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北方的荒原
胡波的两本书《大裂》和《牛蛙》,我更喜欢《大裂》。
很明显,胡波对于短篇小说的驾驭能力,要远远超过长篇小说。这可能是因为短篇小说给作者更多的抒发情感、思想、观点的空间,而长篇小说更强调人物的塑造和故事的发展,而这些东西需要一个人很长时间的积累和阅历的丰富才能写得出来。这就导致了《牛蛙》里面的角色,大多数是可以互相替换的,谁说出了什么话,谁做了什么事,如果把名字更换一下,也并没有什么不合理,这就让阅读有一种难以为继的感觉,因为读者并没有带入人物之中,和人物共同经历书中发生的事情。而《牛蛙》作为这本书的线索贯穿始终,以一种“反复提醒”和“竭尽全力”的姿态,来把全书统筹在一起。可以设想,如果没有了牛蛙的存在,这本书很快就会分崩离析。然而一本真正的好的小说,不应该呈现出这样一种“反复提醒”和“竭尽全力”。
然而我们也应该看到,从《大裂》到《牛蛙》,胡波创造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地域感。
我们的国家有很多文学作品具有极其鲜明的地域特色,中俄边界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内蒙古草原的《黑骏马》,皇城根儿的《采桑子》,西北陕西的《秦腔》,《白鹿原》,再到上海的《长恨歌》,闽南的《马桥字典》,以及宝岛台湾的《寂寞的游戏》等等。然而描写中国北部,尤其是除北京之外的北方地区的文学作品,却并不多见,就算是有,也并不具有鲜明的北方特色。
然而《大裂》和《牛蛙》却做了一次有趣的尝试,它们给我们勾勒出了一个北方荒原。这片荒原上,到处都是城市化进程所造就的垃圾和污染,严重的雾霾让西方的太阳都“虚晃晃”的看不清楚。这片荒原上人与人的关系是冷漠而又凶残的,甚至还有些变态的暴虐,在《大裂》里是穿着猪皮跳舞,在《牛蛙》就变成要嫁给一只牛蛙了。在《大裂》里是两群年轻人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互殴,在《牛蛙》里又变成了“花衬衫”对于我的拳脚相向。仿佛在胡波笔下,在这片北方荒原上生活的人,不是心里在受伤,就是身体在受伤,又或者两者同时发生。可以说,这篇北方荒原的地域特色就是绝望,扭曲和对于意义的不断探寻。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胡波的这两部作品是非常有意义的。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胡波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是他所塑造的北方的荒原,却留存了下来。从他的书中仿佛能够预见到,这是胡波的必然的结局。
希望他死后的世界里面,有他爱吃的墨西哥卷,有牛,新鲜的青草,花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