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亚哥之路
I.
读完《波多贝罗的女巫》后开始读这本书，因为打算今夏或明年夏天去走圣地亚哥之路，满以为此书可以当作出行前的攻略指南。不想看着看着竟成了人生指南。
午休时和哈多躺在床上聊天，“那我也该读这本书吗？”他问。
“看呗，不过估计你不会喜欢。”
“不是纪实的吗？”
“是纪实的啊，但比《波多贝罗的女巫》还魔幻。”
他上周《波多贝罗的女巫》读完之后生气地说保罗简直在放屁，用报道的方式写虚幻的东西，真让人讨厌。
“你为什么非得搞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现实不过是大脑的反映罢了。”
“如果那个女巫现在过来跟我说我的过去及将来，都说得准确无误的话，我就信这些超自然的东西。眼见为实。”
“我们人类多么渺小，知道得又知之甚少。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况且你不相信的话，就不会看到。”
“我得先看到，才能相信。” 他的圣经是律法书和案例。案例里的每个细节，都有相应的条文可以参考，顺着公式分析下来，再复杂的案例都清晰有解。
“你看到了我的生活。你觉得我的前途一片光明，生活幸福。这是你的大脑生成的现实。而在我妈妈和亲戚的现实中，他们觉得我简直胡来，不可理喻，自私自利，神经病。你说哪个才是真实的呢？难道不是人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实吗？”
II.
哈多对他的现实非常满意，也会因生活中的每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欢喜。我把昨晚的剩菜热了热，再切了点生黄瓜和西红柿，他一进门给我一个大大地拥抱，看见桌上的饭菜撒欢一样一直亲我，说一回家就有饭吃好开心。昨晚的菜明明是他自己做的。
宗教和神灵对他来说太玄，他对不能证实的东西持非常怀疑的态度。只有白纸黑字的律法书或新闻报导让他安心、信服。
“那你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吗？你相信找到自己的道路，遵循天命的人会过得满足与平和吗？”
他想了想，说：“相信吧”。
“那你找到自己的天命了吗？”
“很难说我有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路，至少我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足。”
我看见他就会开心起来。在物质生活中，很少能见到这样一位欣欣向荣，活在当下的人。曾经的我非常迷茫痛苦，永远担忧未来，排遣忧虑的方式之一便是阅读，不停地阅读，在书本和神灵里找寻慰藉。而他，几乎没有精神生活。通常我很鄙夷没有精神生活的人，他们无知焦虑而没有出路。他不怎么看小说，不上教堂不祷告，可他内心充溢着愉悦，是一些人走了很多路才能达到的理想状况，另一些人一生也不能达到。
“你找到自己的道路了吗？”他问我。
其实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天命，成长的时候慢慢地忘了，浑浑噩噩过了十多年。后来某一天竟然又想起来了。在我忽然记起并决定追随天命的那一天，也是我开始活在当下的那一天，从此不再为未来焦虑担忧。充分地感受当下的时光，不悔恨过去，不担忧将来，这种平和的感觉，非常奇妙。 或许一直都隐约知道该走的道路，只是在嘈杂的环境中，迷失了方向，丢失了勇气。
末了他说：“保罗就是这样神颠颠的人。”
“你知道我讨厌以前生活的环境，厌恶曾经被迫接受的现实。在那个跟我内心格格不入的现实里，我痛苦无比。如果不是保罗这样神颠颠的人拿起笔写了疯扯扯的故事，我会一直困在那里，躲不了，逃不掉。就是保罗让我看到了另一种现实，教会我如何自救，我才逃了出来。在自由的空气里搭建了属于自己的现实，而你，正爱着这个现实。”
他把我拥进怀里，脸埋在我的头发里，一言不发，缓缓地睡着了。
