式,也构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关系。
“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看客”现象正是这“病态社会”的一个重要方面,它加深了不幸者的“病苦”,这就自然成为鲁迅表现下层人民不幸命运的小说的重要内容。
先驱者“要救群众,而反被群众所迫害”。
中国是一个“文字的游戏国”,这里一个最致命的问题,就是在中国没有真正的坚定的信仰,对于所想与所说、所写,都“并不真相信,只是说着玩玩,有趣有趣的”,鲁迅说“玩玩笑笑,寻开心”这几个字“就是开开中国许多古怪现象的锁的钥匙”。
因此,在中国,没有真正的“信”而“从”,只有“怕”与“利用”,最多的是“做戏的虚无党”,所谓“戏场小天地,天地大戏场”是写尽了中国的特点的,这是一个“颇有点做戏气味的民族”。也就是说,整个中国就是一个“大游戏场,大剧场”,一切真实的思想和话语一旦落入其中,都变成了供看客鉴赏的“表演”。
鲁迅在他的小说中反复描写的“看客”现象,就是一种全民族的“演戏”与“看戏”。这样的全民表演,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消解力量:下层人民(祥林嫂、孔乙己们)真实的痛苦,有理想、有追求的改革者(夏瑜们)真诚地努力与崇高的牺牲,都在“被看”的过程中,变成哈哈一笑。
即使明知无论选择“真实”还是“遗忘和说谎”,都不能摆脱虚空和绝望,但仍然要将这两者都承担起来——这也正是鲁迅的“反抗绝望”的哲学。
“我们民族最缺乏的东西就是诚和爱”,“口号只管很好听,标语和宣言只管很好看,书本上只管说得冠冕堂皇,天花乱坠,但按之实际,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中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欺和瞒,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懦,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满足着,即一天一天的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
“道德这事,必须普遍,人人应做,人人能行,又于自他两利,才有存在的价值”;男女“一律平等”,有一律应守的契约”,“男子绝不能将自己不守的事,向女子特别要求”。
对形形色色的奴性的批判,确实构成了鲁迅“改造国民性”思想的重要内容,也是他思想的一个贯穿性线索。我们可以感到,鲁迅对于奴性,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敏感,即使是最隐蔽、最曲折的表现形态,也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中国这个民族,要么不思反抗,总是得过且过;但一旦逼上“梁山”,又容易趋于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